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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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城(上)-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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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靠在椅子上,斜斜的躺了,看着屋顶。许久没有熬夜看书,可今天的我睡不着,只好这样坐着消磨时间,脑中却是乱乱的。
随手拿起一份公文,是文鼎鸶给户部的公文,催发新州及其它几省的军饷,用词十分严厉。我们一般不会用这样的言语来催各部做事,朝堂之上,大家好说好话,也犯不着因为这样的事情得罪别人,由此可见,文鼎鸶真的很紧张新州的事情。
我难道看错了他吗?还是事情不像我原先设想的那样简单?
我原以为文鼎鸶会拖住户部,然后搅乱新州局势撤掉陆风毅,顺带着把我也拉下水,可现在看不是这样的情景,他下一步究竟怎么办呢?
拿起那杯剩茶喝了一口,凉凉的,有些镇静的作用。最近因为一下子对自身的官位关心起来,这才发现,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考虑。
又想了很多,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天就亮了。凤玉推开了房门,后面是拿着梳洗器具的小童。
她冰凉的手指按在我的眼睛下面,轻轻按摩。
“爷,看您,又熬了一夜,这样的憔悴。昨夜我真不应该走的那样早。”
我轻笑。
“我是男子,熬夜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要是姑娘陪同,那今天的姑娘可不是这般的花容月貌,我岂是那样不知怜香惜玉之人。”
她俏脸一红。
“爷,您取笑人家。”
“对了,周桥呢?昨夜没有见他。”
“他一直在房中,这几天您外出频繁,他也累了。”
我点点头。凤玉给我把袖子卷了起来,一个小童跪在我的面前举起铜盆,我洗了洗脸,然后凤玉给我梳头。她细心周到,我尤其喜欢她给我梳头。
“爷,今天不是朝会,您出去吗?”
“随便走走。”
“那可须叫醒周桥?”
“不用,让他休息吧,我今天谁也不带。”看她好像不放心,我继续说,“我今天去的地方是京城繁华之地,不会有什么意外。”
其实我要去的是苏袖的家中,他是子蹊身边最得宠的公公,和他多多联系没有坏处的。可外臣和权宦结交一直为翰林不耻,所以这样的事情也不必到处招摇,反而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爷,中午可回来?”
“给我准备晚饭吧。有劳姑娘了。”
“爷,竟取笑人家。”
看她无意之间的风情,眉间若隐若现的娇羞,我忍不住老逗她,这样的她才有女儿家的风韵,比起她有的时候过于精明的感觉要好的多了。
***
一般的宦官是不允许出宫的,可像苏袖这样的人不仅可以出宫并且子蹊在城郊赐了一座府邸。虽然不像王宫那样的堂皇富丽,可也很清幽雅致。至于里面的布置那要看主人的品位了。苏袖自幼跟着子蹊,学问方面无可挑剔,老师给子蹊讲的,他同样也知道,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宫监,也会成为一位学问不错的仕子。
已经是夏天了。今年的春天很短,刚刚吹过料峭的寒风,几场春雨后就是盛夏,不过天气不是很热。苏袖府外是一排整齐的柳树,映着灰白色的墙很是好看,可我现在很感激的是,这些柳树可以让我容身。
是子蹊,子蹊从苏袖的家中刚刚出来,一身便装,可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本来不知道今天苏袖是否在家,可看他跪送子蹊出去后就返了回去。
子蹊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我待他走远了就赶紧到了苏袖的门口。一个小童出来问我是谁。我给了他我的名刺,而他显然知道周离是谁。
“大人,请你稍等,我去通报。”
“算了,我和你家主人也不是外人,我这就直接进去就行了。”
我有一种感觉,如果通报了,我也许就和一个真相擦身而过,那个小童想拦可怎么也不敢,我们就这样走到了苏袖的正堂。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旁边的桌子上摆了几个锦盒子,其中一个是打开的,里面是人参。
“苏公公,别来无恙。”
我的话惊醒了他,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我。
“周相,怎么是你?”
苏袖长相端庄秀丽,尤其是那双眼睛带了些哀愁,现在这样的表情,很有些迷茫美人的味道,但现在显然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那些锦盒是大内的,里面的人参最少值一百万两银子的价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我一眼,便对我身后的小童说,你先下去吧,把住这里,我和周相有要紧事情谈。
“是。”
那个小童轻轻关上了房门,屋里就我和苏袖。
“你早就来了吧?”他问我。
“是,我看见郑王从这里出去。”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等着他说些什么。
“今天的天气还好,不知道大人可有兴趣一起出去走走?还是大人怕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丢脸,不想去?”
