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欧阳丰笑,也在审视我,这一家人很喜欢看人的脸吗?想起刚才他说的“从此就算咱们家人了”,我不由红了脸,他是无意中说的吧?
“爸爸,丁宁叔叔害羞了。”欧阳健伸着小手让我抱,我把他抱起来,他在我脸上使劲地亲了一下:“小健好喜欢叔叔。”
“拍马屁!”欧阳康非常气愤地瞪着他,“爸爸,健健是个马屁精,卖国贼!”
“才不是!”欧阳健趴在我耳朵上小声说:“康康最喜欢打小报告,是个坏孩子。”
我“噗嗤”一声乐起来。
结果被欧阳丰抱起来的欧阳康很不以为然地看我们一眼说:“爸爸,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丁宁叔叔吗?”
“不是因为喜欢吗?”
“才不是!”欧阳康笑地像个小恶魔,“是因为呀,丁宁叔叔看起来非常好欺负!”
***
你能想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大人被一个五岁的孩子说好欺负的感觉吗?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二十二年来最大的失败,比体育测试不及格,入党申请被驳回,应聘工作未成功还惨。
我欲哭无泪的瞪着欧阳康,而他则得意无比地看着我,还不时地挤鼻子弄眼。
“呵呵……”欧阳丰居然也在笑,真不愧是父子!“这是你的荣幸啊!”欧阳丰非常开心地说。
荣幸?我一头雾水,被一个小孩说好欺负很光彩吗?
“慢慢你就会了解了。”欧阳丰仍笑着,“走吧,咱们到外面去,我来给你们做丰盛的大餐。”
“我来吧!”我这才想起这是我的工作,“你上了一天班也累了。”
“没关系,我身体棒的很,倒是你,这两天还是多歇歇吧,我也会叫健康别累着你的。”
我为他话中的暗示而羞红了脸,抱着欧阳健抢先走出来,不想他看到我窘涩的样子。
欧阳健坐在我怀里看电视,欧阳康在一边使劲地瞪着他,空气中轻轻漾着一种令人沉醉的馨香,竟让我恍惚见有了家的错觉。
家啊……这个在一般人眼中普普通通的字眼,对homosexual来说却像个可望而比可及的空中楼阁或看的见摸不着的海市蜃楼。尤其像我这样传统保守的家庭出身的孩子,背叛父母、欺瞒家庭是我注定了的命运。
迫于种种压力我或许最终会和一名女子结婚吧?
可是因那样的婚姻而拼凑在一起的两个人一间屋能称为“家”吗?
家啊!最起码应该是个让人安心,感觉温暖的地方吧!
homo这个词在牛津大词典上解释为man(人类),而sexual为性的,homosexual即指性向指向为同性的一类人。
相较于轻浮的gay,我比较喜欢homosexual这个称谓。
我是什么时候、认真考虑自己的性取向的呢?应该是大二那年吧?周末和林枫看了回通宵电影,其中一部就是曾红遍中国,搅地沸沸扬扬的《霸王别姬》,虽然里面的同性关系不怎么直露,但毕竟有那么个意思,回校时林枫讥讽地说:“那个×××也一定是个gay,不然不会演得那么生动逼真。”
“gay是什么?”说实话,我那时确实不知gay是什么意思。
“就是同性恋呀!你不知道吗?”林枫我的少见多怪好笑,从那时起我就认定“gay”和“同性恋”一样是个贬义词。
一直到后来看了方刚的《同性恋在中国》和《变性人在中国》以及其他一些文章,我才明白从严格意义上说程蝶衣不算是同性恋,他应该是性错位,他的心理是认同“虞姬”,认同女子的。
而我自认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我喜欢自己是个男人,大不幸的我喜欢的性物件也是男人,不知这是遗传变异还是基因突变?
从弗洛伊德以来,医学界的态度也越来越趋于宽松和肯定,可这并代表我们就解放了,从此就有了一片明朗的天……
“大功告成!各位先生请就餐了!”欧阳丰从餐厅口喊。
“哇!”健康象兔子一般箭射而去,我却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而欧阳丰关切的眼神就像某种暧昧令我红了脸。
看着他190公分高大的身体,雕塑般精致的脸,标准的身材穿着前面有只爱心熊的粉红围裙实在是见很滑稽的事。我忍不住笑了,他也笑,“没办法,这是健康相中的,非买不可。”
“以后还是我来吧!你实在不适合做这种事。”我说,我是家中的幺子,从小就是远庖厨的,我母亲是个非常传统的女子,从来就认为做家务是女人的天职,而父亲则应是家中绝对的权威,所以上大学后到林枫家做客,看到他爸爸掌厨时我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不知为何,我认定象欧阳丰这样的男人应该像我父亲那样在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厨艺是一流的,饭菜都很精美,既有饭店中饭菜的外观色泽,又有自家做的甜碱可口。
两个小家伙很有教养,静静地吃,不挑不拣也不说话。
“多吃点,你太瘦了。”欧阳丰不停地为我夹菜,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在我的印象中,城市中人都是自顾自,谁也不管的。
“宁宁,”他突然这么称呼,我吃了一惊,抬头看他,遇到他温暖的眼神,这称谓、这眼神让我恍若见到了母亲,虽然他是这样一位昂藏男儿,母亲只是位矮小平凡的农家妇女,可是──这种的感觉真的很像,一时我的鼻子有些发酸,急忙低头扒饭。
“宁宁,你大学怎么会念历史系呢?很喜欢吗?”
