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无缘- 第32部分

　　　　“他们想得倒美啊。”大姨娘哼了一声说道。

　　　　“他们是想得很美，不光是要名声，还不想赔偿。”这话是小姨娘说的。

　　　　“吴帆这个王八蛋作孽以后，他家依权仗势的，对此事不闻不问，连最起码的做人良知都没有。”有人气愤得不行，放松了顾忌提高嗓门说道。

　　　　冰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一个胖嘟嘟的年轻男子，冰记忆中这个人应该是鱼的表哥，好像是在什么单位给领导开车的。

　　　　“还不止呢，我听说他家扬言要么一万块钱私了，要么我二姑父就白死。”鱼的一个表弟说道。

　　　　“他妈的，老子拿这一万块钱买个凶手砍了他全家。”小成嚷嚷着，已经完全把小舅舅严厉的眼神抛到了九霄云外。

　　　　“唉，这些人哪，大会、小会上讲话、发言，每每提起‘三个代表’，个个都是口若悬河、冠冕堂皇的，可对待普通老百姓怎么就是这么一副面孔呢。”小姨娘叹气道。

　　　　“就因为吴帆的老子是局长，人家那可是有权有势更有钱哪，哪会把我们这些老百姓放在眼里啊。”

　　　　“是啊，上上下下都是巴结他们的人，指不定有多少人为他们这破事出谋划策呢。”

　　　　“我看我们啊，干脆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也找个车撞死他家一两个的。”

　　　　“你说这话就太没水平了。”

　　　　“怎么没水平？我就觉得三哥的话有道理，现在是什么世道，没有那么多理可讲的，也没人来跟你讲理。”

　　　　“你混蛋，给老子把臭嘴闭上。”大舅舅怒气冲冲地对着刚刚说话的人吼道，那是他的二儿子。

　　　　“你就光知道要我们闭嘴，老用你们那些老一套的东西，我二姑父就真的是白死了。”大舅舅的二儿子不服气地顶了一句。

　　　　“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啊。”小姨父说了一句几乎在座的大部分人都不懂的话。

　　　　“你们小孩子听着就是了，别瞎搀和，不讲理总还要讲法吧。”小舅舅对着一群乱说话的愣头青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这些个毛头小子，可能不怕他们自己的父母，但是绝对畏惧这个退伍回家的小舅舅（小叔叔）。见他这么一说，大家又强忍着满腔的激动情绪暂时安静了下来。

　　　　“能讲法固然好，可是一直到现在，他们家也没有人正式出面来协助处理这件事。就算谈判，还得需要谈判的双方到场才可以谈得开。”小姨父是个很少讲话的人，但是他讲的话，都很有分寸。

　　　　“是的，他们一直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有权有势的人，脖子都比人家的大腿粗。也都怪你二姐夫他倒霉，被谁撞不好，偏偏被这如狼似豹的官宦子弟给撞了呢。”大姨娘红着眼睛说着，声音似乎还有点哽咽。

　　　　一个老牌高中生，一个退休的人民教师，竟然说出如此可笑的话来。难不成还要挑对了人被人家撞？冰反感地想，是不是人老了都这么痴呆啊。

　　　　所幸的是，没人有工夫计较这个，大家继续轰轰烈烈的讨论着，气氛较刚来的时候激烈了许多。由于一些愣头青的参与，场面更是有几分火爆，只害得鱼的小舅妈皱着眉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好过一会儿又紧张地走到她儿子的房门口，侧着耳朵听她儿子在房间里的动静。

　　　　“依我说啊，我们干脆到市政府门口去喊冤。”

　　　　“那不行，你小舅舅他们在市里面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一到市政府门口去闹，他们的前途还要不要啊？”

　　　　“前途倒不说，只是我们知法犯法，会罪加一等呢。”

　　　　“就是，不能让他们做犯法的事情。”

　　　　“那还不简单，从老家叫人就是的。反正都是乡巴佬，啃着黄泥巴过日子的人，懂个屁的法啊，他政府也拿农民没办法。”

　　　　“你这个办法倒是好，从老家叫人，叫上百把个人，天天堵到市政府门口去喊冤。小舅舅，要是可以，我明天就回老家叫人。大不了，我们开工钱给人家。”

　　　　“小成，你不说话会死啊。”一直没有说话的鱼凶巴巴地骂道。

　　　　“就你乖，缩头乌龟一个。”小成看鱼的眼神带着一点鄙夷，自从他们的父亲去世以后，小成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鱼。

　　　　“你们两兄弟能不能不吵啊。”三姨娘用自己的方式劝道。

　　　　“现在是明令禁止到市政府门口聚众上访，更别说是堵市政府的大门了。”

　　　　“大不了被抓了去坐牢，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口气，争回这口气就值。”

　　　　“你被抓去坐牢了，你爸的公道就讨回来了吗？”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快说。”

