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他们意识到了,但比起心头的一些事情,并不想那么做。
瞿白眼底闪过危险的一抹光,然后在脸上挂上一抹悠悠然的笑意,轻飘飘地将一群容貌修复得十分成功,一点也看不出原本密室中半人半兽的狼狈和邋遢的妖兽们逡巡了一遍,然后收回了眼神,站在了胡夜身旁,目光冷冽地直视前方中和堂的一众人等。
做人做了这么多年,其他本事不敢跟妖比,装逼谁还不会吗?瞿白在心中不屑地想着,同时已经将会去后如何再次巩固自己家中王者地位的方案策划,以及教育一番自己身旁妖兽的手段一一策划周全了。
胡夜赞赏地看了瞿白一眼,对着自己身后摆了摆手,一众妖族全部屏气静声,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胡夜和对面中和堂的人马上。
自率先出声的那个嚣张的声音被艳丽女妖给秒灭了之后,中和堂那边无形中静默了几秒,只短短几秒,整个场面就变得十分微妙,中和堂那一边,基本没有再主动上前叫嚣的门生了,但站在正中间的几位位高权重貌似是掌事者的人,也不出声,全部静静地立在那边。
前后数十秒的时间,两方人马十分有默契地对峙站立,像是战场上在拼双方士气似的。瞿白心中只觉得这数十秒就如数十个小时一般难熬。
他还是不适合干这种傻逼似的事情,瞿白在心中暗想,同时颇有自娱精神地将视线投递到双方对峙的中点的正上方,想去看一看有没有所谓的电光火石的气势碰撞。
虽然心中的思绪早已不知跑到了哪里,但面上却始终端住了一种高贵冷艳的气势,即便是走神的眼神,也被他演绎的轻忽飘渺。
就在他实在端不住,想戳一戳身边的胡夜时,中和堂那边的站成一堵人墙的队列,忽然从中间分出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施施然走来三个金灿灿的老头。
老头们个个都是鹤发童颜,发束顶端全部都带着冠冕,身上套着长袍,袍子上还有一种隐隐流动的光华,再加之两边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同色服饰的一众门生。
一种傲视群雄的气势一下就烘托了出来。
瞿白默默扫了一眼自己身旁一夜行路劳累后,头发早已披散下来,走狂野路线的妖兽,再悄悄扫了一眼身后一群破衣烂衫的妖族众人,忽而心中就生出浓厚的悲怆,他撇着嘴对低声嘟囔道:“这感觉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有了一种被压迫的农民阶级翻身渴望做主人,立志要把地主压的感觉。”
在场的妖与人,五一不是经过了淬炼的,五感早已敏锐地超过了常人,更何况,瞿白的嘟囔声本就无意藏着掖着,是以,无论是对方那边的人马,还是他们身后的妖族,在瞿白话音落下的一刹那,脸上的严谨肃然纷纷在同一时刻有了些许崩溃。
胡夜轻轻咳了咳,无奈地瞥了眼瞿白,再次将视线调回了对面走来的三位老者身上。嘴角讥讽的笑意不加掩饰地显露出来。
“天禀玄狐,好久不见。”老者中较为矮胖的一位,笑眯眯的上前一步,捋着胡子朝胡夜打招呼。“妖族果然得天独厚,数千年不见,你依旧健壮如昔啊!”
胡夜讥笑出声,“好说,只是我倒是真的没想到,往日的虚谷三圣,却全部都变成了糟老头的形象,是为了能顺利渡劫,所以散掉了维持假面具所需要的灵气吗?”
虚谷三圣中的棋圣,也就是那个矮胖的老头,对胡夜的话丝毫不介怀似的点头,“对,也不对。我们不妨进我中和堂的议事院里说话。”
胡夜嘲弄地卷起嘴角,“千年不见,棋圣的急脾气倒是被磨平了不少。只是,你这中和堂却从来不对我的胃口;你中和堂今日所为之事,也不合我心意;你中和堂的人,更是不受我待见。倒不如你们三圣今日在此表个歉意,我便领我族人当下离去,否则……”
胡夜言未尽,而威胁之意却炫然而出。瞿白能明显感受到自己身后的一群妖兽们全部蠢蠢欲动,而对面中和堂的大部分门人也被胡夜的话激得脸上红紫交替,煞是好看。
而那虚谷三圣在这种境况里的表现却一下被凸显得十分耐人寻味。瞿白静悄悄地将三人的表情收纳在眼底。
虽说,以瞿白有限的经历和见解,根本不了解这三人原先是个什么性情脾气,也暂时不清楚这三人和胡夜到底是什么过节,但怎么说,立于当世一定领域的巅峰人物,怎么也不可能任由他人言语侮辱而毫无反应。
这样的人,不是二就是傻,即便是圣人,在这样的时刻为了表现他的“圣母与善良”,起码也会两眼饱含泪水,给点爱的说辞。
可这三人是一点反应也无,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胡夜的厥词,又像是没有听懂胡夜话语中的讥讽和挑衅。
“有点怪……”瞿白低声自喃。
胡夜听了,眼中利光一闪,忽而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睛锐利地射向对面的虚谷三圣,语气十分危险地问道:“你们设计我?”
