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抓的是我的右手,不然,我又得想法子来应付子蹊。
“应付”?我被自己想的词楞住了,为什么我一直想的都是怎么来应付他,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真心待他。
“你说你看错了我,可你何曾认识过我,我们仅仅一面之缘,你对我又了解有多深?还有,我毕竟是你的长辈,你怎能直呼我的名字,连你的父亲尚且不敢在我的面前这样做,你又有什么资格?”
他的脸色一明一暗的,看不出什么样的心情。
“走吧,在这里说话让你的同伴看见了你也不好交代。”
毕竟像我这样“结交权宦”的人依然是他们眼中的“无耻之徒”,文璐廷的同伴肯定是京师中很有名的仕子文人,让他们看见了我们在这里也不好。
我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软了下来,刚才对他的确有些过分。
“文公子,你在这里呀,我们刚才到处找你呢。”
一群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这是谁呀,文公子的朋友吗?在下张初阳。
一个蓝衫仕子挡在我的面前。
我看了文璐廷一眼。
这是左督御史张慈张大人的公子。
他给我介绍这些人。并解释他突然感觉这里风景很好就走到这里来了,没有想到在这边看见我这从湖那边过来,所以就和我说了一会话。因为这些人都是京城里各个官员的公子,谁都知道这是谁的府邸,不说清楚,他们一定会猜疑的。
璐廷,我先告辞。
不欲和他们在这里讨论一些风月之事,子蹊的事情我还要再想一想,况且,户部的公文和各省的军饷怎么也比他们重要。
“等等,文兄,还没有介绍这位公子呢。”
张初阳比其它人多了一份隐约的霸道。
“他是我的朋友,初阳。”
“仅是‘朋友’吗?”
左督御史位高权重,朝廷一品大员,监察百官,张慈在朝堂上也嚣张的很,不过他写的“私藏糕饼,有辱斯文”这样的千古文章到真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我原来认为他是一个道学圣人呢。
可这样一个变色龙一样的人,他的儿子为什么如此的幼稚,单这样一句话就刺耳的很。
“初阳,你这是什么意思?”文璐廷的声音陡然很严厉。
“呵呵,文公子不要惊慌,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很想认识一下您的这位朋友。”
我看看文璐廷又看看初阳,眼前的情势为何突然变的很奇怪?他们不是好友吗?可又好像不像。
文璐廷毫不示弱,护我在他的身后。
“文公子不要这样不识好歹。”张初阳说完一甩袖子走了。他身边有一个着青衫之人走到了文璐廷身前。
“璐廷,何苦得罪他呢。现在文相已经开罪于周相,虽然同为内阁学士,可我们都知道周离碰不得的。这次的事情周离在郑王面前说了御史很多好话,张家正是得势,你这又是何苦?”
文璐廷轻蔑的哼了一声。
“张初阳有断袖之癖,谁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我这个朋友文弱书生一个,不知深浅的,文征兄,这方面你不用劝我。”
“唉,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便说些什么了,一切保重。过几天你就走了,只是苦了这的这个朋友了。”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张家的势力你不是不知道,他怎么跑的掉呢?要是想找他,谁敢拦,谁敢护着他?到时候还不一样?”
“劳文征兄挂心。”
“我到前面的凉亭等你,你好好想想吧。他们恐怕也没有走。”
“好。”
听他这样说,文征一拱手就走了。
就我们两个人,反而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
“我,我要走了。”我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我送你回去。张初阳他们已经盯上你了。”
“你好像忘了我是谁吧。”看他紧张的样子,我反而感觉有些好笑。
“你说你是谁,你以为他们会相信吗?到时候伤害已经造成了,再说什么,再做什么还有什么意义吗?这些都是名门公子,在城里横行霸道惯了,他们的顽劣你根本无法想象。走吧,你今天肯定没有带侍卫。”
“璐廷……”
“什么?”
“你说看错我了,那你看错我什么了?”这样的问题还是问清楚比较好。“是我自己笨,你本也不是世俗中规定的那种人,你出现在这里肯定有原因的。”
这是我第一次仔细打量他,他的眼睛透出了一种难言的清明,这些都是我没有注意到的。
“那个张大人的儿子很有意思,我第一次见他。”我看着他,“多谢你。”
“也许我不应该救你的,那这次张慈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连文征都说了你是碰不得的,家父就是先例。”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这样的事情叫我怎么说呢?
“天不早了,走吧。”他拉住了我。
“你不怕张初阳他们吗?”
“过几天我就走了,他们找不到我,至于你,我相信他们就算找到了你到时候也不敢动手。还有张御史如果因为这样的事情嫉恨在心,而到周相的面前叙说我的不是,或者说我父亲的不是,周相也不会理会的。”
我轻笑,那是……
也许是熟悉了许多,文璐廷对我也不像原来那样的生硬。我们毕竟同龄,原先说什么他是我的世侄那样的话其实是玩笑的成分居多。
“手上的伤好些了吗?”
