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认为陈子宁会甘愿臣服在一个连武功都不懂的人之下?”
“如果对方是诗诗,他会的。”回答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容攸然转身离开,留得一地凄清的月光婉转低吟。
殿下从来便如此,不同于任何人……所有的事似乎都牢牢掌控在手中,精密的计算,如同今日留给他的命令,看似无稽之谈,谁有知这背后暗含的玄机?
只是……
他的内心依旧在挣扎……
一旦林诗雯成为盟主,就意味着她将卷入这一场场纷争之中,那时候,她那干净的眼神、清爽的笑容,还会如从前一般么?
而他,又真的愿意屈于她之下?
他的心中,一直将她看做那天山雪莲,纯白得不染尘埃。殿下,您怎舍得折下那朵雪莲,把她亲手放入满身淤泥的荷塘中呢?
很久以后,当他终于明白容攸然的苦心时,不由涩然一笑,世上也只有这样一个人,才能同时拥有江山美人罢!?
而他,依然是当年的他,在开满虞美人的池边,落魄的俯下身,向殿下承诺一生一世的效忠。
那时,他光鲜亮丽的外表被泥土于尘埃遮掩,一梦醒来,前尘尽忘,恍惚中似乎有人轻轻念叨:“紫微君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攸然,不过十一二岁,便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沉稳地问道。
“我……不知道。”他惶惶回答,不知为何,醒来时身落于此,也不知为何,过去的一星半点都记不得。
容攸然颔首,身旁站立着一名男子,那绝美的容颜带着丝丝阳刚之气。
“白庄主,让他做你的弟弟好不好?”
“是。”男子低眉应道。
“今日,立秋了。”容攸然看了看天空,大雁飞过,“你就叫‘白言秋’。”
言秋……他心中默念,遏制不住的兴奋,他有了名字呵!
“既然你是凤蝶山庄庄主的弟弟,跟我回宫去吧!”有了一个身份,容攸然名正言顺地将他带在身边,带回了皇宫。
偌大的宫殿里,那个自称“老游”的男子用掂量的目光看了自己许久后,对他说,他是学武的奇才,天赋不在太子之下。
那时他才知道少年的真实身份,才知道他就是名动四国的沉景国太子殿下!
后来,他一心一意习武,想要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而他的作为也向世人证明了他的决心——所有的任务他都出色的完成。
一年的夏季,闷闷沉沉,他刚刚从外面回来,在中庭看到了殿下,也是在那,第一次遇见了鱼汀。
很可爱的女娃娃,肉团子一样白白嫩嫩,被鱼太师捧为珍宝,同时,也是殿下的小未婚妻。
看着殿下哭笑不得的神情,他和希夷一道偷着乐,原来清冷如殿下之人,也会有无可奈何之时。
“攸然哥哥,言秋哥哥,希夷哥哥。”她甜甜叫道,孩童的稚嫩,让他生出一丝骄傲。
她叫他哥哥呵!
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这么叫过他,就连白庄主也不过是将他看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弟弟。
可惜,能遇见鱼汀的机会太少,他也太忙了,渐渐的,鱼汀小小的身影被他淡忘……
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女孩,喜欢上一个有着鱼汀相貌的女孩……
是他太孤独、太寂寥了罢!?
他以为,他的一生,是再倥偬岁月中寂寞流逝,却没想到会有人为那一抹斜阳西下的天空涂抹上醉人的胭脂。
可惜,那抹胭脂,注定他此生得不到,靠不近呵!
那一夜,殿下大婚,他对酒当歌,与几位好友放浪形骸,完全不似往日的白言秋。
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便是一生一世的错过……
坐在窗栏边,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当最后一滴酒倒入嘴中时,长长的睫毛终于无力的垂下,手中的酒壶滚落一地,雨水顺着风吹落屋内。
一滴雨水打在了他的脸上,顺着白皙的额头滚落下来,划过眼角,缓缓流下……
卷三 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一百三八章
外面,天高云淡,凉凉的秋风吹散几分热浪。
林诗雯飞快的奔出北殿,容攸然正站在门廊出口处,白衣而立,脸上的恬淡,一如既往。
“攸然,你怎么来了?”林诗雯止不住地笑意,心中的喜悦源源不断,似乎只要见了那抹白影,所有郁积的不快就能一扫而空。
“我来看你好不好。”攸然抿嘴笑笑,将手递给林诗雯,第一次,主动拉住她的小手,把她拉向自己的身边。
对于这一突如其来的举措,林诗雯有些疑感,有些仓惶,又有些兴奋。攸然一直是时冷时热的,偶尔的亲昵也是止于礼,几乎从未见过他表露于外的感情。
攸然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动作的突然,只是在见到林诗雯的那一刹那,心忽而不受控制,想要将她护在他的身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一生一世?
脑海里蹦出这个词语时,攸然险些被吓到,是什么时候他有了这样荒唐的想法?
