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要去他家喝酒,不去就是看不上他。我能看不起当初对我关怀备至的恩人吗?只好去了。不到两小时,两人灌下了两瓶“上京白”白酒,酒劲上来就一会哭,一会笑,我说起了许多在营部的往事和感谢他对我的关照,他手一挥,含糊地说,我当初就看出了你是个人才,是个好苗子,就要给你浇水……我说,是浇酒吧?!他说,对,对,是浇酒,来,我们继续……最后,我吐了他家一地,才被他跌跌撞撞架回了卫生队我的老乡处。第二天一早,老乡们就大呼小叫地跑来,说来看看集团军的首长,一个老乡还抓了一把雪硬塞进我被窝。老乡们都基本上当了班长,或者入了党,虽然我在军部,可是我连党都没有入上,见人就感觉低一头,也不好意思说自己立了个三等功。春节放了几天假,几个老乡就陪我从有老乡的连队一一喝起。后来喝到几个人都说肝部有些隐隐发痛,才说不喝了不喝了。还借着酒劲送一位老乡的对象回家,在火车站七手八脚揍了一位警察。
一个星期后,我一身风尘回到了长春,没有急着上办公室,先去了一楼的收发室。收发员一见我就说:“这段时间你小子上那了?找你喝酒都找不着?”我说:“有什么好事要我请你?”他又递来几张明信片,说:“我没有送到你办公室啊,全在这!”我连声道谢,一张张看起来,还是那熟悉的字迹,一张写到:
绝不说
绝不说
我只是这样看着你
一任泪眼朦胧
为什么会这样?谁会对我这样呢?我做过什么吗?我想不通。拿过另一张,上面写到: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
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我的眼中已经有点潮湿了,为什么要等我?我值吗?我不是护花使者,我只是那一场东风,我辜负的何止一个春天啊!还有一张,写的两句唐诗:
一行书信千行泪,
寒到君边衣到无。
这是一个妻子对远在边关的丈夫的想念,没有想到有个人会以这样的情怀在默默地关心着我,思念着我。我不敢再看下去了,害怕自己柔弱的心会当场虚脱。收发员这时问我:“你不想知道是谁寄的吗?”我马上问:“你打听到了?”,他又卖起了关子,手一伸:“老规矩!”
我们来到后面的一家小店,几瓶啤酒还加了一盒好烟,他才慢慢道来。他经常在军部后面的邮局取报纸,跟邮局的人混的很熟,接受我的任务后就去给几个工作人员都说了我的名字和地址,有人来寄时帮着留意一下。那几人嘻哈打笑他,说留意什么,又不是寄给你的。他说这既是朋友相托,也是军事任务。那几人立即立正答到:保证完成任务!刚开始明信片多,不好分辩,可过完春节还寄,那就比较少了,有一天,他们终于看到这个人……“你知道这人是谁”,这时,收发员又卖起了关子,我使劲打了下他的头:“我知道还问你,你他妈快说!”他说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军官,个还较高。“是岳枫?!”我脱口而出,他说:“对!你怎么知道?”这不明摆着的嘛,军直机关中谁个儿高高,年轻漂亮?这时,收发员说:“这事我会为你保密,谁叫咱们是哥们呢。但你小子自己口也要紧才行,别自个露出去,妞没有泡到挨个处分不值!想想也真他妈解气,咱战士还能泡上军官,而且是她自己主动……”他已经有些醉眼朦胧了,说出了些自己的伤感,沂蒙山区找对象不好找,找到了一个,对象还非要让他在部队转志愿兵,转不上这门亲事准“黄”,他还说订亲时,女方就向他家硬要了一辆拖拉机,真他妈黑!他咬牙切齿了……我忙把他扶出小店。
刚收到明信片时,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岳枫,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可能吗?她在整个军里是啥角色?是公众人物,是众星相捧的月亮,如果说你问起军长、政委的名字,可能还有人不知道,但是要问起冷美人是绝对没有人不知道的,就凭你一个小战士,最多会写几句诗的小战士能赢的她的芳心?任何时候对任何人讲起,都会觉得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没有想到还真是她,而且坚持整整给我寄了两月,我此时就像得到了一件不属于的宝物,那种坠坠不安的感觉让我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一连几天,关在办公室没有出门,吃了20多盒方便面,人也开始消瘦,始终在考虑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几张旧报纸上,让我用毛笔全写满了她的名字。
纵然两鬓飞霜,
我依旧会临水梳妆,
梳我花白的妩媚
依旧是你千年又千年魂牵梦萦的水边丽人
就让我做你的眼睛
或者拐杖
或者
黑夜照你上路的灯
当我再次收到这两张明信片那天下午,我已经下了孤注一掷的决心,我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我没有理由,也不能够再错过这样的一个春天,让那些条条款款去见鬼去吧!让那些世俗和偏见去见鬼吧!我只要属与我的那份爱,即使为了这爱让我粉身碎骨我也甘情愿!我不管不顾,像发了疯似的冲下楼去,踏着一地的冰雪,跑到医院的单身宿舍,使劲擂起了门,门开了,露出岳枫一张娇好的挂满泪水的脸,她幽幽地说:“你终于来了!”我上前一把就把她搂进怀里,大声地说:“我来了,就不走了,要常住在你心里,只要你不赶他!”
