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房门外传来了我期盼的脚步。
面纱轻启，笑颜微露，
从他那发亮的眸子，我就知道自己又迎来了幸福……
交杯酒已毕，我正要对他把知心的话儿轻吐——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传来，
我一惊，他一震。
*** *** *** ***
“五少爷，老爷请你去。”
门外传来了仆人的声音。
“已经很晚了，你告诉老爷我已经休息了，明天再去。”
他不想离开。
“老爷说了，请您马上去——休息了也得去。”仆人补充了一句。
轻吻了我的唇，极不情愿地整理好衣服，他出门而去。
是什么事急到洞房花烛夜也可以耽误？
心怀不满，我要去把他来不及关的房门关好。
走到门边，隐隐约约听到女人的喊叫声。
这时候怎么会有女人喊叫呢？
我正在纳闷，一阵脚步声传来。
是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一阵高兴。
转眼一看，不是他。
是一个丫环和一个胖妇人走来。
一边走，那丫环一边说，“伍奶奶，求求您了，快一点，一会儿来不及了……”
伍奶奶呼哧带喘，连说：“不急，不急，这女人生孩子哪能这么快呢……怪了，这宅里不是今天刚娶亲吗？怎么就要生了？”
丫环听了直笑：“奶奶，这您就不知道了，这宅里住的不只一位少爷夫人的……”
“哦，生产的不是娶亲的少爷的媳妇……”
“那也不是，今天五少爷娶的是正房，生产的是我们五少爷的第四房妾……”
我的心抽紧了，还有这样的事？
第四房妾？天哪，怪不得他不在乎我能不能生孩子，我不能生，自然有别人能生啊！
我出了房门，悄悄跟在丫环和伍奶奶身后，她们的注意力在前面，没有发现后面的我。
喊叫声越来越大，第四房妾的住处离我的住处不是很远。
产婆进屋，屋里的人一阵欢喜，“可来了，都急死我们了……”
“哎哟，还真是快了，头都快出来了，用力……”产婆的声音。
“艳红，挺住，再用下力，你的好日子马上就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艳红，她是艳红，我还记得这个名字。
她就是观音庙里做主持师太的那个女人吗？逸飞哥哥终于把她接回家了？她还要生孩子了？可是，逸飞哥哥今天刚娶了我呀？
眼前的一切让我难以致信，我要找逸飞哥哥问个清楚。
在我转身离去的片刻，我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和“是个男孩！”的报喜。
我的心乱得很，多少天来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坏掉了。
第四房妾？“是个男孩！”那另外三房妾呢？是些什么人？我又想到了秋姨，想到了当初的三夫人之死，想到了秋姨的命运，秋姨，你现在在哪啊？
*** *** *** ***
慌乱地走着，走了半天，却没有走回我的房间，也没找到逸飞哥哥。
静下心来一想，一定是刚才我走错了方向。
刚进乔府，一切都不熟悉。
现在怎么办？
四周静静的，只有空中一轮明月抚慰着我。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明天就是中秋节，本想结了婚，月圆人也圆的，可现在，还有圆的可能吗？
逸飞哥哥，你有了姬妾的事，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呀？
如果他先告诉了我，我会接受吗？不知道，当初我是因为自己不生孩子离开焦家的，仲卿哥哥也曾让我回去，我不肯，现在，我得接受逸飞哥哥有妾这样一个事实了吗？
不管怎么样，先告诉了我，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呀！我心里埋怨起逸飞哥哥。
可是，逸飞哥哥，他现在在哪呢？
现在，我连自己的房间都找不到了呀！
越想越急，我环视四周，左后方有一片光亮。
我也不管那是什么地方，总之，有光亮就有人啊，有人就可以问一问回去的路，我不能在外面呆一晚上吧？
我迎着光亮走去。
越走越近，突然，我听到有人提到了我的名字。
谁？怎么会在半夜提到我？
我放轻脚步，来到窗前。
“爹，这关兰芝什么事啊？”
是逸飞哥哥的声音。
他在这儿？这么晚了，他在和乔老爷谈论什么？
好奇心让我悄悄躲在窗下。
“怎么不关她的事？她和那个雪姨来往很近啊，我们又是一块回的乡。这要是追查起来，我们是吃不了兜着走啊……”乔老爷的声音。
“可是，不是我们先认识雪姨的吗？”
“好了，这个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之，现在太后追问起这个雪姨来，和她有关的人都脱不了关系，所以明哲保身起见，咱们还是处理掉刘兰芝比较妥当……”
处理掉我？怎么处理？为什么要处理掉我？雪姨怎么了？太后为什么要追问起雪姨？她都做了太后了，还要怎么样？
一连串的问题在我的脑海里闪现……
第五一章 举身赴清池
“爹，今天，我和兰芝刚刚成婚。就算现在处理掉她，也晚了，她也是我媳妇了，是不是？再说，我觉得事态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吧？”
逸飞哥哥还肯为我说话，他还是关心我的。颤抖中，我觉得心理一宽。
