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涯子长袍翩然、足踏祥云,脚踝上的银铃随着他的行动不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宛若磬石之音一般,对着正在地面上施法催动土咒的玲霜劝诫道。
然而那白狐心高气傲,又如何听得进去他的劝告?
只见它四爪一跃,足下瞬间升腾起一片流光溢彩,眸色变得暗红嗜血,张开嘴巴露出尖利的獠牙,直直便向着他扑去。九尾白狐体型巨大,九条尾巴又能够充当武器和防御,纵然锋利珍贵如苍纹剑,一时也拿它束手无策,不能靠近半毫。云涯子轻轻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淡色银光,流动的银光仿佛有生命一般,如同藤蔓迅速自周围扩散缠绕而上,强行封锁住了它的行动。白狐冷冷一笑,只尾巴彼此纠缠形成一面巨扇,混杂着强劲的妖力一扇而起,顿时一股狂风伴随无数砂石尘土拔地而起,险险便将这寒玉山平地里亦抖上了几抖。
“想要封印住我,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依旧妖媚的声音,却隐约流露出几分阴冷。
慕卿裳坐在结界之中,看着依旧平淡不惊的师父,微微皱眉:
“……………他的身体情况不要紧么?”
“大抵是无须担心的。”檀君的声音沉稳而内敛。
言语之间,云涯子左腕提起苍纹剑,轻轻化解去白狐的攻击。宽大单薄的长袍在风中狂舞仿佛欲将翩然而去的白鹤一般,映衬着漫天飞扬的如瀑墨发,身上白色光芒隐现。手中皓剑随着他的指尖流泻出的真气不断发出微鸣,几股幽蓝莹润的火焰慢慢从剑柄之上缓缓缭绕在剑刃,折射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白狐,你若继续执迷不悟,便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九尾白狐倚仗着之前已经渡过一次天劫水火不惧,丝毫不将云涯子的话放在心里。只微微爪子一刨,九条尾巴就像水蛇一般又盘卷而去,身形瞬间变化成十二个,将他团团围住,竟是丝毫滴水不漏。
“哼,纵然得不到你真身,吃了你血肉却也一样可以助我修炼!”
云涯子见她依旧心存恶念,心知若是继续放纵下去,他日必定会引入魔道万劫不复。本是怀着一颗悲怜之心希望感化它,无奈这白狐执念太深,被眼前的利益迷失了心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醒悟的。
这样一转思绪,便将手中的苍纹剑轻轻一抛,在空中流云一般打了个弯儿,四道剑光立即直直从白狐头顶打下,锁链般固定住了它的元神。白狐躲闪不及,只能在剑柱之中死命挣扎,身上的雪白毛皮仿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根根竖立起来,面色狰狞:
“放开我!”
“我无心杀你,不过是化去你千年修为,从头开始。”语毕,掌心之中一道白光闪过,径自穿透过白狐的天灵盖,一阵古老生涩的咒文自它额心隐约显现而出。与此同时,白狐身上的戾气逐渐散去,惊得它立即开始嘴皮子上下翻飞,全然再无任何淑狐风范:
“不要!!”
然而彼时里光芒散去,却是一只小小的白狐狸从天儿降,不偏不倚正巧砸在了正准备拔腿开溜的某人。且掉落角度无比精确,‘噗啪’一声刚好砸中她脑袋,慕卿裳顿时哀嚎一句,立扑,眼冒金星做垂死挣扎状:
“师……………师父…………请务必高抬贵手…………”
伸手一把扯住他的仙袍下摆,奄奄一息中。
云涯子俯身一把拎起了趴在慕卿裳脸上早已口吐白沫晕厥过去的小狐狸,轻轻地施法封住了它几个重要的脉络,便将它放回了草丛里。
转身拂袖,面上依旧是一片波澜不惊,眸色却犀利傲然、冰冷彻骨,那样凌厉深邃的眼神一扫而过,暖春夏日里也陡然有种冰天雪地之感。
直看得她心底里发毛发抖。立即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一把死死抱住了云涯子的腰,撕心裂肺梨花带雨道:
“哇哇哇~~师父~~徒儿好担心乃,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以后怎么活啊!!!!”
边嚎边暗中死命地掐着自己大腿,努力营造出几滴泪花出来烘托悲情效应,顺便一腔眼泪鼻涕全部往他身上蹭去。
云涯子伸手去抚她的发,慕卿裳埋首于他怀中,使劲把脸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做撒娇状。突然指尖微动,不着痕迹地悄悄掩去了眼底一丝阴翳飘影,感觉到云涯子心脉处微不可察的清冷仙气,眸中精光迅速一闪而过:
法力尚未恢复?
