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毒药,有色无味,饮完消散,不留痕迹。”若芸头疼不已,若是留有罪证,皇上恐怕不会留胡舒儿疯言,也不会容楚如兰栽赃了。
“那,便只有她自己招,才行了?”许翠薇蹙了蹙眉,目光微动便提醒道。
“你是说她若不疯?”若芸缓缓站起,广袖一震,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朝晓红道,“替我去请下怀王,瞧瞧胡婕妤。”
“不用请。”晓红反应过来,冲她一笑,“怀王每日都要进宫给你送三餐的药,你忘了?”
若芸想起怀王劝药的“铁面无私”,不由尴尬一笑,“知道了,这便去看看胡舒儿到底疯没疯。”
“唉,你……”许翠薇想拦却未拦下,一路跟着她去到舒畅阁,听见里面的引吭高歌,这才附耳于若芸,提醒道,“胡婕妤可是恨透了你,即便她不疯,也一定会同你做对的。”
“嗯。”若芸扫视舒畅阁外围,隐隐有人扯着嗓子唱叫着,当时胡舒儿有孕意气风发、颐指气使尚在眼前,不想如今竟是这般田地。
“姐姐……还是别去了……”晓红有些发怵,缩在她身侧使劲拉了拉她的袖子。
“应是她怕见着我,而非我怕见着她。”若芸毫无惧色,命人叩门。
谁知那唱叫之声戛然而止,许久也不见人来,若芸无奈,只得命人撞门而入,紧走几步便见舒畅阁内狼藉一片、杂草丛生,再不是当日的花团锦簇、人来人往。
“看来是装傻。”许翠薇话中有话,给若芸使了个眼色。
“再报。”若芸冷声令下,便有太监高声宣“贤妃娘娘到”。
几声过后,里头依然毫无动静,若芸只得带着许翠薇与晓红入内,晓红即便再怕,此刻也留了心眼,攥着若芸的手未曾松开,准备随时将她拖走。
行至内堂,便听见正寝有人低声、断断续续道:“嘘……有人来了……我们躲起来……躲起来……”
“胡婕妤,别来无恙?”若芸大踏步入内,虽有准备,可瞧见胡舒儿的模样还是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胡舒儿仅着了单衣,披头散发、眼眶深陷,面色萎黄且消瘦不堪,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正在不停的重复“躲起来”,而她面前仅有的四五个宫人则十分畏惧的缩在她面前的墙角、瑟瑟发抖。
“胡婕妤,别装疯卖傻了,看看谁来了?”许翠薇轻咳一声,大声引起她注意。
胡舒儿闻言浑身僵硬,这才一点点回过头来,看到正装伫立的若芸,仔仔细细的上下看了数遍,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鬼啊!”她叫着,逃也似的藏到床柱后头,只警惕的露出一只眼睛,不停的叫道,“有鬼!有鬼!有鬼来害我!”
她的尖叫声几乎要让整个舒畅阁都晃动,晓红已然捂住了耳朵,若芸则皱眉不止,朝她高声道:“胡舒儿,本宫是苏若芸,托你的福,本宫还没有死!”
胡舒儿给她这么一喝果真止住了叫声,改为喃喃低语,不停的往床后头缩。
“她这是怎么回事?”许翠薇越看越不对劲,朝那几名宫人问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连环结
“回……回娘娘,婕妤娘娘她……她……”宫人结结巴巴的说着,顾左右而未说完,似是有难言之隐。
“根本就是做贼心虚,这才吓疯的!”晓红瞪着胡舒儿,替若芸百般委屈着。
“胡婕妤,我等前来问你话,并非要你的命,你有什么话不妨从实招来。”若芸瞅着胡舒儿惊惧闪烁的眼眸,冷声道。
岂料,胡舒儿还是朝床柱后缩了缩,一边无意识的嗫嚅,一边畏惧的盯着她们。
“贤妃妹妹真是好兴致,昨个皇上才亲自接回宫,今个就同许昭容一同来瞧胡婕妤,本宫还以为,贤妃妹妹此刻正侍奉皇上呢。”一声高亢女声带着戏谑由远及近而来。
只见德妃一身釉红鸾凤锦缎衣裙、带了一大批宫人闯入舒畅阁,发顶的金牡丹花簪映着珍珠光华夺目,那眸中的神采飞然才瞧见若芸便化成阴霾。
若芸心下不妙,只得点头微微屈膝道:“德妃姐姐安好,恕我有不明事想问问胡婕妤,许昭容不过是恐我受惊,这才陪我来舒畅阁。”
“哦?贤妃妹妹才从冷宫出来,又久病问医归来,这便急着问胡婕妤,想必知道她已疯癫了?本宫案例寻访,还请贤妃妹妹莫见怪。”德妃说着,晃动那一头珠钗,大袖一震,朝左右下令道,“愣着做什?还不快伺候胡婕妤?”
