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踟蹰片刻,知道容希夷是天命师,自己的一言一行他皆看在眼中,若是有半分欺骗,下一刻可能便身首异处。
天命师能预测天命之外,水氏一族代代相传的绝杀,如今也落入了容氏的手中。
人们不知为何水天师坐下两名弟子都不是本氏族男子,只道其中一名弟子来自民间,早年求学后便不见踪迹,另一名正是现在坐在暗室之中的容希夷。
莫看容希夷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书卷气息,完全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正使出绝杀时,他一人便可敌千军万马。
来人老老实实答道,“一人给小的的。”
“何人?男子还是女子?”容希夷追问道。
头不敢抬起,那人伏在地上,电光火石之间理清思路,缓缓说道,“当时小的正从南疆回来。经过一处密林,那里正是山贼出没的地方,小的正要绕道而行时,见树林边躺着一人,衣衫破烂,看不出是男是女。小的走过去时,以为他已经死了,岂知他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小的,剑指着小的问‘你是谁?’。小的见剑上刻着‘流云’二字,记起宫主说过,凡见‘流云’者如见宫主,于是小的就向那人跪拜,说自己是云起宫人,那人听罢立马将剑抛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要小的把盒子交给攸——太子殿下。”
那人说完后,室内一片沉寂。容希夷陷入沉思之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诗诗她遭遇了什么事……她没事罢!?
那日说是要去找她,可天下之大,寻一名连相貌尚不能确认的女子,如大海捞针一般。
空灵剩余的灵力都用在了另一个世界,现今已无法帮忙。而玄水阵的破坏,使他们无法联系上诗诗,也无法掌握她的精确的位置。唯一的线索,只有封印在她体内的流云剑……
流云剑被取出,要他如何去寻回诗诗?
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容希夷勉力问道,“盒子呢?”
“在这。”那人小心翼翼掏出盒子,双手递上。
“为何不一道交给白宫主?”容希夷问道。
“小的一开始以为只是个玩笑。”那人低声说道,玉剑也是,交给宫主大人时心完全忐忑不安,害怕这一切不过一个恶作剧。只是林边遇上的人实在过于诡异,他的衣服虽然破烂不堪,但衣角和脚上的鞋子看起来很是古怪。
容希夷打开盒盖,一盒碎玉在阴暗的室内散着融融绿光。
“碎了……”眉毛微蹙,他喃喃道。
“小的未曾打开盒子过。”那人赶紧说道,“不知盒子里装有何物。”
容希夷缓缓一笑,“我知道。”空灵已将一切说明,手抚过盒盖,的确不曾少掉一丝半点。
碎玉,能治好殿下的病么?
容希夷不知,为今之计也只有尽力尝试。
“你是在南方遇到那人?”容希夷询问道。
“是。”
“很好,下去吧!”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时,容希夷揉拭眉角,眼中是无尽的倦意。
“你在害怕?”角落传出一个声音,逆着光,一个黑影坐在暗处,被桌椅挡住。
“没。”容希夷答道。
“那……你在担心。”那个声音又道。
深深吸口气,手指摩挲着盒子,容希夷没有否认,“也许吧……”
“她在南方。”
“我知道。”容希夷苦笑,诗诗在南方,他早已猜到,当看到玄水阵南面的阵法被破坏时,他就有这种预感……
“你去么?”
“……”许久没有回答,容希夷眼中布满浓浓的忧虑,“殿下近来变得好生奇怪。每每有意无意提到鱼汀二字时,他都变得暴躁起来,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温和的殿下。这个皇宫某处一定埋伏着我们还不知道的力量,已经开始动手了,并且随时准备反扑。”
“所以你要留在宫中?”
“是。”容希夷答道,“守护殿下,是我的职责。”
角落里的人影缓缓站起,朝这边走来。跃动的火光照亮那小小的身影,小人儿看起来只四五岁的模样,神情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睿智与沧桑。
“你的胸口,有一朵白莲。”小人儿说道。
“是。”手不觉拂过胸口,在心脏跳动的那一处,有一朵盛开的白莲,自他出生起便带到人世,是生而有之的胎记。
“那是一道血咒,”小人儿指着容希夷的胸口,“是你对主人的承诺。”
“承诺生生世世的守护,永不离弃。”
心,猛然一震,这样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好似一句古老的咒语,定下永生永世的契约。
容希夷怔怔看着小人儿,“你怎知道?”