心底暗自冷笑两声。只是脸上仍然保持着无辜的涕泪横流,犹自死抱着云涯子做花痴陶醉口水哗哗状,贪婪嗅着他身上的淡淡清香,抚在他背上的指骨微微泛白。
北冥绪历二十四年,西夏三公主芸萱随西夏亲虞侯慕文博正式抵达北冥都城。
同年十月,北冥皇帝突然恶疾,药石无医,于寝宫之中半夜暴毙。
一时天下风云四起,慕相独揽大权在手,与皇子叔父武贤王当庭相抗,朝野势力迅速划分为两派,分别拥立湘王与太子为王。
十月下旬,芸萱公主奉旨入宫晋见,湘王当庭拒婚。西夏王黎昕以此为借口立即出兵三十万,欲吞并北冥,慕傲天趁机削弱风逐轩手中兵权,欲立其为王。
风逐轩临危受命率领二十五万精兵驻守赤凤关,与黎昕军队两相临江对抗。武贤王谋划陷害暗中夺权,堵截粮草意欲封死湘王后路。慕相遣人派信使通知隐退大将军郇翔前去援助,御史台搜查出武贤王谋反密函,联合朝中大臣一起上书慕傲天,下旨弹劾。
绪历十二月,武贤王与太子因里外勾结、意图谋反被打入天牢之中候审,查实叛国通敌之罪,被处决斩首于龙安门前,连诛九族。
一时间,天下骤变,人人自危,纷乱四起。
卷五:炼魂鼎中宓妃泪,断尘化蝶珠胎结 前尘往事
相国府中,身着一袭月白绣金丝流纹对襟长袍的长发男子面容清俊淡然,正坐在雕花桦木太师椅上仪容优雅高贵。
只见他轻轻拿起翡翠茶盏低头抿了几口,眸中目光几番流转,对着面前一脸凝重的中年男子温言道:
“慕相切莫忧心,关于拥立湘王为帝一事,在下必定为您办妥,无须多虑。”
慕傲天面色平静如常,悄然无声地掩去了那精明的深沉瞳仁,却浮动梨花漩涡一样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漾开着,泛着阴郁冰冷之色。
“既然如此,便有劳国师了。”他微微蹙眉,冷硬的脸暗沉着,眼神犀利如刃。
长孙凌浅然一笑,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早已预料之中。
慕傲天虽然平日里都尽量收敛锋芒,兢兢业业为陛下分忧解难,然而那样绝世之才的人又怎么可能真心屈就人下?!世人只道他忠心为国、公正不阿,又岂知这苍穹雄鹰即便是折了翅膀隐没于世,亦无法掩饰其锐利霸道的本性?
成大事者必然能屈能伸、含垢忍辱,外与西夏之王彼此接应,内诱贤王谋反设计铲除。先皇驾崩,西夏来袭,朝野动荡,一步一算韬略于心,谋划布局,机关算尽,其实每一步都早在他的掌控之中,分毫不差。待到时机成熟,万事俱备之时,再慢慢地收起一张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直叫那湘王无路可退被无可回头的潮流逼迫登上那吞骨噬魂的玉座之上。好一个里应外合、瞒天过海,果真是宁叫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此等气魄胆识与远见,又如何是一心为国的风逐轩所能对抗的狠烈?
“……………慕相,只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长孙凌看着慕傲天一双冰冷的黑亮子瞳,漾起微微的细痕,隐有杀意浮现,貌似不甚在意地随口问道。
“国师请讲。”
“关于令千金之事,想必慕相手下奇才辈出,应该也有所耳闻才是。”
放下手中的茶盏,他微微一笑,声音清润沉静:
“听说慕小姐如今被昆仑掌门寻获,正欲带回仙界,不知慕相对此有何看法?诛仙剑一事虽然可大可小,按照小姐的性子,也决然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作为出来。然则那仙界也并非善良之辈,居心叵测者甚多,稍不留神便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何况在下有闻那昆仑上仙原本是小姐之师,自小抚养她长大,在情理上却也算得上是如师如父。因着眼下情况特殊,此番若是被他带回山去,恐怕多半是凶多吉少……………”
慕相闻言顿时面色阴沉,目光幽沉,握住椅子扶手的指节微微泛白。极力克制住心中的暴戾之意,眼中隐有红丝泛动而起,声冷若冰:
“老夫此生最为懊悔之事莫过于两件:一是将裳儿许配给了那混帐湘王,二便是当年送裳儿上昆仑山拜入了云涯子门下!如此一错再错,今日才落得骨肉分离、无可相见的地步。委实是老夫识人不慧,亲手造成了这些许个孽缘啊!”
言语之间竟是一片掩饰不住的疲倦之色。
原本那样傲然尊贵的堂堂一国宰相,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颓然地闭上了眼睛,苍凉道:
“也罢也罢……………是福是祸如今都不再重要了,裳儿毕竟是我的孩子。纵然普天之下再无她任何容身之处,我这做爹的,总还是要为她撑起一片天空出来。风逐轩的婚约老夫定然要逼他解除,那芸萱公主不想娶也得给我娶,容不得他选择。至于云涯子那边————等来日寻到了裳儿,就算赔上老夫这条性命,也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这样的师父,不要也罢!
老夫断然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裳儿有错在先,自然怪不得他心狠。只是那云涯子虽然抚养裳儿十三年,于她确实有养育之恩,但却也绝无权力决定我女儿的生死。
吾女天生仙缘浅薄,怕是承不起他上仙的这般恩泽,彼时老夫便带她回府,从此仙凡两清,再无瓜葛。”
长孙凌默了一默,垂眸若有所思。
慕傲天这一生只娶了杨子清一位正妻,甚而连偏房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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