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茧园曲散- 第6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叶芸直跑到沛玉床前,双颊已胀得通红,他扑倒在沛玉身上,满脸羞怯满怀喜悦地看着安静地熟睡的沛玉,不禁说道:“真吓死我了,你倒好,只知死睡,全不顾我一个人担惊受怕。”

    沛玉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叶芸幽幽地叹了口气:“冤家,你还在睡,我为你情深如许,待你醒来不知还能不能记得我,可怜我风情万钟,你却不能解其万一。罢罢,就算我前世欠你,今生来还,你好生睡着,我这便去换过衣服再来。”

    叶芸刚要走,想想又折转身,犹豫道:“我不能就这么走了,万一你醒来不肯认我怎么办?我得想个法子让你记得才是。”

    叶芸凝神沉思,一时也不得其法。

    “姑娘。”沛玉忽然在梦中冒出句话来。

    叶芸闻听沛玉呓语,高兴得笑容满面,立刻问道:“你醒了?玉哥,你醒了?”

    但是沛玉只是在说梦话,并没有醒过来,叶芸不免有些失望,可这失望只短短一瞬,立刻被强烈的喜悦冲走了。他欢喜得竟然流下泪来:“冤家,你总算记得这些了,你虽在梦中,到底还是记住了我为你做的这一切,我死也瞑目了。冤家,冤家!”

    叶芸喜极,一转念间,将头伏在沛玉胸口,重重地咬了一口,沛玉本能地将他一把抱住,惊叫:“姑娘。”

    叶芸心满意足地伏在他胸口,见牙痕中渐渐渗出血来,赶紧用绣帕掩住,喜道:“玉哥,你别怪我,这是我给你留下的印记,这样,等你醒来就不会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春梦了。”

    叶芸欣欣然在轩中留了片刻,为他掖好被子,欢喜地说道:“玉哥,你总算没有辜负我一番心血。你且安心躺着,我这就去禀报老千岁,让大夫再开些好药。老千岁听到你能开口说话,不知要多高兴呢。你等着,我去去就来,一会儿,就那么一会儿。”

    叶芸掐着小指比划了一会儿是多么短暂的一瞬间,随即奔出据梧轩,匆忙回樾阁换上原来的衣服,就向万寿楼去了。

    叶芸兴冲冲地奔上楼去,才刚进门,就听见宜诗向老千岁说道:“那新阳县的范知县不知怎的摇身一变成了昆山知县,带着陆进财和好多衙役来,说是有人看到吴家的玉公子让人送回园里来,要抓了去问罪呢,还说玉公子是抗旨脱逃,罪不可赦。”

    抗旨脱逃可是死罪,这分明是和叶家过不去嘛,老千岁当下恼道:“哦,这厮敢到我茧园抓人?”

    宜诗急道:“老爷让我马上请老千岁过去大云堂,镇一镇那鸟知县。”

    叶芸不由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几乎就要跌倒,但他关心沛玉的安危,情至深处,竟支撑着转身直往大云堂去。

    叶芸到大云堂时,老爷和叶蔷、叶莲都在,随即老千岁也在宝囡和众丫环的搀扶下赶了过来,其他女眷不便见客,就守在堂后的跑马楼大院里听消息。

    老千岁一见范守长,气得将龙头拐杖猛一顿,怒道:“放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领人闯到叶府里来。”

    范守长新官上任三把火,与陆进财一对眼色,立刻把头一扬,嚣张地说道:“吴沛玉是抗旨脱逃的钦犯,下官虽官卑职微,却也知报效朝廷,纵然顶着天大的罪名,也要将人犯捉拿归案。况你这老太婆也只是假托朝廷的余荫,只怕抓了吴沛玉后我还要问你个假冒皇亲之罪,若敢阻我办案,现在就将你一并拿回去问罪,到时可休怪我不体恤你这把老骨头。”

    老千岁何曾受过这般羞辱,气得眼一瞪,喝道:“请出先皇御旨来。”

    老爷立刻招人搬来一架长梯,叶蔷亲自登梯攀至梁下,解下梁上悬着的红木方匣,毕恭毕敬地捧着退了下来,庄重地跪倒在老千岁面前。

    老千岁颤颤巍巍地打开方匣,取出一卷黄绢,横着展开,只见绢上写着:敕封昆山茧园叶氏玉琼公主封号,叶氏子嗣世袭三品侍卫。左下角还赫然落着嘉庆玺印。

    范守长不由得傻了眼,他虽听说老千岁来头显赫,却只以为那是邑人尊称,本想先在昆山立威,去她眼皮底下抓了号称昆山第一才子的吴沛玉,却不料老千岁竟抖出圣旨。但一转念间他却不甘轻易服输,仍振振有词地说道:“吴沛玉乃是钦犯,实是罪不容赦,理当就地正法,恕下官冒犯公主威仪。”

    老千岁的拐杖重重一戳地,愠道:“怎么,你要拿我老太婆的曾孙女婿杀头?”

    范守长一愣,吴沛玉怎又成了老千岁的曾孙女婿?

    叶老爷知他怀疑,招手向宝囡道:“这是小女,圣上日前已恩准叶家所求,钦命与玉儿择日成婚。怎么,要不要请圣上亲临,好为他俩主婚?”

    范守长瞪大了一双死鱼眼,脖子一颤,竟将乌纱帽震落于地,他绝没想到叶家如此显赫,连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女收入府中也能奏请皇上赐婚。

    老爷唬下脸来:“你才只是个芝麻小吏,竟敢到叶家闹事,还不快滚?”

