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顿承认他是耍了些不太光明的强硬手段,让凌恩不得不放下工作,陪他到日本来趟温泉旅行。
本来想借机让凌恩放轻松点、休息休息的。
毕竟旅馆开幕这数个月来,他工作得像是个不知疲劳为何物的机器人,纵使这么做也让「金士顿?台北」在营运初期交出亮眼的成绩单,让做老板的人吃了颗定心丸。
但私心而论,克劳顿不希望凌恩冲得太快。经营旅馆可是长期、远程的激烈生存战争,单凭凌恩现在的冲动一路猛奔,他迟早会倒下。旅馆的生意再重要,也不值得他付出过劳死的代价。
奈何自己一番用心良苦,却被凌恩曲解成是「不学无术的大老板一声令下出游去,玩伴不得不陪从」的邪恶居心。
有时候克劳顿真怀疑一个人能木讷、不解风情到何种情度?
面对任何种类的客人〈不管有多勺难或挑剔〉,他都能细心、体贴,对客人需要随时能洞烛机先,表现伶俐过人、聪明睿智的一面。怎么这种机灵,一遇上爱情就全当机了?常常误会、后知后觉,甚至视而不见人家对他的爱之深、情之切。
为了凌恩,他放弃了过去浪荡、游手好闲的生活。
为了能每个月到台湾停留十天与他的宝贝恩相聚,其余的二十天他不敢懈怠,发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专注在工作岗位上。
为了证明自己绝不是「玩玩」而已,和凌恩在一起之后,克劳顿连正眼看其它美少年一次都没有,那些以往流年忘返的「狩猎」专用俱乐部,也都戒掉了。
这些背后的努力,凌恩都不知道,克劳顿也不打算说。
过去的他为了取悦情人而做的事,都会迫不及待地向对方献宝、邀功,博取对方的心,换来短暂、浅薄而廉价的爱。等到双方厌了、腻了,爽快分手,再去寻觅下一段〈也许是同时进行中〉的爱情游戏。
但克劳顿很清楚,凌恩不是会被那些小手段收买的人。
以前交往的那些空有漂亮脸孔、内心空虚的美男、美女,总是肆无忌惮地享受挥霍克劳顿财产的快感,要求珠宝、名车、华服,个个不手软。克劳顿也不觉得这么做有何不妥,宠溺他们是豢养他们的主人应有的责任,自己有能力供他们奢华,何乐而不为?克劳顿是众所皆知大方,慷慨的好情人。
自幼克劳顿所受的教育,就是如此。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算是便宜了,少爷。
这是在克劳顿七岁前,负责教育他的老管家最常挂在嘴边的说话。
可是少爷不能忘记,在这世上还是有不能被金钱所收买的人心。那种人你不是将他当成一辈子的好伙伴,便是远离他……因为这种人一旦成为敌人,将会是最棘手的一种。
不是他喜欢用钱砸人,只是对方都做出了这样的要求,克劳顿也妹得用钱砸死他们而已。
……话说回来,凌恩是唯一一个认识这么久了,还不曾向克劳顿「要求」过金钱上的好处的人。不论是昂贵的礼物、奢华的享受,只要他开口,本都是唾手可得……他却连给我的「给」字都不说。
克劳顿还有过望动送他礼物,却被凌恩痛骂浪费的记录。
……钱是你家的,本来这不关我的事,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过你与其送我这种华而不实的衣服、宝可袖扣,要我穿也没场合穿,白白浪费金钱,我倒宁可你多花点时间在工作上,只要你有这点心意就够了。
挨过一次骂,克劳顿也学乖了。
适用在其它人身上的技俩,在性格朴实、既不好高骛远、也不觊觎一步登天的凌恩身上,不仅发挥不了功用,还可能弄巧成拙,让凌恩对他玩世不恭的印象加深,无法信赖他所说的话。
老管家汉拿说的没错,不为金钱所动的人是最棘手的。
克劳顿敢说,现在在凌恩的心中,排在第一位的是工作,并列第二位的是你的一双宝贝儿子,自己顶夕是排到第三位而已。相较之下,凌恩就是他心目中第一与唯一,没有任何人事物能超越凌恩的地位。
所以……无论要付出多少的心力,无论要花多长久的时间等待,无论他迟钝的东方情人有多棘手、难搞定,他都不会中途放弃的。
克劳顿有自信,总有一天凌恩会将他放在第一位,绝对。
◇◇◇
据说由某个角度观赏阿寒湖,会发现它的形状与北海道极为相似。
车子沿着湖畔弯弯曲曲道路行驶的他们,很遗憾地看不透这点玄柣。可是无须赘饰言语来妆点,光是火红、苍绿共舞的山林奇景,倒映在碧翠静谧的湖心,缚艘白帆游船悠闲飘荡其间的画面,已经十分心旷神怡。
中午搭乘飞机抵达钏路,再开车至阿寒湖国家公园时,由于时间还早,他们几人也不急着到旅馆Check in,索性半途下车,造访该公园所设的旅客中心。那儿已有几团观光的旅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在木头长廊型的观赏景台周遭,远眺湖岸风光。
理所当然劣,凌夜迫不及待地拉了江尚楠,跑到纪念品店闲逛。留下两个「成年组」的大男人,在后头「慢慢」散步。
「恩,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克劳顿喊住猛往前冲的男子。
笨!也不会看看左右。其它人不是夫妻带着孩子,或是甜甜蜜蜜的男女朋友、情侣档,要不就是团体出游的年轻人,像他们这样两个大男人的奇异组合,要是肩并肩地走在一块儿,岂非刻意耍惹人注目?
