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专注于美术,在欧美地区小有名气。而尔霖,在经过赵文生的扶持和他老丈人暗中的帮助,他的洋行规模扩大了十倍不止,又慢慢涉及到其他行业去了。至于赵靖安,还是个小孩子。
不过大部分人都只能参加丧礼,而后的“七七”什么的根本没时间留下来。陈怀瑾是一校之长,陈怀珏是国民党派到英国的驻英大使,其他人也是各有各的事情,现在又不像二十一世纪,即使是从中国到美国,也直销飞机一天一夜就能到达。这时候的时间,还是浪费在路上。
本来陈家兄弟商量着,要不要把老母亲的骨灰送回国内安葬在老宅,毕竟老人都念着落叶归根,虽然移民出来日子安稳些,但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更何况是遗落了无数记忆的老宅呢?但自七七事变后,东三省已经落入了日寇的手中,这个时候去东北三省,实在是一件很挑战安全性的事情。兄弟几人商量过,还是决定葬在美国。
赵靖安的年纪虽小,但他的辈分很大,哪怕侄子侄女比他大,那也都得听他的。陈悦容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带着一群侄子侄女玩闹,陈三太太却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李夫人并没有因为被扶正的原因而骄纵跋扈起来,即使是面对陈悦容这个小姑的时候,依旧一如既往地谦恭从容,只不过因为身份的不同,从前她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自卑和惶恐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底气和自信。
陈三太太问她,“听说小姑和姑爷要回中国?”
陈悦容颔首,“正有这个打算。表哥说我心情不好,正好这段时间他也有空,就陪我回去散散心。”
陈三太太紧紧皱着眉,恳切地说道,“如果你们确定回去了,一定要帮我找找芳如的下落。”
陈三太太唯一的亲生女儿陈芳如,在“七七事变”后,就想学人家爱国青年掷笔投戎。心疼女儿的陈三太太和陈怀玥自然不同意女儿在这个危险的时候跑到前线去,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么?而且陈芳如自小娇生惯养的,又生得漂亮,这么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跑到一群大老粗堆里去,想想也知道不安全。
但平时很听话极乖巧的陈芳如好像把她所有的叛逆一次性全挥发了出来,她竟然直接离家出走了。一开始还好,她虽然有点不通世事,但她也知道跑路要带足钱,所以回国后每个月还会拍个电报回来报个平安,或是邮寄个把信。但自去年开始,她就突然没了音讯,那个时候,她已经跟着红十字会回到了上海,不可能死在战场上。
陈家发动了全方面的力量和人脉,到上海去找无故失踪的陈芳如,但他们几乎把上海翻了个遍,也没寻查到关于陈芳如的一字半句。陈怀玥几乎都要放弃了,也就陈三太太一门心思坚持着她的宝贝女儿没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陈三太太也快要绝望了。这次得知陈悦容回国,前来委托寻人,也不过是她的一个习惯性吩咐。
陈悦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慰,“芳如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侄女,我自然是要尽力找她的。三嫂你也放宽心,芳如从小就有福气,这次也一定能平安的。”
陈三太太叹了口气,“承您吉言,希望如此吧。”
陈悦容和赵文生带着赵靖安坐着油轮回国。这次随陈悦容走的是兰心和素心,因为赵文生把许铭和张诚都留在了美国看顾生意,陈悦容也不好叫他们夫妻分离,虽然她知道这次回去是待不长时间的,但长途旅行需要的时间也不短了。赵文生点了吴浩和罗浦随行,另外还有二十个身强力壮的保镖。
陈悦容一行人下了油轮,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长长的条幅,上面写着陈悦容的名字。陈悦容忙示意众人往那里走去。离得近了,才发现举着条幅的是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装扮的大个子。虽然好几年没见了,但陈悦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和她一起甩给黑豹子“休夫书”的陆湘君。
陈悦容张开双臂,热情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君姐,好久不见。”
陆湘君用力得抱了抱她,眼眶有点湿润,“是啊,容妹,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旁边一个人劝慰道,“遇到故人是喜事,湘君,不要哭了。”
陈悦容这才发现陆湘君身边站了一个男人,他穿着传统的长袍马褂,短发往后梳得整整齐齐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手里还托着一根雪茄。他容貌硬朗,面相严肃,整个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气息,显然这是个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物。
陆湘君抹了抹眼睛,“瞧我,才见了容妹的面就掉金豆子。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阿锋,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陈女士。容妹,这位是秦锋,也就是……”说着说着,陆湘君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
陈悦容给了她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你电报上的男主角嘛,我懂的。”
陆湘君被她打趣得脸红,恨恨地说道,“真是个促狭鬼,这些年还真的一点都没变。”
陈悦容也就跟她玩笑了一句,然后端庄地和秦锋打招呼,“秦先生您好,很高兴认识你。”
秦锋谦虚了两句,然后陈悦容把赵文生和赵靖安介绍给了他们两个。
陆湘君显然很喜欢赵靖安这个呆萌的正太,赵靖安人乖巧,嘴又甜,哄得陆湘君恨不得对他掏心掏肺。陈悦容看着赵靖安仰着他那张白嫩的小脸努力卖萌,不由得眼角抽了抽,话说赵靖安这个黑芝麻包到底是谁教出来的?
