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诗诗,好好照顾自己……”
话语,飘荡在风中,林诗雯手中拽着的是一片虚无。
“林姑娘,”易岚赶上来,冲着林诗雯背影说,“陛下要我护送您去荣安王府。”
“走了……”
“林姑娘?”
林诗雯回头,再看一眼尊贵威严的宫殿,转身,轻轻道,“我们走吧!”
她低着头,额发遮掩住面容,看不清表情。易岚恍惚中似乎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熏香,“这不是容天师最喜欢的熏香么?”易岚疑惑,喃喃自语道。
建元元年,沉景国太子登基,同年安王次子容希夷于迎亲之日死于御景国夏亲王之手,皇室后宫大火,林妃薧。
建元一年,夏亲王死,御景国内乱,沉景国趁机出兵,借口平息内乱,与御景国安亲王达成协议。
建元五年,御景国安亲王遇刺身亡,御景国再度遭遇战乱,沉景国联合其他二国占领御景,自此沉景国成为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
建元十五年,沉景国灭辕安国,南国皇室向沉景帝王俯首称臣,自此四国统一,沉景皇上史称帝王,后世称其为“玄昭帝”,改国号“承天”。
玄昭帝在位期间,平反谢家一案,封谢可为平南王,迁至沉景与南国交接之处——云海。
安王因谋反一事被削为平民,其长子驻守南疆有功,封为镇南将军,后与风临云起二宫主一道南征北战,为玄昭帝开拓疆土。
玄昭帝因林妃薧逝悲痛万分,三年不纳,三年后,群臣上谏,玄昭帝终于建元七年纳云起宫白宫主之妹为妻,封白皇后。
传言,白皇后与林妃相貌甚为相似,玄昭帝对白皇后百依百顺,不纳一妃,至白皇后薧,葬于皇陵,玄昭帝于次年驾崩,二人合葬。
——《帝王本纪》
卷八 一生一代一双人 明月夜(一)
番外:明月夜
“夫人,休息一会吧!”
“不了,谢谢!”
溪边,一名女子正在浣纱,灼热的阳光烧烤着大地,她一头汗水,只用袖子随意擦了擦。
旁边还有不少浣纱的女子,身材粗壮,唯有这名浣纱女,背影纤弱娇小。
她咬咬牙,坚持干完手上的活才停下来休息片刻。与其他人相比,她做的活总是最少的,拿的工钱自然也少许多,好在有村人接济,他们母子的生活不算太困难。
女子仰天,擦擦汗水,腰因为长久的蹲跪而酸痛,一想到还有大盆衣服要洗,她顾不得休息,又开始工作。
傍晚,暮色十分,回到村边的小屋子,一个孩子正趴在地上,玩弄泥巴。
“思思,”女子的疲惫似乎因孩子稚气的笑容而消散殆尽,她跑上前,抱着地上的娃娃,亲了亲,说,“今天思思有没有听阿婆的话?”
女娃娃在她的怀中咯咯直笑,玩弄手中脏兮兮的泥块,“娘、娘。”
她才刚刚两岁,说起话来含糊得很,除了邻家的阿婆,似乎没有人能听到。
女子柔柔一笑,带着孩子进屋,关拢门。
屋子里冷冷清清,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连板凳都没有。
床上几床破被子,女子将娃娃放在床上,转身走到灶台边,点燃炉火。
顿时,火光照亮屋子一角,温暖的色泽染红了女子的面颊,她将水倒入锅中,再放了些面粉,几根菜叶,和着粗糙的米粒,煮了一锅不知名为什么的饭。
没有油盐酱醋,女子用一个破瓷碗盛了满满一碗,放在桌上,然后抱着女娃娃坐在地上,将碗端到她嘴边。
娃娃舔了一口,似乎嫌味道不够好,不肯再吃。
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塞到她嘴里。
最后,怀中的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引来隔壁家的阿婆。
阿婆打开门,见屋子里女子气急败坏,伸手要打孩子,连忙从她手中夺过女娃娃,说,“你怎么能这样对孩子呢?”
又抱起孩子,一摇一晃,哄到,“思思不哭哦,思思不哭哦!”
过了许久,孩子才停止抽噎,一哽一哽,在阿婆怀中熟睡。
女子看了一眼碗中的东西,已经结成一团浆糊状,光是看便觉得恶心。
她端起,尝了一口,冷冰冰的,几乎没有味道。
又瞅了眼孩子,趴在阿婆怀中睡着,大概不会想吃这个吧!?
她便端起碗,咕咚咕咚喝起来。
肚子饿的时候,无论吃什么都是香的。
阿婆看得直摇头,叹气道,“到我这边来吧!”
女子摇摇头,说,“不必了,谢谢。”
白日里已经要麻烦阿婆照顾孩子,总不能晚上还要麻烦她罢!而且她赚的钱连维持日常的开销都不够,要她如何回报阿婆?
阿婆和蔼地笑笑,说,“你便是不愿,也要为孩子着想,你若是倒了,她该怎么办?”
