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梦似真。
“诶?!你怎么就这么放他走了!”只有袁晓天愤怒吼了一声,无人理他。不久,张宥也走了。而那掬水楼也没法住人了,环秀山庄另外寻了个地方,让袁家人住下,而宋书忧,作为疑犯,被张宥押走了。袁晓玲自是伤心不已。
博雅苑,绿袖听了江凌渡的吩咐,一脸兴奋地离开,终于可以大干一场了!江凌渡则取了一万两的银票,去城里钱庄兑换了一百张一百两的银票,坐在深水最大的酒楼里,抓了个跑堂的,塞了几两碎银子,让他去城里敲铜锣喊话。
喊的是:昨夜同化守城于环秀山庄不慎落水,今日特招擅水者下湖捞尸,赏银一百两!捞到尸体者令赏三百两!
跑遍了大街小巷,人群渐渐沸腾。消息里里外外传开去,不少人跃跃欲试。深水有不少人以前就是靠那环秀湖打渔为生的,也没见死了多少人,只是那些不懂水的游人,一落水就懵了,乱扑腾,救也救不上来,这才溺水了,这种事年年有,多了,官老爷竟然就封湖了,断了多少人的生计不说,那些渔人早就把环秀湖当了家,这死令一下,竟有些背井离乡的滋味!连日子的味道都变了。只是不知这事,张大人应了没,那可是死令,搞不好要被打板子坐牢的。
过了些时候,有些生计犯难的,便去江凌渡那儿报名取银子了。
“放心,你们张大人允了的,张大人和袁大人可是好友,怎么会忍心让他一直呆在湖底呢?你若不信,可以去衙门问问,小爷不会骗你的。”
那人听着是这个理儿,“那——我去问问?”
“可以。”
那人将信将疑跑了出去,又兴冲冲跑回来,一边喊着,“张大人允了!允了!”
于是,一窝蜂的人涌过来取银子,不久便招来四十多人。江凌渡将他们分为五人一小组一条船,每条船配了些工具,二十人一大组,挑了两个看得过去的做了组长,便让他们先下湖了。在掬水楼附近的人比较多,环秀湖水速不大,一夜过去,应该不会移动地太远。
“你是要在这里发银子,还是去监工?”江凌渡给了寒笑笑两个选择。
“监工……”
于是又另借了条船,派了两个会水的跟着,寒笑笑去监工了。江凌渡在酒楼里坐了些时候,到晚饭时间,一共来了二十多人,便在酒楼里招呼他们先吃了饭,然后去环秀湖那边替换人马。船靠近寒笑笑的,江凌渡运了内力向湖面道:“第一批人,收工了,全都上来罢!”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湖下几米都能听得到。水面上冒出许多人头,哗哗水声响起,湿淋淋上了船,远近一片嬉笑声,都是好久没下湖的了,多是怀念与喜悦。
每条船上人齐了便驶向岸边,最后剩了五条船还逗留在湖面上。
“怎么了?”
“少了人!”几条船上的人不约而同答道。
江凌渡蹙了眉,示意他们先全都上岸。一共少了八人。
“他们会是不小心溺水了么?”
一人摇了摇头,“不大会。我认得阿狗子,他四岁就在水里游了,封湖之后,他也经常到城外的湖里去游水,谁能出事,他都不能出事。”
那人说得肯定,江凌渡和寒笑笑不禁拧了眉沉思。那就是有人在作怪了,为什么如此费尽心机阻止他们找到袁少诚的尸体?难道他身上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对了,他们都是负责哪里的?”
“有三四个是靠近那房子的吧,其余的都是散在别的地方。哎……怎么会呢?真是奇怪!难道是游得太远没有听到收工?”
“啊,你们都辛苦了,先回去罢。若是真的出事了,明日我准备好银子给他们的家属,作为补偿。”
一行人散去。江凌渡定下神,回头望了望那余下的二十多人,想了个办法。这一次,她找了许多长绳来,每船两个人身上系绳,每次只派一个人下水,两人身上的绳放到相同长度,一旦遇到危险就拉动绳子,上面的人拉他上来,而另一个人则下水去查看情况。也就是说,二十多个人,真正下水的只有五个人。
她将目标锁定在掬水楼附近,船一点点地移动,日沉西山,湖风吹来,远处的炊烟袅袅,人员更替中月上树梢。辰光落满环秀湖,天的倒影如薄雾般飘渺,在桨声灯影里化作阵阵涟漪散开。
夜色太暗,水下的光线不足,搜索工作已不能再继续。半天的时间,竟是什么都没有找到。不,其实是找到了,但是最终却被掩藏了。江凌渡一言不发,若那些人中,真的有对方的暗人存在,她一时半会是查不出的,明天晌午之前找到袁少诚,现在想想,也许真成了海口。现在唯一肯定的是,掬水楼附近一定有问题。
她望着掬水楼出神,一根根粗壮的圆柱伸出水面约六尺托起平台,光线照不到里面,黑魆魆一片,只能依稀见到轮廓,这些水中地基究竟是怎样造出来的,实在是难以想象。
“公子,可以收工了吗?这么晚也找不到啥了!”
