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愿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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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愿永生-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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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尔芙艰涩地道,喉咙干涩而疼痛。
小护士没有走,“楼下有两个记者,他们想上来采访……”
“别让他们上来。”
尔芙站起身,她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僵冷,连动一动都麻痛不已。
“病人就您一位家属么?还需要通知什么人吗?”
“……他的家人在国外,目前国内应该没有别的家属。别的朋友,我想,他的经纪人应该知道怎么通知。”尔芙冷静地说。“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他很快就会赶来。医院还有多少记者?”
“很多,他们不能进入病区,都在一楼大厅。”
“我会处理。谢谢。”
小护士奇怪地看着她,这个刚才沮丧悲痛的女人,一站起来却显得清醒而强势。
门打开,一名女医生正在莫阳床前检查设备,她抬头看了尔芙一眼,点了点头,“你抓紧时间,病人很虚弱。”
随即走出去。
“医生,请等一等。”尔芙叫住她,“我想知道,他……怎么样?”
“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他右腿骨折,断了两根肋骨,失血很多,头部受到撞击,有一定程度的脑震荡,但是他送进医院很及时,已经脱离了危险。”
尔芙嘘出一口气。但是另一个担忧又浮了上来。
“……脑震荡……他的记忆还好吗?”
女医生失笑地看着她,摇摇头,“不,太太,除了虚弱一点,以后或许会在阴冷的天气关节疼痛偶尔胸闷之外,他情况非常好。”
尔芙如释重负,真诚地道:“谢谢你,医生。”
女医生看着她,收起笑容,道:“我姓陆。”
“谢谢,陆医生。”
“不客气。”陆医生推门出去。
莫阳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把他整个头包得严严实实。他胳膊上插着针管,胸部裹着纱布,右腿打着厚重的石膏,吊在床上。
尔芙坐在病床旁,轻轻触碰他的手指。
莫阳睁开眼睛,极力想对她露出笑容,他沙哑地说:“我听到你进来。”
“那你也听到我和医生的谈话了?你的情况很好。”
莫阳看着她,“对不起,尔芙,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
“没事,只要没事就好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莫阳想握住尔芙的手,但他使不上力气,只能轻轻地摩挲她的手背,微弱地说,“我被汽车撞倒,躺在地上的时候在想,尔芙该多伤心啊,她会胡思乱想了,和她有牵扯的男人都遭遇了车祸,她会崩溃的……无论你怎样坚强,无论你撑起多少重任,无论你怎么改变,你还是你啊,尔芙,尖锐,敏感,爱幻想,爱伪装……幸好我没事,幸好……”
尔芙的眼泪掉下来,“嘘,别说那么多话,医生说你还很虚弱。”
“我必须得说。我知道,你心里早有了决断,我的所有祈求都是无望的。可我还得告诉你,无论怎样,我都爱着你……但我不想再带给你任何负担……经过这场车祸我知道,无论我们中的谁出事,你都无法忍受,而我又怎能给你这些折磨,即便是无意的。我会好起来,画展完毕我就回纽约。你需要我,我再回来。”
尔芙没说话,她低着头握住莫阳的手指,眼泪印在白色床单上,湿了一片。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医院灯火通明,外面街灯盏盏亮起,天空飘着细雨,夹杂着细小的雪粒。

第十六章 突变(四)

