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玉愣愣,答道:“是啊,可后来红船开去了青阳江,事先我并没料到,但是,我们确实是给苏州知府唱戏的,因为府台的船也在那儿呀。”
银环微微点了点头:“怪不得宝云昨晚来问你是不是去了青阳江呢!你知不知道?碰巧昨天大奶奶和茜姑娘来邀你和三少爷去青阳江看龙舟,他因你不在园里,就和她们一起去了。”
“他看到我了?”沛玉紧张地问。
银环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宝云说,大家都看到红船了,而且龙舟赛昨天就结束了,你怎么今天才回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呆了几天?”
“我当然知道,可这也错了吗?”沛玉不解道。
“你知不知道三天里可以发生多少事情?更何况是一男一女?”银环不由板下脸问道。
沛玉急道:“姐姐,你看我象是那种人吗?”
银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谁知道呢!我看那女人就不顺眼,天底下哪有女人逛妓院的道理,一个女人把妓院当成家,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沛玉只道她是恨那天让她在楼下久等,也板下脸道:“曲小玉可是正经人,你不要挟嫌报复,胡诌于她。”
银环打鼻子里冷哼一声:“你来茧园前我本也是正经人,不照样……不正经了。”
沛玉气得直向她瞪眼睛,一时竟找不出话回她。怪道说奴大欺主,想他初进茧园时她还象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而今竟也敢对他冷嘲热讽起来。
“你说呀,你怎么不说了?”银环抢白道。
沛玉看着她恨恨地咬了咬牙,发狠道:“好,你说我不正经,就算我不正经,我这就去醉芳楼见那曲小姐,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沛玉说着,转身奔了出去。银环万没料到他说翻脸就翻脸,吓得连魂都飞了,她赶紧追了出去,可是哪里还有沛玉的人影,追到大云堂,见叶成守门,她又不敢开口问,只得回头往樾阁奔去。
宝云听是银环叫门,立刻让她进去了,银环也不解释,直向叶芸睡房奔去。
叶芸的睡房极为隐秘,银环却如入无人之地,直闯了进去。叶芸正在侧耳细听什么,见银环闯入,忍不住取笑道:“你那主子刚回来,怎不陪他风流快活,慌慌张张地跑我这儿来干嘛?”
银环脸红了红,也不辩白,只急着说道:“不好了,玉公子回来我忍不住说他几句,想不到他竟赌气跑了出去。”
“你说什么了,惹他生那么大的气?”叶芸好奇地问。
“我……”银环咬咬牙,说道,“我怪他不该在外一呆就是三天,说他不该和那个姓曲的小姐一起出去,他竟说还要去找那姓曲的。”
叶芸不由得笑了:“你倒好,管束起主子来了,难怪他要去找什么曲的直的。他真的去了?”
银环委屈地点点头。
“难道你那主子看不上你,竟把她带回园子来找乐子了?”叶芸笑问。
“不是的,他说要去醉芳楼找她。”银环急道。
叶芸笑得更欢了:“他不会把醉芳楼也搬进园子里吧?你那主子虽是傻气,却也不该荒唐如斯吧?”
“这……”银环有些听不明白,愣了愣道:“我都快急死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叶芸摇摇头,不以为意:“你听,保不准他在什么地方吹他那宝贝玉笛呢。”
银环将信将疑地侧耳听去,果然,一阵优雅的笛声飘飘忽忽地传入耳中,她喜不自禁地叫了起来:“他在吹玉笛?”
“你别说醉芳楼的笛声能传到这儿来。”叶芸手指一戳她额头,取笑道,“不争气的东西,既是气走了他,还去找他做什么?”
银环却不理会叶芸取笑,赶紧奔了出去,循声找去,原来笛声竟是从荷花池那边传来的,沛玉正站在池塘外口的石板簖桥上悠哉游哉地吹着他的玉笛。
银环奔到沛玉面前,生气地责备道:“你倒好,把我吓得要死,自己却躲在这儿。”
沛玉收起玉笛,回头看着她说道:“天已这么晚了,你真想逼我出去?除了这园子,我还有什么地方去?”
银环急道:“谁要你离开这里,我是担心你。”
沛玉不觉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到这儿来散散心,我想你听见笛声,自然会来找我的。”
银环白了他一眼,好强地说道:“我才不会找你呢,是三少爷不放心你,我怕你又惹他生气,才巴巴的到处找你。”
“你这小蹄子,你那风流主子出去才不过三天你就耐不住寂寞了?还拿我来做遮掩,编排我的不是,羞也不羞?”忽然背后传来叶芸的声音。
沛玉的脸不禁一红,心想叶芸一定是知道银环和他的事情了,当即反驳道:“原来是芸弟啊,我才刚去叫门你不开,现在倒反过来找我了。是不是刚才跟哪个丫环房中亲热无暇见我,到现在才空?”