“唉，你这个孩子，爹在官场混了这么些年，比你见得多了，真让你觉得严重了，也就什么都晚了……”
“爹，那到底怎么了？你也和我说说清楚啊，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让我把媳妇搭上了，我觉得不值啊……”
原来逸飞哥哥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吗？
“唉，我从头告诉你。今天，你的婚礼刚刚完成，宾客们都在喝酒的时候，你舅父派你大表哥快马加鞭送信给我……”
“怪不得大家喝酒的时候找不到爹了……”逸飞哥哥插嘴说。
“唉，你别打岔。来信说太后有旨，杜雪娘原名杜秋娘，原是朝中犯了死罪的女囚。不知怎么一直逃窜在外。竟然藏身太子府多年。太子登基以后，太后清查太子府中人，查出了此中情况，却不料杜雪娘已经逃回原籍。所以太后懿旨说，各地方官员严查杜雪娘踪迹，查到后不必押解京师，就地正法……”
天哪，就地正法……我的头一阵晕眩，差点栽倒。
“爹，那杜雪娘不是和兰芝一块回家了吗？她可正在咱们地界呀，现在，找到人没有呢？”
“找到了，我一接到这个信，就派人去找，还好，在她家乡的小屋里拿到人了……”
“那现在杜雪娘人呢？”
“唉，那还能留着吗？验明正身，已经正法了……”
“啊——”
“啊——”
窗内窗外两声“啊”。
窗内的是逸飞哥哥，窗外的是我。好在我的声音不大，发出后我自己赶紧捂住了嘴巴。我越听越怕，跌坐在地。
秋姨死了，让乔老爷就地“正法”了。可秋姨犯了什么罪呀？她哪里是什么囚犯啊？如果说秋姨犯了罪，那也是犯了生儿子的罪！如果没有这个儿子，是不是就什么罪也没有了呢？
“爹，既然杜雪娘已经死了，那咱们还怕什么呀？”
“要是只有这个事，也没什么怕的了。刘兰芝是咱们推荐进太子府的，进府以后和杜雪娘来往密切，整个太子府的人都知道了。刘兰芝又陪侍过皇上，谁知道她在皇上面前说过什么没有啊……太后有旨，还要彻查和杜雪娘来往密切的人呢，这，爹我能不害怕吗？”
我陪侍过皇上，我的确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可说的是推荐你乔老爷的话啊，乔老爷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讲理呢？你现在的官职也有我的功劳吧……我流着泪，脑子里乱乱地想……
“爹，兰芝就算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皇上不是也死了吗？再说，是兰芝在皇上面前推荐了您，您现在才能做庐州牧啊？咱们，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吧？”
“这孩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忘恩负义，不忘恩负义我们就会搭上自己的命啊！皇上是死了，可太后还在，要是太后动怒，我们人头不保啊。一个刘兰芝算什么？要不是看在她推荐了爹的份上，我能答应你娶这么个媳妇吗？再说了，原以为，留着她以后还有用的，现在看，留下她，只能添乱……”
天哪！原来如此，答应我的婚事，是因为乔老爷想对我报恩呢！我怎么这么糊涂，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无利可图的事，他怎么会做呢？
那逸飞哥哥呢？难道逸飞哥哥对我的好，也是假的？也是因为有利可图吗？
“唉哟，老爷、五少爷，你们都还没休息呀？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艳红生了，是个男孩！五少爷，你有后了！老爷，您又填了一个孙子！”
刚才艳红房里的女人来报喜了，我没有听到她什么时候进的屋子，幸好窗外一束花丛挡住了我，也幸好我穿着红色的吉服，没有被来人发现。
“艳红生了？我有儿子了？”逸飞哥哥欣喜的声音。
“是啊，五少爷，您大喜了，又添媳妇儿，又有儿子的，呵呵呵……”
“知道了，碧桃，你去休息吧，我们父子商量点儿事，马上就好……”
“好的，老爷、五少爷，不打扰你们了……”
来人走了，走出很远，乔老爷才接着说：“你也听到了？你有儿子了，没有刘兰芝那个女人，你也不缺老婆、不缺孩子的……不能让她一个毁了咱们家……只要她一死，就没有知道我们和杜雪娘的联系了……”
“可是……”
“都这时候了，就别可是可是的了，已经三更了，不能让她活到天亮？嗯？”
室内半晌无语。
我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脑子里嗡嗡直响，“不能让她活到天亮！”
“好吧，爹，可是……怎么做才能……爹，我怕……”
“唉哟，你怕什么呀？你要是怕，爹不用你出面，随便找个人，做了她还不容易……”
“不，不要，还是我来吧。可是爹，怎么才能……”
“这个容易，新娘子上吊、跳井什么的又不是奇闻……”
“好，我知道了，爹，那我去了……”
“你去吧，了了这件事，我也要休息一会儿了……”
室内已静、烛火已熄。
一轮明月照在我毫无血色的脸上，我双腿酸软，半晌动弹不得。
怎么办？我最亲爱的逸飞哥哥要来拿我的命了，我的新婚之夜，我的生日之夜即将成为我的死亡之夜！
不！我不想死！我要逃走！
我不是已经逃走过一次了吗？
站起身来，不辨东西，不分南北，我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