“其实我第一志愿是中文,但分数没够就打到了第二志愿历史系里,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读史不是使人明智吗?”我淡淡地说,“再说,凡是隶属社会学科的我都感兴趣。”
“哦?正相反,我对凡隶属于自然学科的都感兴趣,我是读建筑工程的。”他说。
“建筑设计师?”我感兴趣地问。
他点点头。
“怪不得你把房间弄的这么好,清新典雅又不失现代韵味。”
“这房子倒不是我设计的,而是我一位朋友的杰作,他是室内装修设计师。”欧阳丰说。
“很有才华。”
“哼哼!”欧阳丰摇头轻笑。
“怎么了?”我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你不这样认为?”
“不!我是在想如果卓越听到你的话会更狂傲的,那家伙,哼哼!”看欧阳丰无意多谈我也就不便多问了。
“宁叔叔,那个体育馆我爸爸是主设计师哦!”欧阳健忽然说。
“××广场我爸爸也参加了。”欧阳康同样自豪的说。
“是吗?”这回我倒真是不加掩饰地敬佩了,“很了不起!”而且,又这么年轻!
“当然!”健康异口同声地说,“爸爸是天下最棒的!”
我停下筷子,向欧阳丰竖大拇哥,欧阳丰爽朗地笑了,说:“我儿子们的赞美才是我最荣幸的事!”
有你这句话,你的儿子也是最幸福的,我想着。
第三章
预支的一千块钱稍微缓解了我的窘迫,还了林枫二百,给家中寄了五百,这是结束我纯消费者身份的一点证明。我本想给父母买点营养品,但他们肯定不会吃,要么串门要么就会放的变质,还是寄钱吧,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过我估计父亲会立刻就把我寄的前存起来,以备日后我结婚用。
爹娘啊……我把简单的一点行李从林枫那儿取了回来,我去的时候他不在,其实我是专门挑那个时候去的,我把钱和那张纸条压在了书桌上,留了个电话号码。
欧阳家的房子有三间向阳卧室,主卧房居中,健康的在西边,我就住在了东边那间,而且距离厨房、餐厅近,比较方便。关于我住的这间房子,我倒是非常喜欢。
墙壁是青花瓷中恬淡清雅的淡青色,而窗罩和窗帘是民间蓝印花布,墙头挂着几个青花装饰盘,在白木色家具案头摆着几个青花瓷玩具,整个房间沉浸在青花瓷的色调当中,加之床头上的一盏玫瑰红半透明灯罩的床头灯,书桌上一盏杏色半透明灯罩的台灯,既幽静又非常和谐。欧阳丰说这也是卓越设计的。卓越!怎样一个人呢?我真是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可是我本身的服饰,却大为欧阳父子所诟病。
“真土!”健康一针见血。
“不适合你的气质,牛仔裤也不利于健康。”父亲大人比较含蓄。
于是一个周末,他们把一向懒地出门的我硬拽出去各大商场逛了一遍,夏服秋装买了一堆,当然款是欧阳丰付的,他说会在我的薪水里扣,我琢磨以那些服装的标价来算,我两个月的薪水算是预支了。
首饰。我一直认为那是既繁琐累赘又容易引起皮肤病的东西,非要我选择的话,我只要两件。
一是手表。可是手表已是每个上班族的必备品,不算饰品了。我想要的是一只瑞士手工制作的华贵表,不用说你也知道,那只能是我的白日梦,别说价值百万几十万美圆的江诗丹顿、爱彼、莫托·;罗依,就是较为便宜的名士表、萧邦表,也在几千美圆之上。至于名牌表和时尚表,我就认为进口的和一块国产的没什么区别,我不感兴趣。
另一件是戒指。唯一的一个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的价值就不是取决于戒指本身的造价了,而在于他的含义……我天生不是会挣钱的料,而也不是个怎么讨喜的人。穷我一生,这两样,不知哪个更难得。
欧阳丰说我骨子里是贵族化的。可中国这块土地只出皇帝大臣、巨甲豪绅,是从没出过贵族的。我说我是个文人,而且只是半拉子文人,我很落魄,与这个时代不太合拍,既没资格搞研究,也没才华从事创作,我比较象孔已己。
欧阳丰大笑,说我体内绝对有自虐因数。可能大概或许……有点吧。当一个人心理不平衡时,往往会有肆虐的冲动,既然我不敢虐待别人就只好自虐了。我想,禁欲也算一种自虐吧?在未亲身体验之前,我对同姓只抱有一种纯情的浪漫幻想,想着和他说说知心话,牵牵手,亲亲嘴就是及至了。
可是经过那疯狂的一夜,当伤口痊愈,痛楚尽消时就只剩下那种火热和快感的余味在身体里叫嚣翻腾了。清醒时我可以以理智压抑自己,可是睡梦中已和那人翻云覆雨不知多少次了。我为这样的自己感到耻辱,可是更加感到欲求不满的痛苦,欲望的洪流一经决堤便开始肆意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