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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茧园曲散-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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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砌成一座气派宏伟的大墓,老千岁更是亲自上表圣上,要为她讨个贞妇的封号。但是二太太的灵柩却并没象普通人家那样停满七七四十九天,而是在坟莹完工后立即送去落葬。在这一里多长的队伍中,叶府上上下下不分主仆几乎合府出送,再加上雇来的和尚、吹鼓手、脚夫、轿马,还有一些欲巴结权贵的官僚乡绅,一路哭哭啼啼、吹吹打打,倒也十分热闹。待到了留晖门换水路坐船走,大大小小的船只竟然绵延数里不绝。

    沛玉和叶芸两个因受老千岁宠爱,老千岁怕再有闯府那样的事发生,所以把他俩带在了身边。宝囡自然得随老千岁一起,只是她与沛玉分开久了,两人竟生疏起来,相互间反无话可说。

    老千岁看看沛玉看看宝囡,开口说道:“蓉儿,为何不与两位哥儿说话?这船上就我们四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早就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气,怪我生分开你们,是不是?所以我今天要帮你们撮合撮合,你愿不愿意?”

    宝囡羞得胀红了脸,急道:“蓉儿不敢怪老千岁,蓉儿只想陪在老千岁身边。”

    “这句话原不该在今天提起,但你们难得都在,不如挑明的好。”老千岁笑笑,慢吞吞地说道,“你在我身边有些日子了,也该看出蔷哥儿和莲哥儿对你的意思。不过,蔷儿虽聪明能干,却爱在外眠花宿柳,且又有了妻室,终不是能托终身的,莲儿虽天真无邪,到底肤浅了些。我早就思量好了,玉儿最是配你,早晚你都是他的人。”

    沛玉慌忙辩白:“老千岁,玉儿从不敢想娶蓉姑娘为妻。”

    “吆,这么漂亮的人儿你还推三阻四的。我原想等你们真成了兄弟后就把这事给办了,谁料想竟出了这档子事,所幸二太太毕竟年轻,你们又都不是她嫡亲,过它个七七四十九天也就算了。”老千岁说道。

    “玉儿不敢。”沛玉忙道,“蓉姑娘当初是我带回来的,若我再娶了她,恐怕别人真会说我强抢民女、早存邪念。再说蓉姑娘仙女样的人品,又岂是玉儿能般配的,况且玉儿家道中落,又怎能让蓉姑娘随我吃苦?求老千岁另为蓉姑娘择一门乘龙快婿吧。”

    宝囡本已羞得满脸通红,听沛玉此说更是无地自容,叶芸帮腔道:“对对,请老千岁再去挑一家好人家,玉哥哥也是个花花公子,脾气又不好,何必非要嫁他。”

    老千岁笑道:“你以为把玉儿说得一个钱不值就会轮到你了?玉儿,你莫不是怕我叶家会饿着你们小两口?”

    沛玉急道:“芸儿人品出众,他才更配蓉姑娘。”

    老千岁摇了摇头:“同姓又岂能通婚?玉儿,你莫非糊涂了?也罢,二太太刚过世,本也不用急着谈这事,待过些时日再说吧。”

    沛玉这才松了口气。叶芸却忍不住偷偷笑了,他起初听要把宝囡许配沛玉,心里也有些着急,听沛玉坚持不允,才放下心来,待见沛玉拿他作挡箭牌,心下就更好笑了,他跟宝囡又怎能婚配?

    “玉儿,既是送二太太,你就吹一支曲儿吧,权当祭典。”老千岁吩咐道。

    沛玉毕恭毕敬地答声“是”,抽出玉笛,吹了曲《哭相思》。

    好一曲《哭相思》,但闻江水萧萧、行船呜咽,老千岁不由得绣帕掩面,艾艾地叹了口气:“唉,想你那二婶子未婚丧夫、父母横死,嫁入茧园原指望能让她享享福,又怕她过于清闲积郁成疾,才将整个园子交她料理。我寻思着好岔开些,少些苦闷,谁曾料到反而令她终日忙碌操劳,竟是未老先衰,小小年纪就辞世登仙,让我这白发人去送黑发人。”

    叶芸见老千岁伤感,赶紧劝道:“老千岁还请节哀顺变,二太太刚过世,园中诸般大事还得老千岁躬身亲为,尤其是二太太这件事还得你亲自操心,切不能误了正事。”

    老千岁听叶芸这么说,也就停止了伤悲:“你说得不错,我也有些乏了,蓉儿,你扶我去歇一会儿,让他们哥俩说说话。”

    宝囡答应着扶老千岁进后舱去了,剩下沛玉和叶芸在舱中相对无言。二太太虽长他们一辈,毕竟年岁相差不多,平时又较投缘,突然间身边少了这么一个人,的确有些两样。

    船队继续向苏州方向驶去,这一次与清明不同,前番只是扫墓祭祖,虽有感叹,但气氛还比较轻松,此次为二太太出殡,却是人人悲伤感慨,船行之缓竟如蚁步,一直到第二天午后才到达上方山。

    到了上方山,众人纷纷弃船登岸,或带或雇,主子们都换乘车轿马匹,下人们因身份卑微,只能徒步徐行,前前后后稀稀拉拉的队伍竟拖了数里路。如此声势浩荡,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旁观,待听说是昆山叶家出殡,都不禁翘指赞叹,其中有个独眼瞎子听说更是喜极难禁,竟悄悄尾随而去,那就是张大公子手下的张洪了。