阮家前庭里。
尔蓁撑着伞继续前行,这次他没有停留,他穿过园圃,一直走出大门去。
细雨过后,空中开始飘洒雪花,路灯下看起来分外妖娆。
极目望去,天空是墨黑的一片。
这时路上没有车辆更没有行人,路面潮湿冰冷,尔蓁就这样沿着马路缓缓走着。
直到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
尔蓁站在那里,看着她一步一步极慢极慢地走近自己。
“你去了哪里?”尔蓁听见自己问。
井莲抬起头,她的脸色苍白,大衣濡湿,靴子上斑驳点点。
“尔蓁?”她道。
“是我。”他向前一步,伞遮在她头上,冷风无声地吹起他大衣的下摆,“你去了哪里,大家都在找你。”
“我……”
“回家吧。”尔蓁道,他把伞抬了抬,伸出一只手推住她的后腰向大门走去,井莲愣愣地看着他。
井莲低下头,一步一步,沉默着,良久,她吸口气,抬头道:“我……我去墓地……看笑薇了……”
尔蓁停下来盯着她,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过了一会,他才仿佛被针扎了一下,颤了一下。
“你说什么?”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问,眼神渐渐变冷,蕴藉着风暴。
“我去看笑薇了。”井莲话一出口,仿佛放下了什么,又好像解除了一套禁锢已久的枷锁,她迎视尔蓁,缓缓道:“……我去看笑薇……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去看她……我以前从来不敢去……怕她怪我,恨我……”
“你就不怕我怪你,恨你?”尔蓁冷冷道,“谁允许你去看她?”
“笑薇也是我的朋友……”
“把她送上黄泉的朋友么?”
这句话砸在井莲心头,让她一阵眩晕。她的身子颤抖,眼泪在不知不觉中聚集着,她的声音变得不稳,也颤抖着:“我不是存心……笑薇那么辛苦……天寒地冻,她就在那坐一整天,只有那么一两个人来……什么时候才能攒到足够的钱……”
尔蓁已经扔下伞,直直地向前去。看也没看井莲一眼。
井莲看着他的背影,含着泪牵动嘴角,自嘲似的笑了笑,道:“尔蓁,这么多年了,你还放不下,为什么?我不过是年少气盛,我不过是为了让你看我一眼,我不过是……我不过是给了她需要的钱……”
尔蓁转身,咬牙道:“她要钱,我随时都有,上天入地,随她去哪里。我不给她一分钱,就为了不让她离开我,你不会不明白。你存的什么心,你自己清楚。”
井莲笑,“我存什么心……尔蓁,我存什么心你不明白?十年了,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只盼你能明白,难道你不明白?你究竟要我赎罪赎多久?”
尔蓁跨上来,捉着井莲的肩,看着她,他眼神冰冷,仍然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明白你,谁明白我?笑薇临死说了什么,谁知道?她有没有害怕,有没有哭喊,有没有叫着我,有没有后悔?在她坠入大海的时候,她冷不冷,痛不痛,她有没有怨恨?谁来告诉我?谁来告诉我!”
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涌出,“……究竟要我怎样……怎样才能……”
“除非你死。”尔蓁残忍地说,“除非你从飞机上掉下来,除非你尸骨无存,葬身大海!”
井莲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喊,她的声音颤抖而无力:“尔蓁,你……你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是吗?”尔蓁冷冷地说,他放开她,“或许吧。一命换一命,你不去尝试死亡,又谈什么赎罪?无论你怎么赎都不能换回笑薇的性命!也别跟我谈什么死者已逝,生者尤可追的笑话!你不该嫁给我的,你明明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只是想不通,我阮尔蓁有什么好,让你痴迷如此,现在你看到了,用十年看清楚了?后悔了?这就是我。”
他转头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井莲抬起头来,泪眼迷蒙地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这个愠怒的冷酷的男人。她爱恋了十多年的男人。她闭上眼睛。
“尔蓁!我从不后悔嫁给你。你是个好男人,是我对不起你……”井莲的眼泪落下,她静静地流泪,静静地说话,“你本来是个温柔的人,是我毁了你,我不该送走笑薇。你答应娶我,我感激你,你给了我一切,也毁了我的一切。你太强势,太专情,除了笑薇,你眼里没有谁……我是看清楚了,不过我不后悔。”井莲顿了顿,仿佛用尽气力似的,“……尔蓁,我们离婚吧。”
尔蓁身形顿了顿,他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考虑好了?”
“……是的。”
尔蓁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会通知我的律师,明天他会和你讨论这件事。”
“我今天下午已经找过他。”
“是吗?”
“我们没有财产纠葛,只要签字就好。”
“很简单。”
“是的。”
尔蓁看着井莲,这个女人满脸泪痕,路灯下雪花在她头上飘散而下,有一种凄然的美。不可否认,井莲很美,她比尔芙沉静,比笑薇娴雅,她柔弱又坚韧,敏感而多情,才艺双全。是什么让她在这样的夜晚,她的生日,站在这里,路灯下,雪花里,这样流泪?他不知道,也不想深究。
他只是伸出手去,柔声道:“好的,现在我们回家吧。”
井莲流着泪,一笑,把冰冷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尔蓁牵着她,跨进了阮家大门。
这或许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牵手。
明天他们将是陌生人。

第十七章 雪夜(一)

从工厂回城大概四十分钟,冷风夹着细雨拍打在车窗上,划出道道水痕。冠南看着迷蒙的窗外,默然不语。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天,他坐在远远的树下看着远远的尔芙,看着她蹦跳着,嬉笑着,她一回头的笑靥,一转身的背影。满园的花香,满园的阳光。他又想起过了几年后,尔芙那陌生的目光和防备的神态。他就那么把她娶回了家,盛大的婚礼,不甘的新娘。
新婚之夜她尖叫着抗拒他,像刺猬一样与他对峙。他怎么会强迫她呢,只能各占一头睡去。即便如此,他还是一个那么愉快那么幸福的新郎。他喜欢看她的睡颜,褪去了尖锐和防备,褪去了清冷和讥讽,她睡得像孩子,像天使。那时候的他,是多么喜欢和盼望着黑夜啊,他就那么倚在床头,看着他的小妻子。即便翌日他要强撑着去处理无数的公务。身体是累的,心是愉悦的。
他想起那年黄昏的海边,那两个背影,裙裾的飘飞,落日的余晖。他忘记了当时的心情,只记得他站在那里很久,然后转身走了。他去欧洲谈判,尔芙去环球巡游。他走过法国,德国,意大利,奥地利,他在欧洲踟蹰,在欧洲流浪,他没办法割舍,他只作不知。那满城的风雨,报纸,电台,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到那天尔芙拿回那幅画的副本,他再也控制不住,他撕掉了那幅画,尔芙回敬给他一耳光。然后协议离婚。离婚……他从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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