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雯杨笑了，这孩子太过小心了，常此以往必生心病。“你呀，跟哀家不必这样客气。在哀家眼里，皇上和弘昼是一样的，以后有什么委屈，可以跟哀家说一说，别总憋在心里。”
柔佳点点头。
看着裕贵太妃离开，富察柔佳坐在绛雪轩里发呆。
在她心里，这个裕贵太妃是个传奇。早年间，府里的老人们常说，裕贵太妃深得先皇的喜爱，连带着先皇对和亲王弘昼也是喜爱有加，即便他荒唐得如此也从未责备过。可是，裕贵太妃却偏偏没有推举自己的儿子继位，反而对当时还是宝亲王的皇上视如己出。
就连，当年择福晋时，也是裕贵太妃替皇上做主，封了自己为嫡福晋。多年与皇上举案齐眉、琴瑟和谐间，每每说起，皇上都会感谢裕贵太妃的这次越权。因此，在心底，柔佳跟裕贵太妃更亲近些，但碍于皇太后的面子，平日里也不敢过多走动。今日，裕贵太妃居然像母亲一样为自己开导，不由得心里暖暖的。是呀，即便皇太后不喜欢自己又能怎么样？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自己，好在如今自己身边有皇上和裕贵太妃的支持，这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些吧？否则，自己要如何在宫中立足？
告别了柔佳，耿雯杨直径去见蕙娆。彼时，蕙娆正坐在炕上，看着几个小宫女绣花。见耿雯杨进来，便笑着说：“姐姐来的好巧，哀家正闷得慌呢，咱们说说话。”
雯杨挥挥手，示意众人下去后，才缓缓地做到炕上，对她说：“你呀，如今都是太后了，还小孩子心性。你再不喜欢皇后，那也是皇上看中的人，你个做皇额娘的能怎么着，大面上也要过得去。不然，她以后在宫里还怎么立威？”
“好啊，原来皇后是搬救兵去了，我今儿还奇怪呢，怎么她略坐坐就走了呢。”
“什么救兵啊？我是看到她在你这跪了半天，心里不忍罢了。柔佳这孩子生性沉稳，不懂得变通，也不会说话，你这个做额娘的要体谅才是。”
蕙娆撇撇嘴，回道：“其实，我也不是讨厌她，就是觉得她太稳重了，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担心她也跟舒兰是一个心性，所以……还是喜怒形于色的，更容易揣摩。”
“那颂瑶还和舒兰是同族呢，你就不怕她也一样心性了？柔佳是个好孩子，我不会看错的。你要真心为弘历好，以后就别总为难柔佳了，让他夹在中间。皇帝能与皇后琴瑟和谐，才是大清的福气。你若真不喜欢皇后，将来有的是机会让你换呢，至少现在别再为难她了。”
蕙娆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立刻说道：“姐姐，今天刘雪蓉被尊封为皇考谦妃。咱们还算好的，都四十多了，料想也没几年的日子了。可她如今才二十四岁，就要寡居宫中。咱们女人啊，命怎么都这样凄凉？”
“蕙娆，若有来生，你想嫁个什么样的？”
“我吗？我想找个平头百姓，哪怕粗茶淡饭，至少他不会三妻四妾。男耕女织着，一起慢慢变老，相濡以沫地过一辈子。还有，我要先死，再不要孤独地活在这世上。姐姐呢？”
“我呀，我会生在一个更好的年代。那里，女人和男人一样，可以上学，可以出去工作。没有了富贵贫贱之分，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婚姻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贵为公主，也可以嫁给下三旗的包衣，只要他们相爱，都可以得到祝福。那里提倡一夫一妻，如果不想爱，女人也可以休夫，可以继续寻找真爱。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要在那里好好地活着，等着他来找我。”
蕙娆看着雯杨，眼中无限向往，“怎么我听着像故事一般，会有那么好的时代吗？咱们也能跟男人一样，可以自由地选择婚姻？”
雯杨拉起蕙娆的手，轻声说道：“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蕙娆点点头，说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自己也可以有一次，为某个人忘却自己，不求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拥有，甚至不求他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他。姐姐，记得吗？当初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那样地义无反顾，我也想体会一下。若来生可以遇到，我也要向你这样肆意地活一次。”
二人手拉着手，相视而笑……
若来生还能遇到，也要像现在这样做一世姐妹。
第七十六章 历史的发展
乾隆六年九月初九日，十爷允礻我卒。
乾隆十三年三月十一日，弘历的嫡皇后孝贤皇后福察柔佳病逝。皇太后钮祜禄蕙娆对于后宫无皇后之事异常关心，亲自为弘历选定娴贵妃乌喇那拉颂瑶为继后。为了这件事，她特地给弘历降下一道懿旨：
皇后母仪天下，犹天地之相成，日月之继照。皇帝春秋鼎盛，内治需人。娴贵妃那拉氏，系皇考向日所赐侧室妃，人亦端庄惠下。应效法成规，即以娴贵妃乌喇那拉颂瑶继体坤宁，予心乃慰。