「我脚程快,不行吗?」
克劳顿看他无意停下来,索性大步追上,握住他的手说:「唉,你怎么这么没情调?出来玩就是要放慢脚步,谁像你活像要跟人竞赛似的?来到这么罗曼蒂克的地方,你一点儿浪漫情怀都没有吗?」
「很抱歉,我就是不懂浪漫。快把你的手放开,有别人在看!」
不让你把手抽回去,克劳顿咧开笑靥。「那就让他们看呀!反正这儿不是台湾,不会这么容易遇到熟人。除非,你觉得和我站在一块儿,是件丢人现眼的事?」
这家伙……存心找碴吧?
明明清楚得很,只要他随便往哪里一站,那慓悍伟岸、得天独厚的身材,那深邃出众的五官,再搭配上金灿灿的发、蓝透透的眸,组合成一名不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都难得的耀眼大帅哥──
真是说丢脸,反而是不自量力,陪衬在他身旁的凌恩,更丢他的脸吧!
「没错,我是帮在场的其它女性着想,她们不想看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老欧吉桑,厚脸皮地站在你这美男子身边,破坏这协调的美景。」再试了两下,还是没法挣开克劳顿「掌握」的凌恩,压低眉尖,紧蹙。
「胡说八道,我只注意到人家拿起照相手机在偷偷猛拍我们。瞧,我们多登对啊!」说完,克劳顿还故意竖起两指贴在唇心,朝那两、三名兴奋过度、哇啦啦叫的女子抛了个小飞吻。
一看到诉诸言语行不通,凌恩果断地付诸行动,他举起脚往克劳顿亮晶晶的真皮皮鞋上一踩,立刻得到令人满意的效果。
「天杀的,恩!」克劳顿的俊脸揪结成苦瓜。「这是我最爱的一双鞋!」
「好极了!以后你就会记得教训──不把别人的话听进去,将会是得到什么样的下场!」无情地抛下这句话,凌恩掉头就走。
「FUCK!算你狠,有种你就不要理我,如果你不跟我道歉,我发誓我也绝不跟你开口说一个字!听到没有,凌恩!」脚一拐一拐地,怒火冲天的克劳顿狼狈地追上前,比出中指,对着情人的背影咆哮着。
半转过碘,凌恩挑挑眉,仿效他竖起中指相反比回去。比完,一句话也没说便把他晾在那儿,自己走到观景台边架的望远镜处,投进钱币,欣赏起风光来了。
该死、可恶、混帐!克劳顿嘟嚷着。自己一定有被虐狂,才会喜欢上这种脑子硬邦邦的家伙!虽然这一刻很想掐死凌恩,但他还是爱他爱得要命!
「喂,克劳顿,你看我们买了什么?」喜孜孜地拿着一瓶怪异绿球藻的纪念品,凌夜跑到他面前。
「咦?老爸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啊?」
「别问我!」气得丢下这句话,克劳顿率先掉头走回停车场。
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顿,凌夜瞪大眼睛,问着身旁的江尚楠道:「欸,老师,是不是北海道的空气不好啊?为什么我爸爸的壤脾气,也传染给克劳顿了?」
江尚楠苦笑着。「大人有大人的麻烦与苦衷吧?」
凌夜搔搔脑袋。「这样可不行,我们得努力想办法让他们和好,要不然这趟旅行都得看他们两人冷战,谁可受得了啊?」
「办法?可是万一越弄越僵的话……」他担忧地看着一脸跃跃欲试、巴不得搅乱一湖皱水的小情人。
「呵呵,安啦、安啦,不会有问题的。就算到最后还是没办法让他们和好,趁这机会分手也刚刚好啊!我本来就不很赞成老爸和克劳顿的事,那家伙有多变态,我可是最清楚的。」凌夜勾起了江尚楠的手臂,撒娇地说:「吶,你会帮我,对吧?」
这样真的好吗?凝视着那双恶作剧的漂亮黑瞳,明知不该插手管闲事的理智在动摇。江尚楠晓得,自己到最后,肯定会拗不过凌夜的要求,答应成为他的「助手」的。哪一次自己和凌夜对抗,占过上风了?一次也没有。
只希望,「助手」不会在一瞬间变成了「帮凶」就好。
◇◇◇
到旅馆的途中,克劳顿与凌恩没交谈过半句话,连带着让凌夜和江尚楠都不敢随便开口。车内四个人〈═两组情侣〉在异常的沉默状态下约十多分钟后,抵达可尽情饱览阿寒湖美景及湖光山色的旅馆。
「欢迎光临『绮湖苑』,霍普先生以及诸位贵宾。」
穿着传统日式和服,梳着包包头的旅馆老板娘,说得一口日本人少见的流利英文,亲切地在门口迎接他们一行人。殷勤的门房小弟,自动前替他们搬运行李到美轮美奂的宽敞大厅。办完入房手续之后,老板娘更是亲自带他们参观旅馆。
「我们是间小旅馆,规模和『金士顿』系统的大饭店是无法比拟的。不过这里的每间客房都是单独独立的,各自有专门的温泉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