    范守长却不肯就此灰溜溜地滚出叶家,壮着胆子强辩道:“你说吴沛玉的婚事是钦点的,可有凭据?”

    老爷愣了愣,的确,招沛玉为婿只是老千岁一厢情愿,连沛玉也未曾应允,而所谓的钦命只是叶蔷见恭亲王时提的要求,又何来凭证?更何况当时连沛玉的名字都没敢提起过。

    范守长见叶思京哑口无言,立刻趾高气扬起来,伸手要捡乌纱帽,却被叶莲眼快,起脚踢至一旁。范守长恼羞成怒,吼道:“来人啊,快给我把吴沛玉抓来。”

    众衙役喏喏连声,却没人敢硬闯叶府捉人。

    叶蔷喝道:“混帐,朝廷早有邸报,吴沛玉已经死于兵祸,再说圣上也已赦免吴家。难道你敢藐视朝廷?”

    “无凭无据,你骗三岁小孩呀?”范守长嗤之以鼻。

    叶蔷转向老爷,轻声嘀咕:“爹爹,我在玉弟手中确曾见过一方写了赦字的黄绢,还落了御印。只是玉弟昏迷不醒,一时间又往哪里寻?”

    叶芸听说,不禁眼睛一亮,道:“我在玉哥床头倒见过一块黄绢,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块。”

    老爷眼一瞪:“还不快去取来?”

    叶芸赶紧奔去据梧轩,取来沛玉的黄绢,交到老爷手中。

    老爷打开黄绢,在范守长眼前一亮,怒喝道:“昏官!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可是当今圣上亲笔。”

    范守长见到一个大大的赦字,腿立刻软了,赶紧说道:“下官给公主请罪,给侍卫大人和编修大人请罪,下官这就告辞。”

    叶老爷却得理不饶人,喝道:“给你脸不要脸,而今这门好进却不是那么好出的。小的们,给我打。”

    叶府家人闻声上前,就要动粗,范守长一见这阵势,吓得脸都白了,强作镇定地说道:“谁敢殴打朝廷命官?”

    叶莲得意地用手指晃着那顶乌纱,冷笑道:“你连乌纱帽都丢了,还敢称朝廷命官?这是你以下犯上,活该倒霉。小的们,给我狠狠地打。”

    叶府男仆一拥而上,将陆进财和丢了乌纱帽的范守长一顿猛打。他虽带了不少衙役来,看这仗势,又有谁敢上前?可怜那平日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父母官,只为了张家贿赂的几两银子,冒冒失失地闯进这户势大的人家,竟被打得鼻青眼肿,最后被人架着扔到了路旁。

    叶莲凌空一脚,将那顶不值几文臭钱的乌纱帽踢出了叶家大门,直滚到对面的阴沟里。

    阴沟再脏再臭,可乌纱帽却是贪官污吏们聚财敛富的法宝,不能不要,尤其是主子的乌纱帽更是重要,陆进财忙忍痛爬到阴沟旁捞上来,范守长急急忙忙地将又脏又臭的乌纱帽扣在头上,两旁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发出一阵哄然大笑,他们还从没见过如此惬意舒怀的猢狲赤膊戏。

    叶芸见范守长满身臭气离开,这才松了口气。他本已十分疲劳,又吓上一吓,再来回一阵急跑,精气神早已耗尽,若不是紧张沛玉才勉强硬撑住,只怕早就瘫了下去。眼见得事态平息沛玉无碍,他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整个人也随之疲软,竟是头重脚轻地栽了下去。众人见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将他送往樾阁。

    但是,叶芸才回樾阁就硬是坚持着让宝云扶他去往据梧轩,他得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沛玉,好让他也放下心来。
十四
    第十四章花神殿儿啼银环踏水去据梧轩问缘哥儿试红妆

    夜深人静,荷花池畔花神殿中,银环正跪在塔心前暗暗祈祷。自沛玉回到茧园,她已是第二次回来了,与前不同的是此刻她已经娇儿在怀。

    她本想自己抚养婴儿,然而,一个连名份都没有的下人带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在外如何谋生?何况她在园中原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贴身丫环,从没做过粗活,出外几个月也只是凭着素来的积蓄才勉强撑到今日。她本无谋生之道,因听见沛玉回府才回来的,原指望有个依靠,但两次前来,都见到沛玉人事不省昏迷不起,眼见得再无她依靠的可能了。她只得来到这寂静无声的花神殿中,对着楠木塔心一吐衷肠。

    但是,又有谁能听到她的祷告?她向着塔心磕了三个头,抱着孩子向簖桥走去。

    荷花池中曾经满塘盛开的莲花已经不见,银环抱着孩子轻声饮泣:“公子你真的好忍心,竟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肯睁眼看一看,恐怕你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了,不是奴婢狠心,实是这世道容我娘俩不下。我与公子虽名为主仆,却从未以主仆生分过,但是下人终究还是下人,即使公子有心容我,这世道也不能容我,如果他跟着我只怕还要受更多的苦难,谁让我是个无名无份的下人呢?玉公子,眼下你自身都难保,又怎能顾得了我们母子?罢罢,我们这就去了,离开这吃人的世道。”

    银环伤心地抹着眼泪,抱着孩子向池中走去,水渐渐没至腰际,她不舍地看看婴儿,见他依旧甜甜熟睡,根本不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