“怕我耽搁给你的字?其实这些天好了很多,也勉强可以握笔了。要不,一会到我府上,我给你写一幅,就算是答谢如何?”
“不用了,等你好了吧,我要的是极品。”
我突然拉住了他,“璐廷,问你一件事可否坦诚相告?”
他看着我,“除了新州的事情别的,只要你问我就说。”他先我一步堵住了我的话,我惟有自失一笑。
“陆大人可得周相如此爱重,当真是他的福气。”
“是吗,如果得你的维护才真的是他的福气。”
“我不是小人。”
“希望如此。”
“今天是我的生辰。”
“啊?”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和朋友喝酒畅谈的,可今年不行了。”
我静静的听着。
“原来我以为他们是我的朋友,可现在我才发现,其实大家的关系是如此的薄弱。父亲一生平坦,虽然不是平步青云可一直也尊荣有加。也许他有了不该有的野心,现在这样的情景倒有些报应的意味。因为周离你的一句话,郑王就下了诏书,褒奖父亲的折子上的好,那简直是把他推到了百官之前。朝廷的上的那些人哪个不是墙头草,这样的情势谁看不出来?”
“你怪我?”
“也不是,你毕竟也不是有意要害人,只是父亲道行不够而已。郑王对你还真是……不说这些了。”
子蹊,唉,我该怎么办呢?他的话让我多了一重的罪恶感,我现在真的很像祸国殃民的贼子佞臣。因为我别有用心的一句话,几乎可以毁灭一个宰相,这样的情况我可以承受吗?
“你怎么了,表情这样的悲哀。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单纯的多了。”
我原先可以自视清高,因为我的手很干净,可以跳出名利,可现在我有一种搅乱红尘的感觉,我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牵扯到一些我最不想沾染的东西,这样的我还可以临风而立,笑看人间吗?
“你本也不是这样的人。对了,你,可以陪我喝杯酒吗?也许我会在酒后告诉你一些什么。”
“你不会。不过,我可以陪你喝一杯,但是你要请客。”
“好。永离。”
听他慢慢吟我的名字,有一些难言的柔情。也许,文璐廷和我原先想的不一样。
“我今年二十一了,比你大一岁。所以我不喜欢你用那种类似玩世不恭的口吻叫我世侄。”
“那我称呼你璐廷兄可好?”
“随你。”
“那我们去哪里?”
“先回城再说。”
看见凉亭那边张初阳他们在看着我们,我冲他们笑了笑,张初阳则端起手中的酒杯冲我遥遥一举。
“你做什么?”文璐廷挡在我的身前。
“没什么,我多想象他们那样生活,无忧无虑的。”
“你……走吧。”
“好。”
第四章
京城的夏夜清凉宜人,不燥热。我们坐在了谪仙楼临街的一个位子上,从这里可以看着楼下繁华的街道,也可以看见远处低矮的民居。如果天好一些的话还可以看见大郑宫。这酒楼也是老店了,它几乎陪伴了郑的全部生命。
“客官,想要些什么?”
店小二等我们点菜。
璐廷看着我。
我笑着说:“客随主便,你请客。”
“用点江南春如何?那可是久富盛名的极品佳酿。”小二推荐道。
“如何?”璐廷问。
“我不喜欢那样的酒,过于的绵软喝了感觉不清爽,来点状元红,最好是永嘉产的。”
“这位爷的眼光真好,永嘉的状元红堪称极品,不过小店收藏的不能称为极品,仅仅是上品而已。最好的状元红不在小店中。”
“从来都是小二说自家店中的酒是最好的,你这样说不怕掌柜的吗?”我问他。
“如果小的欺客,那掌柜的要责罚的。”
“好,不愧你百年老店的金漆招牌。”璐廷赞了一句。
“这是瞒不了客人的,全京城知道只有周离大人府上才有最好的状元红,要说别处有,那是掩耳盗铃。”
璐廷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赶忙说:“我只喝这酒,可却不会品,只要是状元红什么都行。璐廷你不要赖帐,要是想喝好酒改日我请你,可今天你一定要出钱。”
他笑了一下,“我说过我请的,不食言。”
“好。”我对小二:“随便来点小菜,酒就拿你店中最好的状元红来就好。”
“客官,您稍候。”说完他报了一遍我们要的东西下楼去了。
“看来周府的酒是出了名的好,谁都说要是可以喝到周府的状元红,在和你闲话一番就不枉此生了,看来我还是差了一点,只和你对饮,却没有喝你周府的状元红。”
“有这样的话,我怎么不知道?”我给他拿出杯子,用热水涮了一下。“为什么不说话?”我见他不回答又问了一句。
“你并不骄傲矜持,也不做作,看你拿杯子的动作很自然。”
“哦?这个有什么好奇怪的。家师教导一切尽量亲历亲为。”
“徐相?”
“不是,是我的启蒙老师,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黄口小儿,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拿过茶杯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