越是无法把自己灌醉。最后刘冰拉着我的手:“步步,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别喝了行吗?你和我说句话。”
“你来,你坐着。”我耍赖,非要刘冰和我共挤一个沙发,我指着他的那些哥们,问刘冰:“今天当着你哥们的面,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刘冰歪着头点烟。之后他站起身,走到酒吧的舞台上,拿起麦克风大声地说:“步蕾,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不喜欢你这样。我刘冰没上过什么学,不会说你们那种风花雪月的话,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大白话。我爱你,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作证。自从和你在一起,我没找过别的女人,我的世界里只有你。”
刘冰手里随意地拿着那枝他点燃的烟,头稍稍倾斜,在幽暗的舞台灯光辉映下,他的样子真帅。慢慢的,他在我的眼中逐渐模糊了起来,直至只剩下一圈圈的光晕。
我摇晃着也走上了舞台,手里晃着那串他“遗忘”在家里的钥匙:“刘冰,你要真爱我,以后就当着我的面吸,不用躲到外面去。”说完,我把钥匙扔给刘冰转身离开。
真冷,被寒风吹了一下后,酒醒了一半。我站在酒吧门口听见刘冰在里面怒吼,紧接着就是玻璃掉在地上的声音。在那一刻碎的不止是那些能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不停变换色彩的晶莹玻璃,还有我的心。我听见心掉在地上被摔得粉碎的声音,在这个声音里夹杂着我对刘冰,对未来的茫然。
大衣落在了酒吧里,我不想回去取,顶着寒冷向着黑夜的尽头走去。
被紧急刹车声惊醒,我猛然发现自己站在护城河的外围上。刘冰发疯似地向我跑来:“步步,我错了。我不吸了。你下来好吗?我不能没有你,真的不能没有你。我求求你,下来好吗?我都听你的。步步,快下来好吗?”
我傻傻地看着刘冰:“我想在这站一会儿,你走吧,我一会儿就回家。”
“步步,我在你旁边陪着你行吗?我把大衣给你,就走,行吗?”
刘冰趁我不注意,连抱带推地把我拽到冰凉的地面上。“你弄疼我了。”我揉着发痛的胳膊向刘冰喊着。
“对不起,步步。咱们回家好吗?走,我带你回家去。”
“我没有家了。”我哭着趴在刘冰的怀里,他怀里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闻到了一种从没闻到过的气味,那种气味的名字叫:毒品。我猛然推开他,失去平衡的刘冰向后踉跄着,痛苦地看着我。
“有。谁说你没有家了。”刘冰调整好自己,又重新把我搂在怀里,可能是被冻坏了,也可能是心疼得没有力气再将他推开。
刘冰不等我有任何反抗,扛起我就走。
那是我第一次和刘冰面对面直视他吸毒的问题。虽然有些残酷,有些悲壮,但是我们当时认为爱情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
我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再次去了刘冰妈妈曾住过的地方。看着门上的那个熟悉的大锁,眼睛红了。我扒着门逢向里张望,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我干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回味着和刘冰家人拥有过的快乐。
刘冰的爸爸以前是厨师,做一手好菜。那时候,我们经常赶回来吃饭。刘冰的妈妈每次都疼爱地往我碗里不停地夹着我爱吃的菜。有时候不经意中说了想吃什么,下次再回去的时候,总能在饭桌上看到。他的爸爸和妈妈都把我视为已出,仿佛我们天生就是一家人。我们互相熟悉彼此的习惯。如果不是刘冰的离开,我们这一家人现在一定很幸福。妈妈,您现在在哪儿?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孤独地在这里思念着?我在心底呼唤着那个让我牵肠挂肚的妈妈。刘冰消失的同时,他们全家也随着消失了。如果不是这间屋子依然矗立在这里,我甚至怀疑我和刘冰是否真的重逢过。
《毒月亮》四(5)
那次刘冰吸毒败露后,他的爸爸妈妈带着他回老家去戒毒。
送他们离开的那天,北京的天空非常晴朗。我看着火车载着他们向着希望的方向驶去。刘冰的妈妈知道他再次吸毒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电话的另一端无声地哭。我看到刘冰手拿话筒跪在了地上。他说他要回老家去戒毒。行李是我帮他收拾的。送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聊了一宿。
在这期间,刘冰的毒隐犯了,他一个人躲在厕所里,我曾试图把门打开,但失败了,他在里面把门锁得死死的。我背对着厕所门席地而坐。我想象不出他在里面是怎样的情形。我在脑海中搜索着电影中类似的画面。他出来前,我把本来亮着的灯关掉了。在黑暗中,我才能得到片刻平静。
许久,他的声音才慢慢地传过来,带着忧郁、带着期盼地问我:“你会等我回来吗?”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会,一定会。”我被自己声音中的果决吓了一跳。