    张洪从他主子那儿听到了吴府被抄的消息,故此也想借机发上一笔横财。他早就打听到沛玉失踪那天曾有一顶小轿去过林厅,只因叶吴两家相熟,才疑到沛玉可能进了茧园,这也是张天成密告新阳知县范守长的原因。奈何叶府势大财大,连昆山知县傅寒也出手相助,范守长非但到手的宅子银票奉还不算,又赔上了为官数年方始搜刮来的唐伯虎真迹《秋香拜月图》,才将此事了结。张天成为此也只得赔上了两万银子才将范守长的火气压了下去,所以张天成更想找到证据好拿到沛玉以报此仇,而这次来上方山收购土产,巧遇叶家有事,张洪不由暗暗欢喜,以叶吴两家交情,沛玉必会前来送殡,他只要瞪大眼睛,就不愁找不出来。

    沛玉的确也一起上了岸,但叶府何等排场,轿子直接从船上登岸,闲杂人等又怎能近前细辨究竟。

    待到了叶家祖坟,更是主仆分明、亲疏有间,亲朋好友、乡亲邻居,一拨拨的轿马、一拨拨的随从,井然有序。张洪因长相缺陷,怕人怀疑,也不敢过于近前,再加上叶府家人环立四周,神态威武肃穆,他又岂敢胡乱造次,偏生他只生得一只独眼,在他看去,远远的只见那些年轻的公子哥们,竟是人人都象吴沛玉,气得他跺脚直跳,旁人还以为他为死者哀伤,倒颇为同情他,特地让出一块地方尽其号啕。如此一来,张洪立刻成了众矢之的,吓得他慌忙逃了开去,潜回叶家停船的地方,意欲再探究竟。

    二太太的葬礼场面极其隆重,前后足足用了半天功夫,到天光渐黑,各人才纷纷回船,奈何天色已晚,暮色中更是难辨,张洪竟是徒劳无获,空手而归。

    张天成接张洪报信,也早早领了一班随从候在了留晖门,想在叶家回昆山时找到沛玉的踪影。

    沛玉因怕人认出,早作了准备,在停船前先躲进轿中,船一停岸,便夹杂在其他轿中走了,只是千虑一失,宝囡扶着老千岁上轿时并没想到会有人注意到她,竟落在了张天成眼中。张天成因在兴福寺对她印象极深,立刻认出她来,心里不由一喜,脑中闪过强买宝囡的情景,而今最要紧的是找出那张有老奶奶手印的白纸了,看宝囡搀扶老千岁的情形,他认定她是叶家极红的丫环,即使不能因此找出沛玉,至少也能狠狠地敲上一笔。他想到这儿,也不再去找沛玉,得意忘形地领着随从,耀武扬威地回去了。

    二太太在茧园本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故此一回茧园老千岁就吩咐为二太太守孝四十九天,严禁娱乐。沛玉与叶芸编排《琼花劫》自也在禁,两人走动得也没往常那么勤了。

    沛玉因无事可做,更因失了偏宅,心知已完全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不免闷闷不乐起来。这天他叫上银环,改扮一番,逼着她悄悄离开了茧园,一路闲逛来到大街上,抬头望见万宝茶楼,便想找叶蔷聊天。

    不巧,叶蔷出外办事,沛玉只得进入茶楼等他。可是伙计们并不认识沛玉,银环因是内府丫环,平时深居简出,园外人也不熟悉,而小二见他们举止亲密,还以为是前来开房嫖宿的,遂领他们去了楼上空房中。

    沛玉进得房中,这间房在他前次藏身的隔壁,却比那间干净多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倘若蔷大爷回来,你让他立即到我这里来。”

    小二意外道:“难道二位不是来开房的?”

    银环一听,脸都红了,沛玉立刻板下脸来:“胡说,蔷大爷回来你只要告诉他就行了,休得多言。”

    小二慌忙点头,慢慢地退了出去,临出门时又讨好地说道:“大爷,南面那一间屋里近些日子住进了一个陆公子,在这里开局设赌呢,看他傻头傻脑的,竟也赢了几万两银子。”

    沛玉反正无事,也就随口问道:“哦?赢了几万两?那他不如去开个赌场算了,到这儿来赌什么?”

    小二眨巴眨巴眼睛,纵恿道:“我看他不过是运气好一点,若是你去,保管能赢不少。我看他傻傻的,哪里会赌,大爷若是没事,不如也去消遣消遣,待蔷大爷回来,我即刻禀报。”

    “休得多言。”沛玉板着脸道。

    小二唯唯喏喏地退了出去。沛玉在房中坐了片刻,终觉无聊,便对银环说道:“银环姐姐,我们不妨去看看,也强似在这里傻等。”

    银环闻言,忙阻止道:“不行,赌是万恶之首,公子怎能与这帮人同流合污。”

    沛玉皱了皱眉头:“唉,我此刻还不如他们呢,去看看也无妨。”

    银环本想再劝,见他满脸不悦,也不敢多说,更想他身无分文,谅也不能去赌,只得随他去了。

    沛玉去得南头,见围了一群人,输输赢赢果然热闹,不由手痒,但他身边并无银子,如何下注。苦思片刻,从身边摸出翠玉如意,也不懂门道,随便在桌上一放。

    沛玉放的地方是天门,设局的原来却是陆进财,只是他们却不相识,陆进财拿起如意细细看了一番,见是块好玉,心头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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