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的人大部分也不是自愿的,他们的身世其实也蛮可怜的。
何况,人家对自己这么温柔,自己却这么冷漠,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念及此,莫惜不由语气放柔软了一些,笑道:“嗯,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嗯”字停顿了一下,因为不知道该叫他哥哥,还是姐姐。
他看起来似乎十六七岁的样子,想起要是要叫他“哥哥”,莫惜不由好笑,自己好歹也二十二了,现在竟然要做一个小孩子。
“绿鬟,你说什么?”听到莫惜的话,人妖却是脸色霎时变了,一脸惊疑,甚至是惶恐。
“我问你是谁啊?”莫惜不由好奇。
人妖玉衡子 (2)
“绿鬟,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人妖的脸色更加苍白,一脸紧张和惶恐。
难道,我的这个身体的主人跟这个人妖关系匪浅?而且,看着他这么紧张的样子,难道他们有什么什么关系?
莫惜一想到这,不由心里一阵恶寒。
但随即,又是哑然失笑,自己这个身体才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而且,看起来发育迟缓,现在第二性征都一点也没有显示出来。又怎么会有什么关系呢?
那么,他应该对“我”是一种兄长或“哥哥”对妹妹的关爱吧!
自己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借尸还魂吧!那么,只好用小说里最烂的一招“装失忆”了。
于是,一副迷茫的样子,莫惜摇了摇头。
“绿鬟,别再装了,你骗不了我的。总是这样,一说谎就不敢正眼看我。”人妖却是失声笑了,声音里是松了一口气的快乐。
啊?总是?难道真的是兄妹?哎,“我”怎么有这个人妖哥哥?好郁闷,虽然嘴里说着不歧视,可是莫惜还是怎么都看不惯。
“绿鬟,你也不要再闹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的。明天去跟妈妈认个错,就什么事都没了,好吗?”人妖又轻柔道,伸手抚上莫惜的额头。
什么,跟那个虔婆道歉?!
哼,原来是是那个老虔婆的说客,是要自己低头来维护她今天丧失的面子的。莫惜突然想起来,要真是兄妹的话,那自己白天快要被人打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他现身?什么紧张、关心,这种地方的人不是最会做戏的么?
莫惜冷笑着。白天看到那么多女的,妖妖娆桡,就知道这里一定不是青楼便是歌舞场。
“绿鬟,我已经跟妈妈求情,她说不再逼你练舞了,你不要再赌气了,看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听话,明天给妈妈认个错吧!”人妖见莫惜冷笑,不由急了,忙道。
“你不用假惺惺的!我不认识你,也不需要你关心!要我认错,除非我死!”莫惜冷笑着。
人妖的脸色霎时惨白,整个人呆得如同木头,许久,才愣愣问道:“绿鬟,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演吧,演吧,我可是看电视剧长大的,难道会被你的演技骗了去?从小看电视或电影,我就从来没有为那段情节感动过!莫惜只是心底冷笑着。
“绿鬟,你到底怎么了?你真的失忆了吗?”人妖紧张地握住莫惜的手。
“放开我!”莫惜狠命一甩,顿时整个手臂痛得像断掉了一样,不由又是一阵痛苦的抽搐。
“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了……”人妖忙着急问道,却又不敢再碰莫惜。
人妖玉衡子 (3)
“我怎么样用不着你关心!”莫惜冷笑,“你少装了,你要是真的关心我,怎么会在我下午差点被打死的时候连个面也没露?要是我真的被打死了,你现在还跟谁假惺惺的?”
人妖愣住了,一脸痛苦,突然紧紧抱住莫惜,头深深埋下去:“绿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能及时赶回来,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让你吃这么多苦,是我没用……”
“放开我!”莫惜拼命挣扎了,却被撕裂的痛楚压抑得动弹不得,只好放弃,听到他痛苦的抽泣声,又是一阵冷笑:“你尽管演你的戏吧!……”
话没说完,莫惜停住了,因为她感到了一团湿热的液体浸透了她单薄了衣衫,顺着她的脊背,贴着她的肌肤流了下来,然后是第二团,第三团,不一会儿,她的背上已经被濡湿了一大片。
他是真的在哭吗?
