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房中确实有人,而且正在启用,里面的几道周天大阵和聚灵阵同时运转,致使内外气压生变,这房门一时半会倒是开不了了。
只是……瞿白微微皱眉,心下暗自思索,胡夜近来潜修的时候需要调动的灵气已经十分少了,他的功力在当下的修真界想要再进层几乎没有可能了,所以,他现在参悟的大多是心境,怎么今天会将房内所有阵法都调动了起来?难道是有了什么新的参悟?
可好像也没见他巧遇什么机缘,也就昨夜和他放纵了一场,总不会是在那种事情上有了参悟吧?瞿白满脑门黑线地推测着。
但不管怎么说,知道胡夜就在房中后,他的心便定了定,先前的心慌感也淡去许多,不过,仍是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涨闷感在心头徘徊。
他将手掌贴在门板上,重重呼出一口气,缓和自己这莫名的情绪,笑自己的多疑性子自两个小崽子失而复得后,又上了新的台阶。
“爸爸……”自瞿白醒来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的两个小家伙,看到瞿白这一番忽忧忽喜的样子,不由有些担忧地拽着他的衣角叫唤道。
瞿白失笑,低头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没事,你们饿了没有?”
接下来的一天,除了身后照常跟着两只小尾巴外,一切都十分正常,但恰恰是这种正常才让瞿白心里没底,时不时地总是一阵阵地发颤。
太正常了,秦怀悠哉地在前后院子晃悠着,胡止牧和青轩各自在自己的屋子里潜修,满院的小萝卜头们因为双胞胎失踪事件,变得更为敏锐和乖巧。
外头胡夜也派出了妖修,满世界地张扬地找着两个“失踪”的孩子,以扰乱人修那边的视线。虽然他们也知道这种扰乱视线的方法撑不了多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但起码,现下看来,倒是给他们争取了时间。
现在,他们只要从那个古修士口中套出天禀地劫的具体信息,也许就能破开修真界当下的灵气越来越稀少的死局,死局一解,两个小家伙的安全问题自然能迎刃而解。
瞿白一边在心里估算着当下形势,一边踱步到后院,将所有灵气充裕且生长期已经满了的植株一一采收下来,虽然目前看着好似一切事宜都尚在掌控,但无论如何也该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天禀地劫就是两个小崽子,亦或者,万一人修在他们还没能破开死局前就看破了胡夜布置的疑阵,那就只能先退让几分了。
不是瞿白信不过妖修的实力,而是他实在想不到任何理由能让妖修全部站到他这边。
毕竟,当下修真界的死局是面向所有修士无差别的死局,人修需要天禀地劫来破劫,妖修同样需要,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拥有的利益,当双方利益一致的时候,对妖修来说,他的两个小崽子不过是能破开死局的两个小妖兽罢了,什么同族情谊,什么狐主的威信,不过一场空云罢了。
所以,这段时间,除了照顾抚慰两个小家伙的情绪,瞿白决定将后院的“家产”进行一次清点,收拾打包好了的,先一步让止牧和青轩等人藏至各个退让点,以便情形真的到了最差的地步,直接舍弃这座居住了十来年的小院落,再做其他打算。
是夜,当瞿白经过练功房带着两个小崽子回到房间躺到了床上的一刹那,他脑中划过的一到光让他大脑瞬间空荡了片刻——练功房中的不一定是胡夜,还有可能是古神!
因为今天秦怀、胡止牧、青轩先后都在他面前晃悠过,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将房中的人当成了胡夜,他忘了,他们家中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古怪的古神存在。
想到这一点后,瞿白就更加确信房中的人只可能是古神,不可能是胡夜,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为什么房内的聚灵大阵和周天大阵全部被调动了起来,因为全家上下在这种时刻需要这么强盛的灵气的,除了古神不做他想,只有古神是亟需灵气来恢复功力的。
那……胡夜呢?
越想瞿白越觉得今日种种事宜都透着十足的古怪,先是秦怀误导自己,让他以为练功房中的就是胡夜,然后往日里都在自己屋子里潜修,无事绝对不到人前晃悠的胡止牧和青轩先后多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再加上前后一群乖巧的小妖修们……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一切就像早就排布好的一个局,胡夜呢?他到底去哪了?
不期然地,瞿白忽而想起那夜的梦境,胡夜被火焰侵蚀了的场面,心口重重地一下抽痛,心神当下就失去了往日的清明,脑子里混乱不堪的思绪纷纷扰扰,先后闪过胡夜各种表情的脸庞,而后便不断回旋着他那一日的问题。
“我与两个孩子……在你心中谁更重些?”
“我与两个孩子……在你心中谁更重些?”
“……谁更重些?”
