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偶遇,你但说无妨。”程清璿朝她点头,并无为难之意。
许翠薇这才稍安心下来。缓缓朝他俩行了个正极了的礼,半低着头说道:“我早知有今日,但求王爷与贤妃娘娘不要为难我爹……”
若芸知晓她放下戒备,忙点头:“好。”
“我如今并非许翠薇,我只是流落到江南的京城小户人家的女儿,现在叫碧落,姓严。”她还是有些不安。站着说话。
“翠微碧落,今非昔比。只是不知那严相公现身在何处?府上可有别的人?”若芸莞尔一笑,她既知京中之事,定同许大人尚有往来,不是被逐出门那便是从了夫姓。
许翠微面露惊诧,旋即点头:“我夫君求学未归。眼下农忙时节,我放了老仆们回家,本有两个丫头,一个嫁了人,一个前日患病我便遣她回去休养。不想这独自上街一次叫你们认了出来。”
若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无奈宫里那个她不曾留心也无从比较,只觉得眼前人同宫里的“许翠薇”像极了,便叹道:“幸好京城小姐露面不多,想来你抱恙多时,连祭天大典后的宴席也不曾去。”
“是,听说贤妃娘娘一曲动人,入了皇上的眼。”许翠薇知无不。
“原来你们是这般听说的。”若芸苦笑一声,明明荣锦桓当初是想拔了她这个祸端。
“不知姑娘,为何在此?”程清璿打断她,冷声问道。
若芸瞥了眼他面上的不悦,心里偷笑。
“只是爹拗不过我。”许翠薇含糊其辞,终于深吸一口气,和盘托出,“我与相公认识在前,娘却嫌他家境不够显赫,反倒想让我进宫为妃,正巧采选令下,而家中适龄的女儿只有我一个。我当时死活不依,便求了爹,爹终于心软这才……”
若芸当即恍然,又问:“那宫里那个是?”
许翠薇既然说了,便不再隐瞒,接口道:“她本是不出名的艺妓,家道中落还不起债务,被人逼债却同爹,爹见她与我十分相似便替她还了债。直到我寻了短见,爹束手无措,这才想起她来。没想到她是一口答应,顶替我名入宫为妃,一来保全我家,二来成全了我。”
“倒是有勇气。”若芸叹了口气,庆幸那人不是有别的目的,也难怪在宫中见到总是神色懒散又无错处,想来的确是个中落的小姐出身,入宫又只为了报恩。
“许大人爱女之心倒是令人刮目。”程清璿目光微黯,低低一叹。
若芸跟着点头,那许大人从来不争而圆滑,不想竟是为了女儿安身立命低调行事。
许翠薇既然全说了,便也无需遮掩,当即跪下道:“民女所犯是死罪,被二位认出民女也无话可说,只求切勿声张,民女万不想累及爹。”
“如果我是你,下回便管住叫人的习惯,死咬自己是严碧落即可。”若芸并不立刻答应,只给了她这个主意。
“是。”许翠薇大喜过望,忙应了声。
“我们走罢。”程清璿并不去管她感激涕零,对着若芸轻声道。
若芸点头,同他站起身,又扶了许翠薇起来,宽慰道:“你若念家,悄悄回去看看也无妨。”
“不!”许翠微却断然拒绝,语气绝无回还的余地,“我来了,便不再回去,终身不再回去了!”说着却忍不住悄声道,“我娘至今都不知我在这里……”
“如此这般,我便告辞了,倘若日后得缘见了许大人,我会说一句碧落安好。”若芸叹了口气,同程清璿一起离开。
再到青石街巷已是明月当空,她频频回头看着那渐行渐远的民宿,许翠薇泫然欲泣的神却挥之不去。
“可是想家了?”程清璿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没有,我只是羡慕她有爹可以想。”她说完才惊觉自己失语,忙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程清璿默然不语,隔了很久才道:“如此想来,我也许多年没有见父亲大人了。”
“你爹还活着?”若芸下意识的问出口,可立马又后悔了,复低了头下去,声若文呓,“对不起,我以为……”
“无妨。”他笑着摇了摇头,却是叹了口气,“扶苏虽为隐居地却也占地甚广,我即位后父亲大人便去到深入腹地的山中隐居,偶有书信提点却再不露面。”
“他为何避而不见?”若芸有些不解。
“是要独自终老罢,我想。”程清璿说着,目光悠然看着道路尽头。
“那他又提点些什么?”