“是!”宫女太监们得令,整齐划一的答着便蜂拥上前。
若芸被这阵仗冲了个猝不及防,踉跄一步给许翠薇扶稳了,而晓红则一个箭步挡在她面前。
“啊——!你们……救命啊……救命……”方才还躲在床柱后的胡舒儿看到有人朝她来,突然又大声叫喊起来,这一回不仅躲,还对着上前的宫人张牙舞爪。
可那些宫人像是完全不把她当主子似的,七手八脚将她直接摁倒,又有人端来碗。扣着胡舒儿的嘴便往里头灌。
胡舒儿强扭不过,边哭边嚎,半咳半呛,还是将那碗药给喝了。
“这……”若芸被这一幕惊呆。打从心里发怵起来。
“贤妃妹妹莫慌,自从胡婕妤疯癫,也没少哭闹,皇上既将后/宫交给本宫打理,本宫也请了太医给她瞧。可惜胡婕妤疯癫闹腾不止,只得每日灌下这凝神静心的汤药,本宫也十分不忍,只是为了宫中安宁,不得不为之……”德妃草草的解释着,也不去看若芸等人的反应。眼见着胡舒儿给灌了药,便抬了抬手让宫人们撤手。
“姐姐此举,倒是辛苦了。”若芸面无表情的应声,双目却直勾勾瞧着那咳嗽不止、泪流满面的胡舒儿,心下微叹。
“贤妃妹妹过奖。若无事还是早些回你的朝露宫,免得这里又多几个被胡婕妤吓到的人。”德妃懒懒的袖掩红唇,佯装困倦,转而朝缩成一团的舒畅阁宫人道,“你们平日好生照顾着胡婕妤,要是她有什么闪失,唯你们是问。”
朝露宫的那几名宫人闻言立刻跪下了。朝德妃不停的磕头遵命。
德妃做完这一切像是一气呵成,眉不抬半分便指挥着宫人撤了个干净,自己则冲若芸淡淡一笑,头也不回的出了舒畅阁。
“德妃这架势,倒真气派。”许翠薇瞧着她釉红的背影走远后便直摇头,实夸暗贬。目露不屑。
“娘娘,听说自从你离宫,这宫中便是洛德妃一人说了算,连平时和胡舒儿抱成团的楚如兰都不得不德妃恭敬呢。”晓红扯了扯若芸的胳膊,向她说明情况。
“嗯。知道了。”若芸不置可否,瞟了眼扔跪着的舒畅阁宫人,心下暗叹这舒畅阁原来的宫人都给遣的一干二净不说,新来的也是经常腹背受气,看不住胡舒儿是个罪、弄疼了胡舒儿倒也不是。
她瞅着渐渐安静、抱膝坐在角落的胡舒儿,一步步走到她跟前,低头凑近她多日不曾清洁的耳畔,轻声道:“当初你差人灌我毒药,眼下被人同等对待,当真是因果。”
胡舒儿猛地一哆嗦,没有焦距的眼神晃了晃,仍然呆呆的盯着地面。
“唉……也罢,我既平安,要你的命也无用,你只需告诉我可愿为林暮烟讨个公道,我便不危害你的性命,如何?”若芸思量着,扔下自己的条件。
“姐姐,你别饶了她!”晓红猛的伸手将若芸拉走,朝她急道。
“我不是要饶,我是要救林姐姐。”若芸想起林暮烟黯淡空洞的眼神就兀自神伤,拍了拍晓红的手背示意她别激动。
“小心!”许翠薇出声示警已晚。
晓红才点了头,一双沾着泥污的长指甲冷不防掐住了若芸的脖子。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还我的龙儿!” 胡舒儿不知何时已经站起,双目通红、面目狰狞,双手掐着若芸睚眦欲裂。
“啊!你放开她!”晓红惊叫一声,下意识扳住胡舒儿的手,将她手指使劲的往外抠,同时扭头大喊,“许翠薇你来帮忙呀!”
许翠薇这才反应过来,忙上前同晓红一左一右拉开胡舒儿。
可胡舒儿也不知哪里来这么大力气,死死掐着若芸怎么都不肯松手。
“胡……你……不是……不是我……”若芸字不成句,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而胡舒儿的怒火正由她那圆睁的怒目朝自己袭来。
舒畅阁的宫人眼瞧着要出事,赶紧上前帮忙,可即便将胡舒儿的身子拉了悬空,也无法将她的手从若芸脖子上松开。
“啪”,不知何处飞进一颗石子,猛的击中胡舒儿的印堂又弹开去。
胡舒儿一时头晕眼花,一个泄力便给众人拉了开去,重重的朝后仰倒、撞上了床柱,紧接着面色灰白一片,张口吐了不少方才喝的药出来,浑浑噩噩的不省人事。
“姐姐!!”晓红惊骇到了极点,忙将若芸拉开甚远。
“可有事?”许翠薇瞧着若芸脖子上几道明显的指印,看着她苍白无力的脸色也急了。
若芸不住的咳嗽着,依靠着晓红勉强站稳,使劲眯了眯眼冲门口看去,只见怀轩墨不知何时站在屋门外,双眸空灵宁远,只面无表情的朝这里站定。
“我来便是告诉你,此人疯没疯我不乐意瞧,你三番五次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可真可惜了那些药。”怀轩墨仍是那般事不关己的说风凉话,说罢还微微侧头,旋即竟是一叹,“瑞语阁那位心力交瘁、忧思忧虑太多年,我早对皇上说此是无药可医,也不用瞧了。”
“你……”若芸才缓过来,明白怀轩墨早就应皇上的邀请诊治过了林暮烟,既是心病,眼下能让她释怀的便只有胡舒儿,不禁恳求道,“你就当帮我个忙,瞧瞧胡舒儿罢。”
怀轩墨并未答应,而是冷哼一声,缓缓道:“即便她疯了,也是受失子之痛,何况我看她无药可医,早早了结倒省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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