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她固定在胸前,不让诗诗去看自己的表情,片刻,在她的耳畔轻吐,“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等她拒绝,便执起手,朝一个方向匆匆走去。
许是这一幕的气氛太美好了,林诗雯舍不得打断它,迈开脚步紧紧跟在他身后,感受着那汩汩暖意从他的手中,传入她的心田。
卷三 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一百三九章
“什么地方?”林诗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脚步且快且慢,攸然回头,嘴角轻轻扬起,一抹不同于往时的笑容,带着几分雀跃几分调皮,墨玉的眸子眨了眨,最后化成一句低语,似情人之间的呢喃,拂过林诗雯的耳畔。
“呵,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林诗雯诧异的看着攸然,好似不认识眼前的男子。白衣飞扬,眉目胜画,清雅的气质衬得他宛如谪仙。美好如斯,令她不敢打破。
转了几处弯,沿着曲折的小径在繁茂的花丛中并行。攸然始终不告诉林诗雯他们要去什么地方,只紧紧的牵着她的手,未曾松开。
我希望,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
这样,我们便可以牵着手一直走下去,生生世世的走下去……
脑中冒出来的愿望点燃了林诗雯白皙的面颊,感觉到阳光照耀在脸上的灼热,她微微喘气,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当遮天蔽日的华盖撤去时,林诗雯眼前一亮,顿时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席卷而来。她以为是无穷无尽的绿荫茂林,殊不知繁华过尽,铅华洗去,余留下来的是平淡而宁静的悠远飘渺。
偌大的江面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白烟,如白沙一般铺盖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如果有一叶扁舟,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呵!
“洛东江。”攸然轻笑,小心的牵着林诗雯走向江边。
“洛东江?“看着茫茫江面,原来学宫一侧依山而建,另一侧则是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犹记得苏轼在赤壁之下的喟叹——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要是这时候江上飘过一位仙人,她绝不会以为自己眼花。
因为,曾有一刻,她以为自己会广袖随风,羽化登仙。
“一个传说而已,”好听的男声如玉石敲击,低沉悦耳,“要听么?”
“当然!”眸子闪着灿烂的光芒,林诗雯一脸乖宝宝的模样,一下坐在江边的草地上,拍了拍身旁的草地,示意攸然一道坐下。
二人相依坐在江边,手中拽过一把草,有一下没一下的将草尖绑在一起,似乎要编成什么玩意儿,最终却揉碎成一团。
攸然看着林诗雯的小动作,心中莫名的愉快。方才那一丝郁结也消失殆尽了,仿佛只要和她,和诗诗在一起,总有数不尽的乐趣。
她从来不会对自己说那些大的道义,不会说他应有的舞任,也不会刻意迎合巴结,她的眼中永远是干干净净,简单的可以望见下一刻的情绪。
“很多年以前,具体的时间谁也说不清,也许是几百年前,也许是几千年前,这个世间分成四个世界。天上的天界,地上的凡界,天地之间的妖界,以及深埋地下的魔界。据说在天界的上仙之中,有一位名为东君的神仙,掌管着这天地之中的太阳。”攸然缓缓说道,面色如水,漾起柔和的微波。他的目光落在林诗雯的侧脸,看着她双手撑着下巴,长长地睫毛一颤一颤,专注地远眺江面。
“传说东君是仙界中最为冷漠的上仙,长得极为好看,但仙人们对他的恐惧多于害怕。不仅仅是仙人,妖魔也很怕他。有一日,他来到人间巡视时,在这条江边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哭泣的模样让东君停下脚步,为了让女孩儿开心起来,东君带着她一道游玩。于是,后来的每一天,女孩儿都会在江边等待东君,等着他带她离开。”说到这里,攸停了下来,不再继续下去。
注意到声音断开,林诗雯扭头看向攸然,他亦抬眸怔怔看着她,双目对视的瞬间,一股异样的情愫流淌在二人之间。
许是尴尬,许是无言以对,林诗雯冽嘴笑笑,“东君不会是……喜欢上那小女孩了吧!?”
听攸然讲神话故事,很奇怪的感觉哩!心却是暖暖的。
很久很久以前,就希望能有一个人,牵着自己的手走过漫长的岁月,在锦瑟年华之中为自己谱下恬静的曲调。
攸然点头轻笑,“原来你听过这个故事!”
“呵呵,”林诗雯干笑两声,这样的开头,想不猜中结局都难,“他们在一起了咯?”
江面风起,浓浓的白雾渐渐消散,淡金色的阳光在水面折射出道道光泽,向四而八方铺散。攸然伸手拢了拢吹散的头发,修长的指尖拂过林诗雯垂下的额发,又挑起自己脑后的青丝。
两股发丝无端的纠缠在一起,犹如两条人生,盘错纠结,缠绕在一处,地久天长便再也分不清。
这个故事,是儿时母妃讲给他听的。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情什么是爱,只看着母妃愁眉不展,抱着他坐在竹椅上,一遍又一遍地讲着东君与女孩儿的故事。
——后来呢?后来东君和女孩没有在一起吗?