银环被叶芸取笑了好几句,心里却还向着他,急忙扯扯沛玉袖口,道:“不要瞎说。”然后向叶芸说道,“这儿风凉,少爷请到轩里说话吧。”
叶芸白了沛玉一眼:“我才懒得和他说话,我是怕你背后编我坏话,不放心才过来看看。果然被我猜着了。”
“那你们先聊着,我这就回去捂一壶热茶来。”银环说着,赶紧往回走去。
待银环走远,叶芸才淡淡地说道:“玉哥哥此去青阳江和那曲小姐快活了三天,总算还记得回家来了。”
“芸弟弟取笑了,我是去为人吹笛的,哪有什么快活可言。”沛玉正色道。
“想那曲小姐花容月貌妖冶风流,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你先前就对她艳羡不已,此番良机会不大献殷勤?只是我看,自古戏子多风流,只怕你到头来落个多情反被无情恼的结局。”叶芸笑道。
“芸弟未免也太小瞧我了,更是看轻了曲小姐,那曲家虽为戏子,在太仓却也是一等一的大户人家。正如芸弟一样,她唱戏并非为钱财,只为一个艺字,不过情有独钟罢了,岂能与普通戏子同日而语。”沛玉辩道。
叶芸听他拿别人和自己比,立刻板下脸来:“呸,你竟敢拿我和别人比,她一个风尘女子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一争高低?”
沛玉不禁笑道:“芸弟如何变得如此气量狭小,好男不和女斗,你跟一个女人计较什么?也不怕人笑话。”
叶芸脸红了红,缄默片刻才又不放心地问道:“你敢说你和她从不曾有何瓜葛?”
沛玉笑答:“芸弟莫非信我不过?”
叶芸看看他表情,这才说道:“我是为我自己的声名着想,倘若别人说我拜了个如何如何的兄长,岂不连带我也跟你背黑锅?你想,我会不计较自己的名声?我不想你将来再去见她,这次既然没事也就算了。你自己忖度吧,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沛玉满脸堆笑:“当然是你重要,可是你也不必为了一个女人就将我拒之门外啊,为了一个女戏子,险些伤了我们弟兄感情,值得吗?芸弟,你可真是太傻了,你想,我会是那种人吗?我们兄弟情深意笃,岂能让别人搅在当中。”
“好,我且信你一回。”叶芸微微点头赞同,抬头看见天上一轮新月,忽然说道:“玉哥,你我兄弟长相厮守,可那弯新月凌空高挂,甚是孤独,假如让你为她配一位如意郎君,你会选谁?”
“太阳啊,日月同辉,唯有太阳才能与之相称。”沛玉想也不想地说道。
“错。”叶芸马上说道,“那日出白昼月行星汉,日月岂能同辉相映?唯有清风才能常伴明月。”
沛玉想想点头道:“倒也是。”
叶芸一指塘中莲荷,道:“我再问你,池中白莲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你又拿什么配她?”
沛玉想了想答道:“红花须由绿叶扶,莲花虽艳,也得有荷叶相佐才能成趣。”
“又错,花与叶本是一体,如何言配,常言道:芙蓉出水池鱼嬉,你该以金鲤相配才对。”叶芸教他道。
沛玉笑笑:“芸弟所言极是。”
叶芸再问:“你再说说看,吴沛玉才高八斗名冠昆邑,该配何等女子?”
沛玉讪讪一笑:“愚兄孤家寡人一个,能有谁人相配?芸弟快别开玩笑。”
叶芸笑笑,也不追问,只说道:“那你想想,芸儿久居园中禺禺独行,形单影只,将来该由谁来配?”
沛玉不由笑看他一眼,道:“以芸弟的品性才貌,非得有天仙才能般配,我倒有一个人选,不知芸弟可能中意?”
叶芸一喜,问道:“谁?”
“此人本出名门,只因家道中落而寄人篱下,但是色艺双绝,赛过天仙,芸弟若能中意,哥哥非保这大媒不可。”沛玉立刻说道。
叶芸听到说赛过天仙,不免有些丧气,但还是勉强问道:“是谁?”
沛玉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蓉姑娘。”
叶芸气得板下脸来:“大错!”
沛玉不禁有些意外:“蓉姑娘才貌出众、刚入园子就引得蔷哥和莲哥争到老千岁面前,难道芸弟竟看不上她?这却是为何?”
叶芸恨恨地瞪他一眼,生气地说道:“同性岂能通婚。”
沛玉笑道:“蓉姑娘本不姓叶,只是进府后老千岁赐姓才姓了叶,只要芸弟中意,还可以改回去嘛。”
“你这个榆木脑袋!”叶芸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就走。
沛玉一把拉住他,不解地问:“芸弟如何生气了?”
叶芸白他一眼,一扭头挣脱了他,咬着嘴唇跑了开去。
“这……”沛玉都有些糊涂了,蓉姑娘可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叶芸连她也看不上,还能看中谁呢?
不一会儿,银环捧着茶盘过来,见只剩了沛玉一个人呆呆地立在桥上,不禁问道:“公子,三少爷呢?”
沛玉疑惑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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