“无非是遵从天命等。”
“真有天命?”她几乎要叫出来。
“传说这片陆地是神所创,本有六界,最终只剩下愚昧无知的人类,汲取无度、贪婪无惧,违背天命终究会灭亡。”程清璿不紧不慢的缓缓道出,笑着看她,摇了摇头:“其实谁也不知道万年前的世界究竟是何样貌,天地自然到底有没有神灵,即便有,想来也是先一步消亡了的,若说真有天意,便是我遇上了你罢。”
若芸紧张的听他说完,终于松了口气:“还好,我以为你要说扶苏人见过,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
“所以,父亲大人的提点与当今上谕顺从天命是同样道理。”程清璿解释着,复又淡笑。
“是是,原来扶苏人也怕自己垂暮老矣被人所见以至心里难受,所以躲起来,与现在的人想法如出一辙。”若芸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道。
他倏然停下脚步,拉过她,认真的道:“你怕自己变老么?”
“这……”若芸看着他灿若星辰的眼眸,忽然就心虚起来,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有一点,毕竟我命不同扶苏人那般长远。所以会想,等我老去,陪伴在你身边的会是谁。”说着便垂头丧气的不去看他。
“不会。”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目光灼灼迎上她的诧异,用肯定的语气道,“都不会生,所以无需担忧。”
若芸听得云里雾里,随后苦笑道:“怎么可能?先皇要长生都尚且不及,何况我呢。”
程清璿缓缓摇头,将她的手握到自己心口,沉声道:“失去你,若第一次尚且可惜,第二次便是痛心,这般的事绝不会生三次。”
若芸呆呆的听着,愣神许久,才小心翼翼的道:“很痛心吗?比我,还要痛心么?”
他面露古怪,却轻声道:“大约还有十分嫉妒。”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极不愿的表,倒抽一口冷气。
“我初以为那不过是遗憾,你愿意便好,我反复告诫自己,你不过是命中过客、水中落花,擦肩即可过,却不明白为何挥之不去。”他颇为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忽然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可现在想来,我替你把脉时的暗自庆幸,早就昭然于此。”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步步紧逼
他委婉的表述已然是极致,若芸浑身一颤,惊异于素来淡漠的他会向她袒露自己的感受,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拥入怀中,丝丝淡香传来,像是毒药一般沁入肺腑,让她动弹不得,依偎着那白纱锦缎心口却无比暖。
层云掩月,凉风习习,她下意识闭眼贴着他温暖的胸膛,还未来得及说一字半句肺腑之言,只觉程清璿手腕一沉,她当即被他拉着走。
“怎么了?”若芸感到他脚步越来越快,跟着紧张起来。
“有人盯上了。”程清璿敛神屏息,施展轻功便一跃出了街巷,飞快的划过树林、足点山泉,机关密布的龙华山庄入口便掩在那迷雾重重之后。
可他们尚未到达雾霭之地,便听见有多人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有刀剑出鞘之声。
她凝神四顾,只见原本清冷无人的郊外已然窜出了几十位官兵模样的人,手持刀剑将他二人团团围住,火把将昏暗的树林照亮。
几乎同时,四周迅速的跃出几个身影,眨眼间便到了内圈、拦在官兵跟前。
若芸咬唇看着四周眈眈相向的官兵,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如此兴师动众,本王愧不敢当。”程清璿同她十指交握的手紧了紧,朝着林中某处淡笑,面上虽似春风拂面可语声却冷的彻骨。
“程王爷恕罪,我等不过是奉命办事。”林间忽然信步走出一名中年长者,衣端冠正,两鬓间白,隔着官兵对他俩便是一拜。
若芸咬了咬唇,见他的目光在程清璿身上转了圈便在自己这里停留,所着衣衫乃是刺史的朝服,当即明白了过来:“是奉皇上的命么——江大人?”
长者愣了下便恭敬的点头道:“正是奉皇上的口谕,一旦发现贤妃娘娘便着我等请你回京。”
“倘若我不回呢?”若芸下意识退了步,可围着的官兵并没有退却半分。反而同暗卫剑拔弩张。
“上谕如此,请娘娘不要为难江某。”江大人再拜,这回的话语却略带威胁的意味。
若芸明显的感到程清璿的手又紧了紧,后靠术数起的雾霭林。江大人在此动手势必得不到好处,她瞧着四周蓄势待发之势,便朝江大人淡淡一笑:“江大人治理锦州有方,忙于公务,却不知宫中已无苏贤妃,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江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你在锦州为官多年,也知何等地方是你这个小小的刺史不得入的。”程清璿眸中锋芒必现,转而要挟道。
江大人这回黑了脸,低着头良久后作了个长揖。扬声道:“皇命难违,我等接业城急报后彻夜赶路,又在此候了多日才得以接近,礼部的薛大人还在丰锦二州处等江某消息,江某这便是要得罪了。只是不知娘娘。可准备与我等动手?”
若芸紧张的朝程清璿身侧靠了靠,只见江大人虽威胁至此却并不动,想来是有别的底未揭,她便沉吟一声,道:“不知皇上为何要我一介民女回京?”
江大人见她这么问,明显的松了口气,回道:“皇上说了。恰逢宫中有嫔妃患病、久治不愈,着您回京探望。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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