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攸然扬起脑袋,看着头顶上的母妃问道。
母妃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发梢,眼中藏着淡淡的哀愁,浅笑问道,然儿希望他们在一起?
——恩!
母妃是怎么回答的,他已忘却。如今的他却知道,不是所有的相爱都能够相守。
比如东君和女孩儿……
“没有,”攸然怅然地看着远方云烟渺渺,“他们没有在一起。后来妖界和仙界发生了一场战争,所有仙人都参加了战争,东君也不例外。等到战争结束后,他再去找女孩时,江边只留下一杯黄土,一块石捭,石碑上刻着女孩生前的名字,‘洛儿’。”(关于这场战争,絮决定在《佳人曲》中写下,男主角是凤兮,亲们还记得不?)
林诗雯猛然一跳,漫不经心的神情收起,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她以为,大凡神仙都是绝情绝爱,清冷淡漠的,没想到攸然口中的故事,从头到尾都弥漫着淡淡的哀伤。
洛东江,是为祭莫洛儿和东君的爱情而存在的么?
如果,一开始他们没有相遇,没有相见,没有相识,是不是会截然不同呢?
可惜没有如果……
我们可以猜中故事开头,却猜不中故事的结束……
谁能预料到,江边一瞥,换来的是生生世世的哀恸悲伤?
高昂的情绪渐渐低落,林诗雯没想到攸然会讲一个悲剧,小嘴撅起,不愿纠结于这个故事之中,可又不知说什么,呐呐开口,“洛儿——死了,那东君呢?”
“其实洛儿并没有死,她只是洛神下凡历劫。当她回到天界时,战争已经结束,而她也忘记了前尘,成为天界普通的仙女。”看出林诗雯的低迷,攸然抿嘴笑笑,继而说道。
“哦?那他们在一起了?”
“也许吧……”轻叹一声,年少时他也这样问过母妃。母妃浅笑不答,为他理了理衣襟,手指落在他额上的发丝。
“后来的故事,谁也不知道了,或许他们能够在一起,或许终其一生,他们都有缘无分。”
曾经,母妃这么回答自己。
有缘无分呵!
林诗雯惆怅地望着江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有戚戚焉。
也许,也许攸然与地之间,也注定是有缘无分……
“如果真的爱了,不管结局如何,东君一定不会放开洛儿的手!”
卷三 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一百四十章
看着林诗雯信誓旦旦的模样,攸然不觉微笑,是啊,若是真的爱了,又有什么能够阻挡的呢?
只怕,爱得不够深……
若换作我,爱了,就绝不会放开她,哪怕是一道坠入地狱,也比了然一人徘徊于世要幸福得多!
“诗诗,我……”
当一生一世的承诺呼之欲出时,攸然暮然觉得心跳得厉害,似要从喉咙中奔腾而出,淡淡的甜腥溢满舌尖,一如此刻的心情,酸甜而苦涩。
“攸然,对不起,我把龙玉给弄丢了!”林诗雯完全没有注意到攸然面色的奇异,脑海中突然记起龙玉之事,其实早想对他说的,一直忘记。
“什么时候?”攸然蹙眉,转而问道。
“恩,是在我离开清凉山庄的那天。”林诗雯努力回忆着,“我落水了,又不会游泳,龙玉不知为何会掉出来,然后就找不到了……”当时空灵说去帮她找,可是始终没有什么消息,林诗雯隐约觉得不安,光凤玉丢失就足以给安王举兵造反的理由,那么龙玉丢失了呢?
会不会引发天下大乱?
越想越觉得害怕,林诗雯担忧地看着攸然,见他依旧是一脸平静。
“不要紧么?”
察觉到林诗雯的不安,攸然浅笑安慰道,“不必担心,会有办法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在她身后,为她遮挡一切。
林诗雯安心地点点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并不是十分清楚,只觉得攸然说不用担心,那便不必去担那个心。
两人默默地相互靠着,凝望着江上雾气逐渐散开,当熹微的光芒再度铺洒江面时,林诗雯猛然想起接下来的课程。
她现在并不是跟随攸然出游,也不是偷愉溜出鱼府,她是在学宫,是来这里学习的!
“糟了,现在是什么时辰,快要上课了吧!?”林诗雯一脸焦急。
攸然抿嘴笑笑,看着她六神无主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送诗诗来学宫学习固然好,但是……私心而言,他并不希塑诗诗能像贵族女子一般规规矩矩,表面温顺可人,但生长于勾心斗角的环境之中,明争暗斗,攻于心计。
心里始终希望她能够如最初相间时那般,巧笑嫣然,若无其事地为他拍去胭脂,为他扫平眉间的倦怠。
“不急,还有时间!”攸然反手握住她的,略略估摸了一下,大概还有一盏茶的功夫。虽舍不得放开,他与她之间,至始至终都存在着一段距离。
不远,也不近……
每当他想打破那层隔膜时,总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理由,阻止他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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