瞿白一惊,立即抬头看向胡夜,不知他这话从何来。
胡夜将瞿白轻轻地拉拢到自己腰侧,半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际,同时危险地扫视了他身后的一众妖族。
众妖惶恐地退后一步,不住摇头,“不……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天禀玄狐,你收手就擒吧!为这一天,我们三个老家伙几乎耗尽了所有灵力了,不可能再有失误的。”棋圣忽而轻飘飘地道,带着点十拿九稳的淡定。
瞿白略显焦躁地揪住胡夜胸口的衣襟,将疑惑的眼神传达给他。
胡夜快速扫了他一眼,用心念传声,将事情原委推测说与瞿白听。
“人修猎杀我们妖族时,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大肆追捕到手后,用困魔阵关押的,比起这些不稳定的变数,通常被抓到的妖都是当场就被逼出元丹,轻则打回原形重新,重责当场殒命。但今天,中和堂不但高调的大肆捕杀我的族人,还一再放出消息,留下的活口很多……而又那么恰巧,在我们来此的路上就遇到了一波被中和堂压着打的妖族,使得我不得不将青轩和止牧支出去帮忙,直至到此,破阵,出密室,然后遇到面前的这些糟老头……”
是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除了瞿白外,开始怀疑所有人,包括他身后的族人。因为这个局不大也不深,但是前后破绽那么多,他却一点也没注意到,到底是谁在中间搅乱了一池水。胡夜一时还是看不透,所以,他开始戒备所有人。
三言两语,中和堂前前后后布下的大局已经被胡夜道破。
整个局就是为了将胡夜引出来,他们的目标,不是妖丹,而是胡夜。瞿白心惊,带着点惶然地看向胡夜。
胡夜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心念传声中却依旧轻松地对瞿白说道:“放心,这些老家伙没有他们自以为的那么聪慧,起码……他们一定漏算了不少东西。”
胡夜轻轻环视了前后妖族和中和堂的人后,抱着瞿白跳到一处屋檐上,中和堂的人在三圣的束缚下,倒是都很自觉,没有一人追上去。
但胡夜却也只停留在屋檐上,三圣是因为有信心能将胡夜困死在局内,所以不动,而胡夜则是亟需知道,这前后到底怎么一回事,这虚谷三圣又玩得什么把戏。
他们都是末法时代里留下的人,互相都是有所耳闻的,千年前,还曾经磋磨过各自的功法,妖与人之间的事情,再没有人比他们熟悉的了。
他们的关系,说得轻巧点,也不过就是各有心念,互相认识的同时都各自为政,并互有敌对罢了,却也都知道,双方单论实力,实际上旗鼓相当,即便是千年前胡夜潜修前,妖与人闹得最凶的时候,他们也从没有想过要这么去算计对方。
一来,算计不好就会折进自己;二来,修真者本质上求天道,自私的本性从未被湮灭,在对自己没有绝对好处的情况下,几乎不会做这种事,但今天……
胡夜眼神一暗,讥嘲地说道:“说得轻巧,束手就擒是死,拼斗一番,最差也能拖得你们同归于尽,你倒是说说,我更倾向于哪一个选择。”
棋圣像是早料到胡夜会如此言语,只定定地盯着胡夜半晌,忽而一道心念传声在胡夜脑中响起:“我大哥剑圣渡劫成功,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你不会以为,在这如此艰难的世道上,会耗尽修,只为探测天机者为后世子孙寻求一线生机的人,只你一人吧?”
胡夜眼神一凛,定神看向三圣中最为苍老的那一位,忽然明白了三人都如此苍老的原因,妖族为探天机,尚且要拼掉大乘期的修为,冒着被打回原形的危险来于无数变数中探到一个定数,更何况人修呢?
想必一定是剑圣为了探得天道,耗尽了修为,人修可没有什么原形可打回的,急速衰老,大概只是一种表象,堵得应该是生命和千年的功力。
棋圣和武圣为了保下剑圣,想必都耗尽了自己即将到达渡劫后期的修为,才有了此时的三人苍老的面貌。
“所以,你想告诉我的是,你们也探得了变数中的那个定数?”胡夜也心念传声地问回去,手掌微微发烫地贴在瞿白的腰上。
瞿白不知道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看到自家妖兽正和下面那个沧桑的老头子“深情”对视,他只能猜测,这两人大概是在心念传声。
那么,能是什么事情让这两人连找个地方静谈都不愿意,非得大庭广众之下就要弄心念传声呢?
“是,定数,我们探得的定数就是天禀地劫八字,同时,我大哥也感受到你在他探得这天机前,也曾经耗尽功力这么做过。”棋圣接着说道,“我们研究数年,始终难以确定这天禀地劫到底指得是什么,最后,我们只能大胆猜测,天禀,会不会就是指的是你,天禀玄狐!”
天禀玄狐,地劫赭狐,二者的关系从来只有妖族内部知道,这一代的天禀玄狐,如若不是胡夜一路修到了大乘期,也压根不会有人修知道,天禀玄狐到底是怎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