我看着他,今天才知道他也是个厉害角色。原先他没什么话,在子蹊的面前总是一股卑言屈膝的样子,可我怎么看他现在没有一丝的奴才样,反而隐约中有一丝的凛然,不是小人得志的那种让人看不起的倨傲,而是真正的傲骨。
“大人想知道些什么,我也明白,可现在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可否容我一些时日?”
“公公言重了,下官只是想知道这些是怎么回事情。”
“郑王刚走,这些东西肯定不是咱家偷的,这些大人可以放心。”
“下官再胡涂也不会愚钝至此。”
我当然知道不是他偷的,我还知道应该是子蹊给的。这些是大内珍藏的长白山千年人参,每一个最少都有九两多,有几个还几乎到了一斤有余,都说人参是七两为珍,八两为宝,而这些都到了十几两,那是千年难遇的极品,单卖都是万两多银子,而子蹊拿这些出来是为了什么?
“周大人,您这样步步紧逼是何居心?”
“居心?我又有什么居心?作为宰相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宰相应该明白什么是包容万物,什么是轻重缓急,这样的事情既然郑王不让我说,我只有保密了,大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问郑王好了。”
“如果让郑王知道我是在公公这里看见的这些人参,那公公也难辞其咎。”
“都说周相伶牙俐齿,今日一见不同凡响。”
场面越来越僵,他看着我,那双堪称美丽的眼睛冒着火花。
“苏袖,你……”
我叫了他的名字。我和他都是权力场中历练出来的,任何时候都可以保持一种漠然的冷淡,可今天我们竟然像小子一样口角起来,都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
“我不和你争这些了,大内当真这样缺钱吗?”
“大内不缺,可是边关缺。新州等地的军饷动辄几百万两银子,那不是小数目。”
“这些你怎么知道?”
“宦官怎么知道朝政大事这么详细?”
他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推开了后窗。从这里可以看见后花园中的湖,一阵凉风吹来,稍微吹散了一些烦闷。
“我知道这些事情是我们这样刑余之人不该管的,可我们也是人,也有感情,也会看东西。周相,我记得我说过让您对王好一些,可您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中。”
“公公……”
“让我说完,大人,也许我再也没有勇气说这些话了。昨天在殿上,您的确是说了比平时多的话,没有让王感觉到您的冷漠,可你这样做的目的不是要对郑王好,而是为了保护陆风毅,要打压文相。这样的事情连我这种人都看的出来,郑王自然明白。可郑王没有归罪,大人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动作竟然如此的明显?你们都把我当成了小丑一样看好戏吧。”
“不是,当然不是。只是否真心,是否别有所求,这样的事情我很容易分的清楚。可大人这样做,只有郑王会高兴,因为您毕竟肯对他用心了,无论心意是什么,为了什么样的人。大人不要置疑我的话,这些话千真万确,如有虚言,让我不得好死。”
他的决绝让我恐惧,这还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恐惧,因为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
“这些事情都不必说了,我只想知道,国库已经空了吗?”
话说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些事情早已经预料到了,可不经过确认我不甘心,况且我必须顾左右而言他。
“大人,你逼的我太紧了。这些话我不能说。王为您担当了多少,您可曾想过?您身居相位,可曾为了天下设想过什么?郑王虽年轻,承受的却不比任何人少,现在不只您一个是明白人,我们都一样……郑王只和你发过脾气,因为他真正在乎的只有你,可你却一直这样对待他……”
他说了好多,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当我走出这里的时候,耳边还响着苏袖的话,子蹊承受的不比我少,他在乎我,他什么都明白……
可子蹊,你真正明白事情的最终症结在哪里吗?你要是明白,也不会这样做了,因为明白事情的最终真相就是你彻底绝望的时候。
新州只是万里江山的一个小小的城池,却可以反映出所有的问题。户部前后一百万两的拨款,子蹊已经靠卖大内珍藏的人参来凑钱了,可事情依然没有解决,到底是怎么回事情?而我已经明白了这些,我还有什么样的希望来担当天下呢?
苏袖,你们依然没有明白这些呀……
可子蹊对我的心意,这又叫我用什么样的心情来承受?……
“周大人,别来无恙。”
我的前面有一个人拦住了我,我一看,居然是现在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而且我们身处的地方是苏袖的府外。
“竟然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问他。
“这次陆大人走,我没有跟去,在京中都盘旋几日,才想到京郊来踏青,谁想到就看见大人您了。”
是文璐廷,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说话也比平时多了几分刻薄。
“哦,那我就不打扰了。”
才想从他身边过去,可他拦住了我,并且抓住了我的右手。真看不出来,他外表一个文弱书生,手上的功夫不弱。
“周离,我看错了你。”
他的话说的咬牙切齿的。说完就甩开了我的手。
幸好他抓的是我的右手,不然,我又得想法子来应付子蹊。
“应付”?我被自己想的词楞住了,为什么我一直想的都是怎么来应付他,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真心待他。
“你说你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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