因为事先就定下了回国的行程,所以赵文生之前就已经派了国内的手下把英美公共租界里的一栋小别墅收拾干净了,就等着他们的到来。此时正是饭点,在陆湘君的极力邀请下,两家人先到赵家,等赵家一家三口换好了衣服重新修整了一下,就坐着轿车往秦家驶去。秦锋身边也跟了不少的保镖,两家人混合到一处,形成的的车队浩浩荡荡的。
陆湘君拉着陈悦容坐了一辆车,而另外的三个大小男人被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扔到了另一辆车上。陈悦容仔细打量了一下陆湘君,发现她发间已经有了几根明显的白发,但看她的面貌精神,还是很好的。陈悦容问道,“君姐,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陆湘君见陈悦容多看了几眼她的头发,伸手摸了摸发顶,这才苦笑道,“也就这样,勉勉强强凑合着呗。”
陈悦容惊讶地说道,“秦先生对你不好?”
“没有没有。”陆湘君连连要头,“阿锋对我很好的,他的儿子也很和善。只是……”陆湘君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容妹啊,这些话我也只对你说,别人什么的我都不敢相信了。”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悦容有点焦急。
陆湘君苦笑着说道,“当年我们分开的时候,我不是说要来上海找舅家嘛……”
“没找到?”陈悦容猜测。
陆湘君摇头,“找到了,而且还是很轻易就找到的,他们已经成了一个小有余产的人家了,但他们不愿意接纳我,嫌我给家族丢了脸。唉!”陆湘君叹气,“我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不接受就拉倒,我也懒得和他们纠缠,反正我手里还有一笔钱财,一个人生活并不是问题。哪知后来我那个好舅母打上我手里财物的注意……”
陆湘君止了声,明显不想再说下去。陈悦容想也想得到后面的大概情形了,手有余钱的单身女子,又没背景,在这上海滩显然是不好混的。
陆湘君说道,“不好幸好佛祖保佑,后来无意间遇到了阿锋,他帮了我许多,时间长了,就想结婚了。不过话说你家表哥的动作才是迅速,才一转眼的功夫,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陈悦容想到秦锋身上略带压抑的气息;问道;“秦先生是做什么的?”
陆湘君笑着说道;“和道上有点关系;现在正在经营大上海。”
“道上?大上海?”陈悦容喃喃重复。
陆湘君解释道,“大上海就是一个歌舞厅。”
陈悦容脑中灵光一闪,姓秦;还开着一家歌舞厅叫大上海;鉴于她现在处于民国的综剧世界,那这个秦锋会不会就是电视里的那个秦五爷?陈悦容不动声色地打听道,“如今正是乱世,有时候道上的人更能保护人。对了;我听说很多道上的人都有个把外号什么的;秦先生叫什么啊?”
陆湘君侧头想了会儿,才带着歉意说道,“我听别人唤他秦五爷,其他的外号什么的,好像都没听说过。”
果然!陈悦容木着脸,心底默默为将来很有可能落入陆湘君之手的陆依萍祈祷了一声。有陆湘君在,陆依萍想像剧情中一样把大上海当成一个谈情说爱、打怪升级的外挂,把秦五爷这个黑白两道通吃的能人当成闪耀着璀璨金光的圣父,那是决计走不通了的。而且,按照陆湘君对陆家人的敌视程度,陆依萍很可能会被她虐了一个□。
在心里给她抹了几滴鳄鱼泪,陈悦容转头就把这事给丢到一边去了。碰到陆家人,她没有主动出击玩他们一个出其不意已经是她格外得开恩大方了。陈悦容幸灾乐祸地想着,你黑豹子不是很能么?她倒要看看,当知道自家姑娘当歌女舞女时那精彩的脸色。
陆湘君和秦锋的婚宴就在五天后。听说秦锋原是想大办,热热闹闹地庆祝一番,但陆湘君没同意。她觉得自己的年纪大了,这又不是初婚,太过张扬的话不只她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也怕自己会成为众人挪揄打趣的对象。
婚礼上,陈悦容见到了秦锋的独子秦非扬。据说秦非扬还是个学生,陈悦容无意间问到之后,才知道他念书的那个大学,正好是大哥陈怀瑾执教当校长的那个学校。饶是赵文生,也不由得感慨这个世界的确是很小,转头就能碰到一个熟人。
然后在陈悦容意料之中的,在婚宴举行的当中,有两个没有请帖却悄悄潜入拍照的年轻人被保镖扭了出来。陈悦容看着这两个被反剪着两臂却还犹自一脸正气的青年,好像秦五爷不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