小人儿微微一笑,“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与我,本该是一个人。所以有关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那朵白莲,是你为她立下的血咒。现在该是去兑现血咒的时候,你放心去南方,宫中的一切有我来应付。”
拽着胸前衣襟的手不停颤抖,良久容希夷才重重点头。血咒……没想到那朵白莲竟然是血咒……
师傅曾说过,普天之下,曾有一人为一个女子立下生生世世的血咒。
那人,是天命师的圣祖,是自古以来最杰出的天命师。曾被开国圣帝赐姓“水”字,皇后赐名“青衣”二字,水氏一族的先祖……
——慕容曦仪。
卷五 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三个月后,当寒冷的冬季终于过去,春,姗姗而来。
躲藏了一个冬天的动物从山头跃出,四处觅食,南归的鸟儿在枝头吟唱,山上积雪开始融化,潺潺流水自一头流向另一头。
人们总算可以不用去集市换取粮食,每日都有三三两两的男子结对去林子中打野味,或是去溪边捞鱼,山间的空地也开始松土播种。
那日清晨,山上的雾散了,阿五兴致勃勃地敲开书院大门,林文根着眼晴打着哈欠,“什么事?”
“先生,下山去,快点!”阿五眉开眼笑,林文还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下山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啊!”阿五叫嚷道,“太子登基了,改国号‘建元’,现在到处在庆祝哩!”
太子登基?换皇帝了么?林文年年肩,他向来对政治不感兴趣,看多了党派斗争,皇宫也不过如此。
“太上皇还在么?”林文问道,登基无非两种可能,自动让位和先皇驾崩。没有国丧,表示先皇还活着,是他自动退位么?
“当然啦!”阿五说道,“镇子里说书先生都在讲太上皇的故事,昨儿阿松哥回来将给我们听呢!说太上皇宠爱皇后,历经二十年依旧不衰。还说太上皇早有归隐之心,日日盼着要把皇位传给太子殿下。”
二十年不衰?林文冷笑,这世上有几分感情是不变的,外人或许看来不衰,谁知那皇帝后宫藏有多少女人!
都说后宫就像一座巨大的妓院,而皇上是唯一的嫖、客。祝愿那位新皇身体健康,肾早日衰竭!
“太子妃,哦,不,应该是皇后,一定很美吧!?”林文忍不住八卦一下。
“皇后?”阿五愣了愣,“没听到阿松哥提到,要不我们今日去听听?”
不忍拒绝阿五,林文点点头,“好。”
在书院门口贴上一张“今日休息”的字条,林文和阿五二人一到离开。阿松原说是要陪他们一道下山,最后被拉去狩猎走不开,只好拜拖林文照顿阿五。
林文含笑答应,被阿五白了一眼,“先生那么瘦,到时候不知谁保护谁哩!”
耸耸肩,林文无奈笑笑,被阿五拉扯下山去了。
果然,山下如阿五所说,热闹非凡,大街小巷挂满了红色的绸缎,庆祝新皇登基。二人走到一家茶馆,门口站满了,好不容易挤了进去,见一说书的男手正口沫横飞。
“话说当今的皇上,早在出生之时就有天命师为他算上一卦,说陛下是圣帝转世,有朝一日将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
“太厉害了!”阿五听着,不住感叹,周围人也纷纷发出叹息声。
林文淡笑,玩政治的人都好这一招,出生时梦见一条龙之类的比比皆是,说得神乎其神,其实不过是骗骗老百姓的幌子。
“……再说太子妃啊,是三大家族之一鱼家的大小姐姐,姓‘鱼’名‘汀’”说到这里,说书人停下来喝口水,底下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台上,连林文也收起几分戏谑的神情,仔细听着,“天命师也为她算过命,据说她将—— 母仪天下。”
台下一阵抽气,人们都议论着那位将要母仪天下的太子妃,忽而一人叫道,“不对啊,不是说新皇还没有立后么?怎么就母仪天下了呢?”
“是啊是啊……”一片附和声盖过方才的叹息声。
说书人扇手一拍桌角,大声道,“好戏还在后头哩!那鱼小姐啊,自小娇生惯养,讨厌束搏,所以得知自己被选为太子妃后屡屡逃婚,说是这一次她当着太子殿下的面离开,太子终于下定决心废了她。”
“原来如此……”
人们了然地点点头,阿五很是不解地自语道,“为什么要逃婚呢?做皇后不是很威风?”
林文笑笑,拍了拍她的发梢,“傻孩子,不能只看她表面威风,她要面对后宫无数女人,要玩弄权势,勾心斗角,用尽这天下的阴谋阳谋才能坐稳那个位置。坐稳的同时,要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家族的利益,参与各种纷争。不仅如此,她还要面对那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上,要想尽办法皇上的欢心,无时不刻为自己的容颜担忧,害怕年老色衰,不复宠爱……你说,她怎么会幸福?”
之所以逃婚,多半是因为这些罢!?那个鱼小姐真是聪明呵!
“这样么?”阿五疑感地盯着林文,似还不信,“你怎知道?也许皇上很爱皇后,会……”
“再怎么喜爱,权利地位面前,没人会不心动,会为了一时的喜爱而罔顾自己的地位。能成为太子,登基为皇帝,这样的人更是如此。”爱情与帝位面前,美人与江山面前,于他们而言,后者永远是最重要的……
“既然如此,不是说鱼小姐要母仪天下么?太子应该是皇上,为何又要废掉她?”阿五想了想,又问道。
“屡次逃婚,如果再不废掉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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