自己没有理由质疑他的眼泪,可是自己是那么真实的感受到他颤抖的身体和那份自心底涌出的痛苦和惶恐。
这一刻,他是这么的彷徨和无助,是这么的柔弱和无奈,如同一个站在十字路口不知所措的小孩。
他不仅仅是在悔恨,是在对她表达歉意,更是对自己无能的拷打和鞭笞,对自己身不由己的痛苦和深重的无奈……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你了……”终于,莫惜愿意相信他一次,换上了轻柔的语气,而不再那么尖锐地对立。
人妖身体震了一震,缓缓抬头,直直盯着莫惜,莫惜也好不回避的与他对视,用眼睛告诉他自己说的是真话。
看到他眼睛那一刹那,莫惜微微有些发怔。
那真的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乌黑圆亮,清澈见底。
虽然在书上看到,直视别人的眼睛是对别人的尊重,可是,她与别人交谈时,从来没有做到这一点。她从来没有认真的直视过一个人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害怕别人直视自己的眼睛。
害怕自己眼里藏不住谎言,从而给别人造成伤害;害怕自己眼睛里的迷离让别人猜疑;害怕自己的眼神里潜藏着连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心事……
于是,莫惜再一次躲开,躲开那双澄澈的、漂亮的眼睛。
但是人妖没有再怀疑她的话,他只是轻轻抱住了莫惜,轻轻道:“绿鬟,你忘记一切都没有关系,只要记得快乐就好。”
莫惜不由一震,记得快乐?
难道,我不快乐吗?
“你叫什么?还有我们过去的事,可以跟我讲讲吗?”莫惜笑问。
不想再去思考关于“快乐”的问题,因为,她从来都不能找到答案。
人妖玉衡子 (4)
现实生活中,她是同学眼中的开心果,是一个永远嘴边挂着大大的笑容的傻丫头,但是那只是人前而已。每每独处,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孤独,感到寂寞,感到悲伤。于是她只有去钻进人群,不让自己独处,于是,她时常是快乐的。
谁能说我不快乐呢?谁能说一个天天洋溢着满脸阳光的女孩是不快乐的呢?莫惜微微笑着,一如既往。
人妖刚刚拥抱自己的时候,莫惜感觉到了他宽厚的胸膛,他还是男儿身,不过长得漂亮了一些而已。
他叫玉衡子,很好听的名字,不过是演艺时的艺名。他从小被卖到这里,不知父母谁何,也不知道本名,不知道年龄。
也是个可怜的人呢!莫惜心底一叹。
玉衡子现在是这里的乐师,而且在本地稍有名气,因此妈妈对他稍稍客气一点。三个月前,在他的坚持下,他带回了在饿昏在路边衣衫褴褛的绿鬟。尽管妈妈一直骂骂咧咧养了个吃白饭的,但绝对不浪费资源,洗碗、打扫,只要绿鬟能做的,绝对不让她闲着。
但是绿鬟却丝毫没有抱怨,只是一声不吭的做着粗使丫鬟,虽然从她的谈吐气质上可以看出,她曾经应该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
绿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自己的姓名。唯一一个能证明她的身份是她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小的银锁,银锁正面是祥云瑞气的图案,背面是一只小兔儿,上方钤着两个字“癸卯”,若这是她的出生年月,她此时的年纪应该是虚岁九岁,实际年龄八岁。
银锁是和一个银项圈相连铸而成,而这个银项圈口径极小,根本取不下来,大概是出生不久便带上去的。也因为如此,妈妈才没能把这项圈拿去当了钱。
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于是,妈妈把曾经的一个死去的丫鬟的名字“绿鬟”给了她。
说到这一点,玉衡子一直柔和的神情间有些愤慨。
莫惜不以为然笑道:“这有什么,反正我迟早也要死的。”
玉衡子惊愕的看着莫惜,美丽的脸庞有变得苍白,他握紧了莫惜的手,似乎她是一团随时可能消失雾气,“绿鬟,求求你,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
玉衡子的眼神里是一种惶恐的恳求和不安。
莫惜的心里不由有一丝柔软,从来,从来没有人这么在意自己啊!以前,她也经常说这种话,但是,身边的同学都是不以为然的。即使是父母,也只是笑她神经病,乱说话。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的惶恐她的想法,从来没有人会对她的这种想法不安啊,他们,自己身边的人,即使最亲最亲的人,也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对生命的理解和自己的思想状态啊!
人妖玉衡子 (5)
“我叫莫惜。”莫惜轻轻笑着。
莫惜,莫惜,不要珍惜任何东西。
也许,父母给自己取这个名字就冥冥之中形成了我的这种性格,对万事万物都漠不关心,包括自己。
她一直都相信,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真。一旦你开始珍惜,你便会害怕失去,惶恐度日。
亲情、友情、爱情,都是一样。
莫惜,你不可以依赖任何人。你要靠自己,靠自己!
一直的一直,她都在对自己说这句话。
没有人陪伴,我一个人也可以活。
可是,生活在一个社会里,就必须有交往、有人陪。
很矛盾,她是个很害怕清冷很喜欢热闹的人,她要有人陪,只要是陪伴就好。
在这个世界里,一切对于自己都是陌生的。在那个世界,虽然她一无所有,但是有那么一群熟人可以说话,可以聊天,可以打发时光,排除孤独的惶恐。
是的,熟人,所有陪伴在她身边的人,都只是熟人而已,而不是,朋友。她知道,也许,她的这种想法会让她身边的口头上被她称之为“朋友”的那些人无比的伤心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