　　　　“我们索性捧着二姨父的骨灰，抱着二姨父的遗像，坐到吴帆的家里去闹。”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就这么一个馊主意啊。”

　　　　“你这是犯法，懂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倒给出个好办法来啊？”

　　　　大家群情激愤、众口不一地讨论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没完没了。屋子里的气氛已经到了十分火热的程度，甚至有些人脸上已经开始冒出细细的汗珠。

　　　　“一定要争回这口气，但是我们不能跟着犯法，必须通过正当的途径。”

　　　　“我看，我们找个人跟他们谈判吧。”

　　　　“谈判是必须的，另外我们还要做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

　　　　“什么工作？”

　　　　“上告！”

　　　　突然，众口皆闭。上告？民告官？是不是在痴人说梦啊。民告官难啊，难于上青天！

　　　　“现在都是官官相卫，你上哪去告啊？真是的。”

　　　　“现在是一个法制社会，真理还是掌握在法律手中嘛，相信党最终还是会维护法律的尊严的。”

　　　　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才是行得通、走得到底的路子，大家仔细思考了一下，便都不再有异议。

　　　　“小艾，这次又要辛苦你啦。”小舅舅忽然转过头望着冰，带着殷切的目光说道。

　　　　“啊？”冰不知所措。

　　　　“我注意到你一直是听得最认真的一个，想必所有的东西你都牢牢记下了？”小舅舅仍然说着冰不太明白的话语。

　　　　冰不知道小舅舅的用意是什么，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话，冰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冰的记性了得，刚才的对话，冰都刻在脑子里了，只是不知道可以派上什么用场。

　　　　小舅舅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这就好。小艾，你的笔力不错，就由你写一份申诉信吧。写完以后拿给我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打印出来往各级部门投寄。”小舅舅给冰下了任务。

　　　　“不错，不错。”马上就有人附和道。

　　　　“小舅舅，我，我不行。”冰说。

　　　　“在这些孩子当中，我最喜欢也最欣赏的就是你。”小舅舅扬手打断了冰的话，“你遇事沉着冷静，看问题透彻，做事勤快又有分寸。”

　　　　听着鱼的小舅舅说着这些话，冰十分感动，冰怎么也想不到平时不苟言笑的人对自己的评价如此高。

　　　　“那我试试吧。”冰也不好意思再推托，只好应承了下来。

　　　　“好，这些资料你都带回去，做个参考。”小舅舅从茶几上拿了一叠资料，其中有两本书，一起递给冰。

　　　　在小舅舅欠身的那一瞬间，冰几乎要定住了，那背影……竟然是那么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一般。

　　　　“好好看看《条例》，对写申诉信会有很大的帮助。”小舅舅的交代，把凝神的冰从某些琐碎的思绪片段中拉了回来。

　　　　“哦，我知道了。”冰应道。

　　　　窗外已然拂晓，寂静了一夜的街道上渐渐传来早起的人们的脚步声，以及偶尔疾驰而过的汽车的尖叫声，还有卖早点的小贩拉长了的叫卖声。

　　　　争论了一个晚上的亲戚们此刻都显得疲惫不堪，不过总算讨论出一套比较切实的方案。一到白天该上班的还得要上班，所以大家都呵欠连连地散了，准备回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然后迎接自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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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这些天，冰过得昏昏沉沉的。

　　　　白天，冰在公司里忙得不亦乐乎，跟博凌公司合作的那个关于高尔夫的预案已经全面启动，作为此次策划的总负责人之一，作为一个刚加入这行的新手，冰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来熟悉行业知识。而到了晚上，冰几乎每天都是通宵达旦地看有关交通事故处理方面的书籍和各种材料，力求把申诉信写得更准确，更有说服力。

　　　　申诉信已经写好几份，可是都被冰否定了。冰总觉得写的东西不够精确，语言繁琐，用词拖沓，完全不像是用来告状的东西，反倒象抒情散文。

　　　　眼看着身体能量完全地被透支，体力越来越差，冰竟然连一点抗拒的意识都没有。在冰的意识里就只有两点：努力完成鱼的小舅舅安排的任务，努力完成公司安排的工作。

　　　　这天中午，吃完工作餐后，大家都趴在办公桌上午休，只有冰紧锁着眉头，拿着一本《国际高尔夫》看得入迷。

　　　　“冰，你怎么不休息一下？我看你这几天脸色苍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不知什么时候，蔷薇来到冰的身后，说话的时候把冰吓了一跳。

　　　　“你怎么也没休息啊？”冰看了看周围似睡非睡的同事，小声地问道。

　　　　“我睡不着。要不去我办公室，我们聊聊天？”蔷薇也小声地说着，一弯腰就来拉冰。

　　　　冰总是无法拒绝蔷薇，她的微笑，她的声音，她的邀请，她的无奈……蔷薇就像是冰的磁场中心，冰时刻都围绕在她的周围。冰放下手中的杂志，跟着蔷薇到了她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