绿色爱情(十三)
“谁也留不住红红绿绿的青春;谁也躲不过坎坎坷坷的生活。”某坦克师修理营营长张德杰的20年青春,一点不剩全交给了白云山深处的这座军营。其间,他多次放弃调进大城市、援外出国和地方高薪聘请的机会,竟然没有生出一丝悔意来。
在辽宁西部的一座大山深处的一所军营里,我拉开架势写下了这段文字后,就再写不下了。推门出去,准备上山走走。出营门时站岗的战士冲我喊了声“班长”后,又低下头来看自己的脚,很显然,他有些敬畏几天来进进出出全是营长、教导员陪着的我这位来自军部的客人。虽然春天已经逼进,远处的山顶却还是白雪皑皑,路两边仍然有积雪未化,大头鞋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声,山脚下,阳光照到的地方,也已经有郁郁绿意了。深深地吸两口这还有些带寒气的新鲜空气,做两个扩胸运动,让胸腔中这几天来的浊气、烟气、酒气一扫而空,再想想心中仍然没有解开的许多结,最大的结当然是枫。
那天向她表露后,我有些后悔,几天里我没有去找枫,也没给个电话,我在慢慢消化这个惊喜和一种不安。虽然我骨子里是个不安份的人,不甘寂寞,渴望名利,但是枫给我的已经远远超过我所能承受,我再次问自己,我配拥有吗?我能拥有吗?我怕的是我们这段情一旦公开,我会成为“众矢之的”,会让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再次万箭穿心……刚好,军下属的坦克师修理营的教导员来军装备部汇报工作后,找到宣传处,说要好好宣传马营长,请宣传处支持。马营长曾经作为集团军的领导干部爱岗敬业、无私奉献的典型在军里各部队巡回演讲过,范处长是清楚的,可不巧的是军里马上要组织一个代号“1991—勇士行动”的大型军事演习,据说总部都要来人,他和徐干事都要忙这头。范微笑地看着我,说:“小波现在应该放单飞了,锻炼锻炼怎样抓典型?!”我想这样的典型就是写不好,后面还有范,心里一点都不犯怵,就一口就答应了。
采访完了后,我提出在这里写完稿再回去,他们当然求之不得。教导员让出了自己的寝室让我安心写,到吃饭时间还亲自端来酒菜陪我小酌几杯,说是小酌,一喝起来,就没个底。还放了一条“红塔山”让随便抽,他说酒和烟对文人来说是除了笔以外的最重要的两件宝了。
等我手里采了一大把开得早的不知名的野草、闲花回到屋里时,教导员已经在桌上看我的那还不到两页的通讯稿,他嘴里连说不错不错,开头就气势不凡,还是集团军的才子厉害!我有些不好意思,拿过一个空水杯盛满水,把花往里一插,放在桌上,屋里顿时有了勃勃生机。写营长,教导员怎么这样热心?很多的单位都是军政主官不合,又更何况这个远离上级机关的很偏的天高皇帝远的小单位,他们真的配合默契如一人?酒间,我提出了这个问题,他考虑了一下,才说:“马营长在这里呆了20多年了,他是应该换个环境了,听说现在有个提升的机会,我当教导员的多组织宣传宣传,也是尽了职责。”他停了一下,又说:“当然,他走了,对我也有好处。”哦,我明白了,送佛送到西天,佛走了,自己自然也成了佛。你看那《西游记》中的孙猴子,本领再高强,但是调皮捣蛋,不听招呼,被压在五行山下500年,而他一旦保唐三藏到了西天,虽然不能和他师傅比(唐三藏应该是佛祖的嫡系吧),最不济也给封了个斗战胜佛。
稿子写完后,他们很满意,我把稿带回去,还要请装备部的领导审,准备告辞了。他们再三留我,师里的新闻干事听说了也要往这里赶,我都一一谢绝了。营里要派车送我回长春,我说坐火车就行了,当然他们执意坚持,我同意了,10来个小时的火车,小车可以省一半的时间。拉开车门,后座上已经放着两条“红塔山”、几大箱的干蘑菇和两桶香油,我刚回头说这是干什么干什么,已经被营长和教导员推上车,关上了车门。
回到长春后,怎么处理这些东西让我犯了愁,我一人过,要这些东西干什么?想了想,就把几箱蘑菇全给了范,香油,范和徐干事各一桶。处里就我和刘干事抽烟,我留了一条烟,给了刘干事一条,于是皆大欢喜,都说现在小波现在懂事了。
正在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