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舒言是没有死的,孤狼和易阳同时带人挡在了他的身前,而易阳对这只月炙叛军毫不知情。
月炙叛军见无法杀掉舒言,也不投降,纷纷喊着报仇的口号,指责舒言口头借着两国合作的名头,借月炙的兵夺自己的王位,却居然私下派人刺杀他们大将军。
舒言自然是不会承认的,于是下令调查此事。
月炙人也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要求就地对质——因为牵扯到月炙将领的性命,易阳倒戈了。
一直到此,蒲萱都听得津津有味,边听边感慨舒言真是一如既往的阴险。
说起了,安青突然那么不对劲,难道是舒言这次终于玩火玩大发了,真的被杀了?啊,那可太美满了。
蒲萱笑眯眯地继续听下去。
说书先生说:许多月炙人都见过凶手,正是舒言原本的那个心腹手下。
蒲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人是安青杀的,安青是听命于舒言的。
但是在几乎所有人眼中,安青只是个拐了主子的未婚妻跑了的叛徒而已。
说书先生继续说:最后查出,那个凶手在叛离陛下之前,原来竟然曾与月炙易阳有过接触。
蒲萱不禁握紧拳头,用力得指节都发了白,气得忍不住地哆嗦。
接触?对,是曾有过接触,当时安青落到那个姓易的混蛋手中,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半死不活的,到现在手臂也没完全治好。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舒言一句“那个叛徒”,将事情摘了个干净。
再问了一句,“易将军,你当初到底和那个叛徒商量了些什么,能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一交代清楚”,就把罪名栽赃了个干净。
易阳绝不可能承认他当初是捉安青去刑讯的,一旦他承认,两国会直接交恶。
难怪,难怪非要安青去杀那个人,原来他还可以被这样利用!
“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吗?”蒲萱还是没忍住,直接站在茶摊里质问了起来,“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那说书先生诧异地看了看她,笑道,“小姐,这事情举国上下都已经传遍了,你大可以找其他人问问——当然他们讲得不会有我这么精彩详细,但事实总是不会错的。”
“舒言那混……”蒲萱含下咒骂,继续问道,“他当真那么说过?”
身后有人拉了拉蒲萱的袖子,蒲萱不耐烦地一甩手,回头就看到了安青。
“三方军队在场,传出的都是一样的话,怎么可能会有假?”说书先生回答道。
安青脸色惨白,对着蒲萱摇了摇头,伸手握住蒲萱要拉她走,手心冰凉。
蒲萱一口气堵在心口,看到他,这口气也不知道该上还是该下,只回头狠狠刮了那个说书先生一眼,拉着安青,一路怒气冲冲地走了。
“你听到了?”蒲萱问。
安青苦笑,“早听到了。”
他听到的版本还没有这么详细,只不过是“刺杀月炙将军”“叛徒”“易阳还想嫁祸给舒言陛下”之类的只言片语而已。
蒲萱转身甩掉安青的手,怒吼道,“那个混蛋!”
安青沉默。
蒲萱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骂,但是看到安青,她这一肚子话都像被堵在了心里,怎么也骂不出口。
第一次,蒲萱骂舒言,安青没有反驳。
他只是咬着唇,静静地站着。
蒲萱感到自己的心情像是被分裂成了两部分,其中一半其实在窃喜:舒言做出这种事情,安青总不至于犯贱到还会回到他身边吧?
另一半却是在愤怒地狂叫:混蛋!那个混蛋!她的小安青,居然让别人给狠狠欺负了!
不,这根本不能称之为欺负。
那混蛋压根就是直接往安青心口上捅了一刀,将他心中最柔软最珍视的部位搅了个稀巴烂,再整个刮下一块,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难怪他会喝着酒呆坐一整晚。
难怪他会不顾一切也要紧抓住她。
他刚刚失去了曾经的一切。
蒲萱突然浑身一震,抬眼对上安青的视线。
蒲萱道,“他当初要你去做那件事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然后笑,“幸亏你逃出来了。”
安青摇头,“他从来不会只留一个后招。”
如果安青当时就回去了,那舒言自然也会拿出安青回去后的办法。
原来如此……
蒲萱感到心中一阵沉重。
安青不是因为失去了一切才紧抓住她,是因为她才失去了一切。
必须负责
蒲萱越想越觉得困扰。
当然,根据蒲萱对舒言的认知,她自信就算舒言现在没有把叛徒的名头安在安青身上,以后也说不定,毕竟舒言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能容忍自己的跟班跟着别人跑的人。
但是安青现在之所以跟着她跑,是因为她当初把安青给拐了。
尽管蒲萱当初拐带安青时,名义上说是为了安青好,然而蒲萱也不是个善良无私的人,她那时到底是存着多少私心,她自己清楚得很。
那之后小鬼头的情感发展不受她的控制,但那次拐带确实是一切的起因,直接导致安青现在这种众叛亲离——舒言一开口,除了她以外的大概都得离,谁还敢和舒言作对啊——的情况。
总之,现在除了她身边,安青已经无处可去了,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她。
虽然蒲萱很满意这种状况,但她希望的是安青能主动留着,而不是走投无路。
因为只有安青有选择的主动留在她身边,她带着安青才能只是权力而不存在义务。
是的,蒲萱纠结了这么久,最终不得不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现在,似乎必须得对这个小鬼负责了。
蒲萱困扰得头都大了。
对一个十五岁的小鬼负责,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啊!