如今的女子,面色苍白而憔悴,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谢……谢谢您。”女子满脸感激地说道。
阿婆深深叹息,“你不必说谢,看着你们母子,我时常想到我那苦命的孙女,她若还活着,大概孩子比你家思思还要大几岁。”
女子默然,她也听同村的人说过,阿婆的孙女,死于一场战争。
那是在二十多年前,沉景国曾一度动荡不安,与邻国征战。
二十多年之后,终于沉景迎来了盛世太平,现在的皇上年轻有为,不费一兵一卒,便轻易取得绝对的优势。
阿婆由回忆引发对皇上的赞叹,“孩子,你不是从京城来的么?有没有见过皇上?”
女子莞尔,阿婆以为皇上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得呢!
不过,她的的确确见过皇上,而且一度是那位皇上的妃子。
虽然名不副实。
她摇摇头,说,“阿婆,我没见过,不过听说,皇上很好。”
“那是!”阿婆自豪地挺起胸,“他可是我们沉景的皇上,是唯一能与开国圣帝比肩的人!”
女子浅笑,说是。
阿婆端来热乎乎的饭菜,叫醒思思,给她喂饭。又催着女子多吃一点。
女子一面点头一面狼吞虎咽,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女子和阿婆渐渐走近,白日里阿婆总会带思思出去走走逛逛,向其他人介绍,这是她的干孙女。晚上,女子则会回到阿婆家,帮她做饭,逢年过节替她打扫卫生,祭拜先祖。
思思一点一点长大,从巴掌大的婴孩长成五六岁粉雕玉琢地女孩儿,扎着包包头,很是可爱。
她的眸子不是女子的深棕色,很黑很黑,漂亮至极。
抿着嘴时候,神态像极了一个人。
越来越多的时候,女子会对着孩子发呆,然后泪水喷薄而出。
女孩儿吓坏了,抱着女子也跟着哭起来。
后来阿婆拉开女孩儿,偷偷对她说,“你娘在思念爹爹,所以下次她哭的时候,你要哄她开心。”
女孩儿歪着脑袋,问,“阿婆,那爹爹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呢?阿婆也不知道,她含糊回答,“思思长得很像爹爹。”
的确,思思与女子长得并不像。
又一年冬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女子因为常年的劳累而病倒。
这一病,便再没有起来。
她躺在床上,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下一层皮,一把骨头。
思思大了,知道娘病了,整日守着她,不敢离开半步。
她怕娘一病不起,所以拉着女子的手,陪她说话。
女子烧得迷迷糊糊,双颊通红通红,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最后说,“子思,我要喝水。”
女孩儿一愣,然后忙把碗递到她嘴边,扶她起来喝水。
喝完水,女子依旧闭着眼,身上越来越烫,她喘着气,说,“子思,我好难受……”
女孩儿含着泪,说,“娘,忍忍,阿婆去叫大夫了!”
女子听到“娘”才明白过来,她面前的不是子思,而是孩子。
她笑笑,说,“思思,这么多年,还没告诉过你,你爹爹是谁。”
思思摇头,哭道,“娘,我现在不想知道,等您病好了再告诉我。”
女子轻笑,咳了两声,又喘着气说,“陈子思,思思,记好了,你爹爹叫陈子思,娘的名字——不说也罢。”
“娘……”思思几乎泣不成声。
女子缓缓伸出手,似要去触碰思思的脸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说,“思思,你的全名是陈……”
话语到“陈”字戛然而止,抬起的手,重重垂下。
思思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放声大哭,直到阿婆领着大夫闯入屋子,她扑入阿婆怀中,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大夫走到床边,手探到女子的鼻息,又把了她的脉,最后摇了摇头。
门外,风雪肆意,世间一片苍茫的白色。
卷八 一生一代一双人 明月夜(二)
打开窗户,凛冽的北风吹入屋子,男子阖眼,任这刀割一般的寒风吹在自己的脸上、心上。
久了,身后终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把窗户关上吧!”
男子依言,关拢窗户,披散的长发垂落,遮住半边脸。
他的肩膀上,还残留着窗外的白雪。
“我该走了!”男子说道,一袭黑衣衬着他眉目忧郁,半边脸俊美非凡,半边脸则带着银白色的面具,只露出黑色的眼眸。
另一名男子穿着墨绿色的长袍,坐在桌边,手捧暖炉,长相与这名男子有五分相似,听到男子要走,抬起头,温然道,“不多住几天么?梅儿新学会几道好菜,晚点,言秋也会过来。”
黑衣男子摇摇头,婉言回绝,“不了,子宁,已经在这待得够久,我要回去了!”
“回哪去?”子宁追问。
回哪去?
黑衣男子抬起头,视线似透过厚厚的窗户,飘向遥远的天空。
天下之大,却没有他的归处,也没有等他回去之人。
不,也许有……
只是,他不小心,把她们弄丢了。
几年前,他回了沉景,却得知他的妻,带着刚出生的女儿远走他乡,从此音讯全无。
没有半分蛛丝马迹,男子只得顺着妻儿离去的方向,一路远行,春去秋来,不管酷暑还是寒冬,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止他的步伐,唯有每年腊月二十八,他会照例回到京城,与弟弟妹妹团聚,算是完成自己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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