诗诗,亦或是汀儿,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一个好女孩儿,虽然过去有些任性刁蛮,但不妨碍他将她视为自己的小妹妹,捧在手中呵护。
如今,这种感情,仿佛有些变味……有些,奇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攸然一时恍惚,直到发觉林诗雯以好奇的眼光打量自己时,淡淡一笑,轻咳一声,温润地说道,“还习惯么?”
“恩?”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刚才的攸然,满腹心思,神情渺远而清淡,好似误入凡间的仙人,一不小心看呆了。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不似白言秋的妖娆,而是一种绝尘脱俗的清逸。
“我是问,你过得怎样?”攸然不由又咳了一声,示意她专注一点。
“啊啊,”林诗雯这才完全回过神,脸上飘过一抹红霞,低着脑袋嘟囔道,“还好啦!”其实一点也不好,只是不想让他为她担心。
“你的病怎么样?”想起更重要的事,林诗雯忐忑不安,比起攸然所受的伤,她在学宫里受的那点罪根本算不了什么。况且,那些女子都是因为他而这般……这要自己如何启齿?
总不能责怪攸然想嫁于他的女子太多罢!?
攸然微笑,眸子闪过星亮的光泽,“你在担心我?”
“担心?怎么不担心!你是太子殿下,未来的皇上,身子无比精贵,是人都会担心!”林诗雯闷闷答道,没有看到藏于攸然眼底的那丝期盼。
眼眸中的亮光渐渐暗淡,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最终哽在喉中,从未出现过的无奈与寂寞点点滴滴,伴着那细碎的阳光洒在脸上,落入心间。
原来,她在意的,也不过是他的地位……
换作任何人对他这么说,他都只会一笑而过,为何连她,眼中也只有那皇上的宝座?
如果有一日,我不再是太子,而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你的眼中还看得见我么?
攸然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这些顾虑都是多余的,有生之年不会,也不可能发生。
然而……连他也不知,埋藏在深处的渴望,渴望自己能做一回凡夫俗子,能有一段真心相待的感情。
帝王之家,最容不得真情。
很多年以前,他还在牙牙学语时,母妃就抱着他,轻声呢喃。
其实父皇很爱母妃,很爱很爱。但同时父皇也娶了很多妃子,填充了他的三宫六院。只是那些妃子都被赐药,不允许生下小皇子或是小公主。父皇说过,这个江山,不需要太多人来争夺,只要他与韵之,便好。
年少时,他不能明白父皇的苦心,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背后的纠缠与无力。他和父皇一样,都是背负着沉重的责任来到这世上,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即便是想,也不可以……
抛开那虚妄的幻想,安和的笑容伪装了他所有的心情,“既然你没事,我走了。”
他早该走了,只因担心诗诗不习惯学宫的拘束才来看看。秦嬷嬷的课上,他从窗子缝隙中瞥见诗诗单薄的身影,有那么一瞬间,他遏制不住地想要冲进去,为她拦下身前所有的风雨。
可他不能啊!
一直等到那怯怯的回答,他高悬着的心才回到了原处,家中有女,方能安好……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呵!
宽大的白衣上粉色的印迹随风飞舞,林诗雯愣愣地看着那一处,总觉得今日的攸然说不出的古怪,欲言欲止,说出来的话也好生怪异。
“攸……攸然,”林诗雯手快地拉住他的袖子,在他回头的那一刻不知为何感到心虚,“这件衣裳是……”
初见时,她迷失于人群之中,手提着胭脂,跌跌撞撞,无意间的碰撞,让她与他,结下了胭脂缘。
那时候,她懵懵懂懂,想为他弹去衣袖上的胭脂,他客气而疏远,看她的眼光中带著几分陌生几分异样。
她未曾想过,会有一天,她与他走得这么近,这么近,好像一抬头,一伸手,他便是她托付一生的人。
看着林诗雯小心翼翼地神色,攸然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白色的衣袖上。他喜欢白衣,好像天生便是如此,简单而不失雅致,任何尘埃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向来不穿染上其他颜色的白衣,却不知为何,对于这一件,始终割舍不下……
也许,这一抹殷红,是他与她相遇时的见证,尽管不是初次相遇,但于他而言,她不再是那个鱼汀,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一个笑着道出自己姓名要他叫她“诗诗”的女孩儿。
诧异于鱼汀的变化,却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这么一个女孩,甚至隐隐盼望着,能够这么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傻丫头,”他嗓音涩涩,眼中弥漫著浓浓的不舍与淡淡的眷恋,她是他的傻丫头呵!他想不起是何时开始她对他的意义已不同于过去,此时的他看到少女偌大的眸子中只容得下他一人……
只他一人呵!
手不自觉地反握住她的,微微使劲,将她带入他的怀中,清淡的桂香溢满鼻息,嘴角漾起灿烂的笑意,犹如秋日的艳阳,明媚似火。
他将她固定在胸前,不让诗诗去看自己的表情,片刻,在她的耳畔轻吐,“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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