“好的。把船划到里面去,小爷看一下,之后你们就可以走了。”
“好嘞!”
几条船上的人都坐了下去,撑船人躬着身小心翼翼将船划入掬水楼之下的那片水面。里面登时亮了起来,江凌渡环视周身的柱子,竟是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圈住,有几根上面还雕了花纹,百花纠缠,鸟兽嘶鸣。柱间间隙比他们坐的船的宽度大上一些,粗略数一下有近百根,水下还有许多横柱巩固,这让她想起以前做过的“木结构承重”模型,如何利用有限的木杆作出承重能力最大的结构,有的经不起一点点重量,有的却是匪夷所思的结实,可以顶住好几盒麻将牌。如今见了这些,才算见识到什么才叫真正的技术。
不过——会不会有些浪费?无奈光线不足,又是在水下,她并不能作出合理的评断。
“下午有人到这下面去过么?”江凌渡望着水下凝眉。
“有几个。有人和我说,这里不大好找,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下去的都是水性最好的。”
“那么,有几个人从这里出来了呢?”——不会恰好,那三四个不见了的,都是在这里不见的罢?忽然,有一种想法出现在江凌渡脑中,很奇怪的想法——但是,很有趣。
寒笑笑微怔,“你?——”
“好了,出去罢!”江凌渡轻轻一笑。
水声响动,几条船陆续驶了出去,眼前一片开阔。
某间屋内的密室内,一中年男子背对着两人立于石阶上,壁火通明,间有噼噼啪啪燃灯之声。
“废物!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你,今天差点露馅,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男子拂了拂衣袖,灯焰在袖风中剧烈晃动。
阶下左边男子抖了抖,右边男子上前一步躬身道:“大人,掬水楼那边——我们也不知道为何会那样……”他的确派人去暗杀袁少诚并找到了名册,但是他派去的杀手都是职业杀手,怎么可能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让人一眼便看出屋子被动过呢?!实在太蹊跷了!
“还有脸说!要是——罢了,那个宋书忧,一定要先除掉他,说不定他已经看出什么端倪了。”
“大人,宋书忧好说,牢里那种环境,要弄死一个人是很简单的。只是那个江凌渡还有寒笑笑,他们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属下猜测,掬水楼那里也是他们捣的鬼。”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凭空冒出来坏事……若是没这两个人,届时等到袁少诚的尸体浮上来再打捞,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他们究竟是谁的人?”
“回大人,属下派人查过,这两人都是江湖人士,在倾城建了魔宫,十几天前大闹玉清门——但他们的来历师承等等却是怎样也查不出,只是那不雪阁,的确与魔宫结盟,而且,与紫宸楼似乎也有些渊源。”
男子紧蹙了双眉,打成一个深深地结,呼吸沉重,“难道是皇帝的眼线——”
“他们在湖上转了大半天。不过,该死的已经死了,他们应该还不知道。眼线回报说他们刚刚上岸,明早还会继续。但是,他们把船驶进掬水楼下面那块水域,属下有些担心……”
“这两个人很棘手啊,大人打算怎么办?”
男子陷入沉吟,来回踱着步,半张脸交替出现,刚硬的脸廓,笔直的唇线,紧锁的眉头,他正在思考。这两个人,迟早会给他们捅出娄子,一定要让他们消失,但是,如果那是皇帝派来的人,这么做了反而会更引起皇帝的疑心——起疑心?
他突然笑了。让宋书忧去调查袁少诚,不就代表他已经起疑心了么?还有什么好怕的。不如赌一把,过了这一关。环秀山庄的秘密,决不能让他们知道。
“今晚动手,一定要除掉他们,干干净净!”
“是!”
那边,江凌渡正翘着二郎腿吃着香梨,寒笑笑靠着廊柱吹箫,箫声里,梧桐叶纷纷下坠如雨。
“哎~~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哦~”江凌渡眯着眼,摇头晃脑道。
环秀山庄,今晚,就让小爷好好看看你罢!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一切秘密揭晓~
疑云终章
环秀湖沐在柔和明媚的日光之下,远山笼着淡淡的金纱衣,慵懒的墨绿宛若水墨的勾勒,随意而潇洒。
眼前的景色干净清明,连带着心境也变得开阔起来。轻盈的步履以微小的跳跃前行,一手遮着湖面反射过来的光线,一手摇着桃花扇,却是一点风也没有。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啊好风光,蝴蝶儿忙,蜜蜂也忙,小鸟儿忙着,白云也忙啊我也忙,桃花扇里桃花香,桃花扇里桃花香,眼前美女成群过,小爷高兴啊爷高兴,这也歌唱,那也歌唱,风儿唱着,水也歌唱啊我也歌唱,碧水凌凌天蓝蓝,碧水凌凌天蓝蓝,啊~”
“你抽风呢?什么破调子?”寒笑笑直言不讳。
“差矣,差矣!这歌,能唱出来的,要么智商为负要么超高,小爷我当然是属于后者的,不过你也不明白,真是对牛弹琴哦~”
嘴角抽了抽,额角青筋险些突出来,寒笑笑看她那一副得瑟样,生出一股无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