这表示她不得不照顾这个小鬼的饮食起居吃穿用度,每天买菜的时候必须要多考虑一个人的伙食,要知道这小鬼爱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对什么东西过敏以便于能将他养得白白胖胖,三餐定时定量,如果他不爱吃还得又哄又喂。
得随时抽查小鬼的学业进度以避免他以后长成一个废材,要经常关注小鬼的心理健康以避免他以后长成一个神经病,如果小鬼做错了事她作为家长必须要出面道歉回头还得教育小鬼,必要时还得注意小鬼有没有早恋……
咳,小安青已经早恋了,现在的重点是要尽快转移他的早恋对象。
——总之,如果你家刚好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你就知道这种压力有多大了!
简直想想都觉得可怕……
何况蒲萱还从来没有对谁负过责……
尽管她活过很多世,但是她没有生过孩子,更加没有养过。
蒲萱一脸憔悴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感觉自己今后的生活一片水深火热,灰暗极了。
安青在一旁摩挲着衣服料子,然后抽出一件对着蒲萱比了比,“我觉得这件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蒲萱正思考着重大的人生问题,顺便点了点头。
安青接着又挑出几件差不多尺寸的,再挑出几件归自己穿的衣服,交给店员打包好,从袖子里掏银子付账。
然后安青领着蒲萱出店回客栈,路上看到几个首饰貌似很适合蒲萱,想了想,也掏银子买了下来。
蒲萱终于领悟到“责任是无法逃避的”并决定面对现实时,她已经坐在客栈房间里,安青正往她面前搁宵夜。
蒲萱挑起一个点心尝了尝,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唔,果然是她除辣椒以外最爱的口味。
安青坐在她面前,略有些羞涩地笑道,“我刚刚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蒲萱边吞边问。
“我们没钱了。”
“……”
“自从半年前我们在一起开始,就没有赚过钱,只偶尔把东柏收藏的那些东西拿出去卖上几件。”安青边说边将仅剩下的一点碎银子掏出来摆在桌上,又算了算这些天的开支,最后道,“付掉房钱之后,大概还能过上两天。”
蒲萱一愣,“他那一堆东西,不是还有很多吗?”
安青悲痛,“都和马车在一起。”落在石头底下砸烂了。
那么,这真是一个重大的问题……钱的问题永远很重大。
蒲萱低头又吞了块点心:上次就多亏了东柏的顺手牵羊能力,至于这次,安青的身手很好,扒个包什么的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不行!蒲萱猛然惊觉,赶紧坚决地遏制了这个想法。
她现在要对小鬼负责了,不能把他养成一个小偷!
蒲萱抬头望向安青,严肃道,“我们可以去做点生意,比如一起开个医馆?”
“听起来不错。”安青瞄了眼窗外,“本钱?”
蒲萱突然想到舒言曾经承诺给她六十万两,而且根据舒言称王的顺利程度,她觉得她完全有资格拿那笔钱。
但是现在去找舒言要钱,显然不合适。
蒲萱默默在心中把舒言插了一千二百一十八遍。
“说来,你倒是看得开。”想到舒言,蒲萱说起话来就带了点怨气,“这么快就像个没事人了。”她不是当事人,听到那件事还到现在都气得肝颤。
“是啊,看开了也就那么回事。”安青垂眼道,“我原本也就是不敢置信而已。”
小鬼心胸开阔,作为负责人应该高兴,但是蒲萱心里偏偏就不是滋味。
一般人遇上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骂天骂地骂舒言,要死要活大哭大闹上好些天,记恨上好些年,心理素质差点的还可以去报复社会。看到安青这么快就冷静下来,蒲萱只觉得心疼。
“也没什么可记恨的。”安青对上蒲萱那一脸的愤慨,笑了笑,“他只不过是用这种方式,和我说了一句‘一刀两断’而已。”
恩断义绝。
蒲萱无话可说,情绪有些低落。
安青坐着看了她一会,然后掏出之前在路上买的一串珠子,“我觉得这个配你好看。”
蒲萱扫了一眼道,“你还有心情买这个?”
“试试吧。”安青笑。
小鬼第一次给负责人买东西,绝对要鼓励为主,不能打击他的感情……何况那珠子也确实好看,圆润饱满有光泽,摸上去清凉清凉的。
安青满意地绕着蒲萱看了一圈,然后掏出一对耳环,“再试试这个?”
“……”
嗯,反正都鼓励了,再多鼓励一点也一样,何况那耳环也真漂亮。
安青点了点头,道,“还差个手镯。”
“喂,你够了啊!”首饰什么的戴一点是个意思,要戴多了,蒲萱可不耐烦。
“这是刚才买的衣服。”
蒲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