“步步,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你去找小妖和小超。饭馆我交待好了,你每天辛苦一下,晚上去收收钱。你别一个人开车上路,有什么事情还是打车吧,你开车我实在不放心。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按时吃饭,别老不记得吃饭了。我往你的户头存了一笔钱,看见喜欢的东西就买,别舍不得……我不在了,你还是回家去住吧,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闷了就和朋友出去坐坐,别老一个人窝在家里……步步,让我再好好看看你。”刘冰用手捧起我的脸,黑暗中我看到刘冰脸上泪水划过的地方透过窗户映进来的月光隐隐约约有晶莹的光芒。
“你可以不走吗?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呢?”我无助地望着刘冰。
“对不起,步步,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我也真的不想走……”刘冰垂下头哭泣的像个孩子。我抚摸着他的头发,心里一片苍凉。
“步步,你答应我,下次再去酒吧这种地方,你让小妖或者小超陪着你去,千万别一个人去,你一个女孩多危险。上次,你多亏去了老罗那里。我现在想起来,心里还后怕。以后别为了我伤害自己,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我他妈就是一个混蛋。”
“刘冰,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放心吧,我一定早回来。我这辈子只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我妈,一个是你。步步,我回来咱们就结婚。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在月光中,我想刘冰一定看到我满脸泪水但依然坚定地点着头。
我没有问刘冰这次是怎么复吸上的,我想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到底能不能彻底的将毒瘾戒掉。
天快亮的时候,刘冰才在我怀里睡去。
这就是我一直深爱的男人吗?我依稀记得小时候他拉着我的手奔跑在家门口的河边。早上去上学,他每天都用两片炸馒头夹一个荷包蛋。这些好像都发生在昨天。怎么一眨眼,就面目全非了?
刘冰走后,我一个人住。我不知道回家后要怎么面对父母询问的眼神。
没事的时候我就在餐馆里忙,刘冰的哥们时常带着一些朋友来吃饭,使本来很凄凉的饭馆总能经常热闹起来。每次我都坐在收款台旁远远地看着他们,这个时候刘冰仿佛就在他们当中。
直到现在,我不在饭馆里照应着的时候,刘冰的哥们就会过来帮忙。我知道这是个恶性循环,如果要彻底忘记他,我必须将这个饭馆关掉,这样才会离他的生活远些,但是我始终下不了决心,我怕有天他回来了,在这里找不到我会伤心绝望。一直支撑着我不能倒下的理由就是我始终认为他会回来,只不过不知道是在多远的未来。
小超要看歌厅的场子,一般陪着我、帮我忙的是后来死去的小妖。有次到月底的时候,我拿了2000块钱给小妖,吓得他直给我作揖:“嫂子,您别吓我。这可千万使不得。冰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您要是这样,我下次可不敢进门了。”没办法,我只好把钱收起来。
《毒月亮》四(6)
有天夜深了小妖见我迟迟都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就问我想去干什么。当我提议去酒吧坐坐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想喝酒了。他说最好还是别喝了,喝多了伤身子。他跟我说上次他们在酒吧找到我的时候,刘冰急得要挖地三尺。他给手下的人都打了电话,没有人说看到过我。直到晚上小超接到“两点一刻”的老板的电话才知道我在他那里被一个陌生的男子灌酒呢。刘冰一听就急了,抄上家伙就赶了过来。
听了小妖的话我吃惊地问:“什么?你们还抄上家伙了?”
“嫂子,您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仇家太多了。所以冰哥不放心您。”
“哦,你们也太小题大做了。”
“嫂子,您可别这么说。那天那个男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多亏您去的是咱们自己的酒吧。结果您走后,冰哥把那儿给砸了个稀烂,等我们再出来一看,好家伙,您又没影儿了,吓得冰哥开车跟飞似地找您。结果看您要跳护城河,冰哥当时声都变了。嫂子,您以后可别这样了。有什么事情您说,千万别干傻事。我不骗您,冰哥是真的爱您。”
看着年纪比我还小的小妖教训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我忍不住笑了。
“嫂子,我没上过什么学,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您就骂我,甭客气。”
我笑着摇了摇头。“小妖,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起了个女孩的名字呀?”
小妖看了看我,从餐桌的烟盒里抽出一枝烟缓缓地放在嘴边,但没有点燃。
“嫂子,您不知道,我有个妹妹,她16岁那年我从老家把她接了出来。本来想让她过点好日子。可是没想到……”
我点烟的时候顺手也点燃了小妖手里的烟。在白色的烟雾中我听故事似的听着小妖对往事的回忆。
“那会儿我只顾得在外面鬼混,没功夫管我妹子,只是时常给她钱花,她在北京没有朋友,也很少出门。在家无聊的时候她学会了抽烟,开始我也没理会,抽就抽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直到……直到有次我喝完酒回家的时候,看她躲在墙角里发抖,还一个劲地打着哈欠,我一看就知道她肯定在家里偷着抽了我加了料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