胡夜笑着被烈焰吞噬,看着他与孩子站在一起的模样,好似在替他做出选择和回答……
心神失守的片刻,瞿白丹田灵液汇聚的小周天也跟着震荡起来,屋子里无人看护,若有人,便一定能在第一刻察觉——瞿白被心魔给魇住了。
“噗——(爸爸——)”心口一荡,口中一阵腥甜,喷出一口热血后,在两个孩子惊恐的尖叫中,瞿白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到瞿白回转意识的一刹那,他便察觉到自己周围聚集了三五个人,他轻轻动了动眼皮,睁眼,不出所料地看到,胡止牧三人在他正前方正襟危坐着,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只在看到他睁眼的刹那,齐刷刷地出现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而后都带上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瞿白面无表情地撑坐起来,看也不看他们,先检视了自己的身体一周,确认无大碍后,才开口,一开口就发现嗓子哑得如乌鸦一般嘶哑:“胡夜呢?他到底去哪了?”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秦怀开口道:“不是在练功房里吗?”
秦怀话一出口就引来另两人的侧目——白痴!大哥如果在的话,怎么可能瞿白都差点走火入魔还不出现。
三人的反应让瞿白眼神阴翳了几分,再次沉声问道:“他到底去哪了?是不是要我再吐一次血才能说?”
“不是不说……”憋了半天,还是秦怀再次盯着双方杀人般的视线,幽幽地再次开口,“是我们也不知道。”
瞿白眼神如剑般射向秦怀,让秦怀震了震,露出苦笑:“你男人那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比人家有七窍玲珑心的都多,他不明说的,我们哪猜的透。他走的时候只说拖你三天,别让你知道他走了,我们当时还寻思着,他是需要三天时间干点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瞿白眼底的阴翳不受控制地扩大,他将视线调到胡止牧和青轩脸上,相继获得了肯定后,才真正死心,双方沉默了半天,瞿白忽而又问道:“……几天了?”
虽然没头没尾,但是对面的三人还是一瞬间就听明白了问题,又是半天的静默,还是秦怀做了代言人,他说:“今天第四天了,你心魔魇住了后,又昏迷了三天,还是古神出手救的你,不然……”
他们一行人中除了瞿白,练得都是妖修的功法,两者不相合,最关键的时候根本帮不上瞿白的忙,还是隔壁一直潜修的古神看不过眼伸了一把手,只可惜,这一帮忙,将人家这些天好不容易恢复的功力又给散个七七八八,气得人家走前还愤愤地呢喃:“就不应该答应那小子这笔交易,亏大发了!”
“交易?”瞿白听了一句关键词,打断了秦怀的絮叨,“什么意思?”
秦怀愕然,“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就听他那么一说,当时你都那样了,好不容易给救回来,再晚一步,你这些年苦熬的功力都该散尽了,我们庆幸还来不及,谁去注意那个了。”
瞿白被秦怀这总踩不住关键点的性子给气个仰倒,他甩开了身上的被子,下床就问:“那古神呢?还在隔壁练功房?”
“在吧……”秦怀不确定,这三天,他们一行人尽顾着守着两小崽子和他了,根本没注意其他人。
瞿白再不搭理他,径自要去找人,却被胡止牧和青轩不约而同出声喊住。
“瞿白!大哥……他……”两人眼底铺了一层忧虑,事出突然,胡夜走的时候,都一一和他们打了招呼。也很平常的样子,看胡夜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还有那三天的时间暗示,都给了他们一种胡夜是想瞒着瞿白去做什么事情的错觉,只三天大概就能回来,所以要他们遮掩一番。
即便现在是第四天,胡夜依旧尚未归来,但在瞿白苏醒前,他们也并未觉得胡夜会有什么事情,毕竟,这世上能伤到胡夜的人并不多,就算人修那边不顾脸面全联了手,胡夜打不过,却总能走脱的,但现在,看着瞿白这脸色,心头不受控制地飘起乌云。
难道还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看着这两个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妖修也露出如此忐忑的神色,瞿白脸色再度白了几分,嘴唇抿了抿,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淡淡地道:“没什么,不管怎么样,总要找到的,最差……”不过去陪他。
陪他。几乎在说话的一瞬间,瞿白的心就因为这一瞬间生出的念头而平定了几分,那种出离的慌乱感虽依旧萦绕,却终于不再扰乱他的思维。
总要一条一条抽丝剥茧掰弄出个二三五来。这一刻,瞿白才忍不住自嘲地苦笑,原来自己也能在这种混沌的情形下有这样一份惊人的镇定和冷静。
瞿白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朝旁边握了握,一握握空了后,才意识到,旁边始终站着的那人,现在是真的不在这里。
有所依仗的时候,总是把所有克制和希冀都压给了他,才那么肆无忌惮地暴躁迁怒和怨怼,还真是……人的劣根性。
等到无所依仗……无所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