对于皇太后的旨意，弘历不敢违背。但他与柔佳伉俪情深，如今她尸骨未寒，就要自己急忙册立新后，实在是于心不忍。左右为难间，裕贵太妃来看乾隆。
“皇上是在为蕙娆的懿旨烦心吗？”耿雯杨轻轻地问道。
“额娘，如今朕真没有心思立什么皇后，可是皇额娘的懿旨已下，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朕要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在柔佳尸骨未寒之时，就册立新后吗？”
耿雯杨略微想了想，轻轻地拍了拍弘历的手，低声说道：“皇上，柔佳的丧事已让您操劳不已了，如今蕙娆又给您出了一个难题，哀家看着心痛啊！您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在哀家心中，您和弘昼是一样的，都是哀家的儿子。哀家正希望您可以得到幸福，当年才会极力推荐柔佳做正妻。”
弘历听了，眼圈发红，哽咽地说道：“额娘，您对朕的好，儿子明白。也正是有了您的周旋，皇额娘才没有太过为难柔佳，她在宫里的这段日子才好过些。您所做的一切，儿子都知道。可如今……”
“哀家现在有一个折中的法子。皇上想不想听听？”
“额娘，您但说无妨。”
“皇上既然对皇后有情，又不愿忤逆蕙娆的懿旨。不如……不如先给娴贵妃一个皇贵妃的名分，命她代行皇后之职，管理后宫事务。等过了二十七个月的皇后丧期后，再举行册立皇后之礼。这样既成全了您对先皇后的一番情意，又可以给太后一个交代。”
弘历听了，认真地思考半响，方才说道：“一切就按额娘的意思办吧。”
弘历虽同意了耿雯杨的建议，但还是找了各种理由推诿再三后，才在乾隆十四年四月五日，正式下诏册立乌喇那拉颂瑶为摄六宫事的皇贵妃。并在乾隆十五年八月初二日，遵照皇太后钮祜禄蕙娆的懿旨，为她举行了册立皇后之礼。
自此，乌喇那拉颂瑶登上了皇后宝座，这年她才三十三岁。颂瑶此前并未生育，但在被立为皇后刚一年半的时间内，就于乾隆十七年四月生下了皇十二子永璂。第二年生下皇五女。乾隆二十年，又生下了皇十三子永璟。颂瑶在继皇后位的五年时间内，连生了二男一女，本应风光无限，但她的下场却令人始料不及，弘历对她的厌弃居然到了死不同穴的地步。
耿雯杨默默地看着事态地发展，自己选的福察柔佳与蕙娆中意的乌喇那拉颂瑶得到了不同的结局，究竟谁是赢家呢？
乾隆二十年正月初六日，十四爷允禵卒。
乾隆**四月，李贵人卒。
乾隆二十六年十二月，海贵人卒。
乾隆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谦妃卒。
乾隆三十五年七月十三日，和亲王弘昼薨，年六十岁，谥恭，为和恭亲王。
看着自己所熟悉的、不熟悉的、自己喜欢的、不喜欢的，一个一个地都离去，耿雯杨心中哀伤不已。整日与蕙娆守在慈宁宫中，数着日子过。知道了所有人的命运，却独独猜不出自己的。
第七十七章 钮祜禄蕙娆最后的时光
乾隆三十二年正月，自进入正月来，蕙娆就一直感觉不适，整日间困乏不已。雯杨知道，蕙娆的大限也快到了。二十日，蕙娆忽然命人请她过去。
雯杨到时，看到蕙娆盛装打扮，坐在床上等着自己。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蕙娆命人给她搬了张圆櫈，看着雯杨坐下后，又命众人退下。在确定屋内无人后，才悄悄地对她说：“我昨儿梦见先皇了，先皇说我的日子要到了。”
雯杨心里一惊。
蕙娆抬起头，已经泪流满面，“姐姐，我不是怕死，看着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个个的死去，我也看开了。与其在这数着日子过，不如投胎再活一次。我只是有几句话放不下，想跟你说说。”
雯杨拉住她的手，即便已经年近九十岁，在她眼中，蕙娆还是那个笑靥如花的孩子。
蕙娆继续说着：“姐姐，其实，我心里一直愧疚。马齿笕的事，不是绿萝做的，是我。姐姐，我也是没办法啊，您知道的，我怀上弘历有多不容易。我不得不防啊！若寻常人吃了，至多也就有些泻火。我没想到你那时也有了身孕，险些害了弘昼。”
雯杨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我早就猜到是你了。你那么小心的一个人，又知道舒兰她们虎视眈眈，竟然还敢吃未经检验的食物。我当时就知道，除非是你亲自做的，要不就是知道它肯定有问题，你才会那样大胆地食用。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那会儿有了身孕，幸好没有伤到弘昼。”
蕙娆讪讪地笑了笑，附和着：“是啊，幸好弘昼没事。”
雯杨看着蕙娆，轻声问道：“还有件事，你是不是也该向我坦白呢？”
“什么事？”
“孝懿仁皇后戒指的事。”
“你知道了？”
雯杨淡淡地微笑着：“果真是你。谁是你的内应？”
“刘雪蓉。她知道皇后靠不住，当时在世的阿哥只有你的弘昼和我的弘历，而弘历有事最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为保以后的荣华富贵，她趁着帮皇后梳妆的时候，把那块宝石放了进去。若她知道自己以后可以生个儿子的话，恐怕也就不会这样做了吧？”
“是呀，人都是自私的，只会为了自己。你得到了那块宝石，为何要隐匿起来呢？是想一石二鸟，把皇后和我都毁了吧？”
“姐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