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烛秋光冷画屏,青罗小扇扑流萤。
夜晚,繁星密布,抬头便能看到那漫天的星星,如萤火虫一般肆意飞舞,一眨一眨。
容攸然置身于一条长长地巷子中,不知何时来到此地,也不知尽头在何处。
只是不停地行走着,望着星空下的阡陌,由青砖一块接着一块砌成。
凹凸不平的青砖,似要将路蔓延到天的边际。就在他有些绝望时,耳边传来娇俏的笑声。
这是空寂的夜幕之中唯一的声音呵!
容攸然转身,寻着声音走去。
高墙内,少女的阵阵欢声笑语惹人怜爱。
墙里秋千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不知为何,那声音几分耳熟。
攸然一跃而起,一手撑在墙上,往里看去。
这样的动作固然突兀,甚至很不礼貌,但他急于想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得不出此下策。
墙里是一片灌木丛,低矮的灌木旁,一个较小的身影正伏在地上,似乎在寻找什么。
“小姐,那儿那儿!”身后的丫鬟突然叫道。
一柄扇子飞出,迅速落在一处灌木上。
“有了么?”小丫鬟焦急的问道。
少女轻轻地将扇子翻开,背对着丫鬟小心地巡视扇子下头,忽而灿烂一笑,回头时狡黠地眨眼说道,“没了啊!”
“没了!?”小丫鬟不由嘟起嘴,满脸失望,“真可惜!”说完还上前两步想要再看看。
就在那一瞬间,少女猛然将藏于身后的右手抽出,转身跃到丫鬟面前,手掌正对着丫鬟摊开。
“啊啊啊――”丫鬟一时没反应过来,凑过脑袋,待到看仔细时,不禁尖叫起来,连连后退。
“怕什么!”少女抿嘴笑道,一只蚱蜢被夹在两指之间。
“小姐,”丫鬟抚着胸口喘气道,“吓死我了!您、您不是要扑萤火虫的么?”
“没萤火虫,就只有这个啦!”少女调皮道。
“可、可是……”丫鬟看了眼那只蚱蜢,又忍不住退后几步,“那个东西怪可怕的……”
少女似猜到丫鬟的害怕,故意上前几步,手指微微松开,那丫鬟害怕得似要哭出来。
“诗诗,你怎么又在欺负蝶衣?”一名男子从远处走来,声音满载笑意问道。
“欺负?书生,你说得太难听了点吧!”少女皱起可爱的鼻尖,不满道。
“哦?难道不是欺负?”男子走到少女面前,弯下腰看着她手中的蚱蜢,“我若记得不错,蝶衣最怕这一类小虫子。”
听罢,少女垂下手,努努嘴,不悦道,“整天都是蝶衣蝶衣的,书生你还真是偏心!”
“小姐!”身旁的蝶衣听后满脸通红,诺诺叫道。
“好啦,我走了,你们俩请自便!”说完,少女赌气似地往里处走去。
“小姐、小姐!”蝶衣在身后叫道,拔腿想跟着进去,又记起有人在,只得转身不好意思说道,“慕容公子,小姐她今日心情不太好……所以……”
“无事,我知道。”慕容扬声道,目光紧随着少女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视线,“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慕容一人时,攸然回过神来,想到刚才慕容轻声叫“诗诗”时,思绪一阵迷离,那名少女,是谁?
小女儿似的语气娇态,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诗诗……诗诗……
攸然猛地记起,这时他应当在皇宫中,怎么来到这个地方?
记忆里,他是因诗诗的漠然而引致心疾,旧病缠身而吐血昏迷。按理说,他该睡在东宫之中……
莫非,这里又是一个梦境?
会是谁的梦境呢?
以前每每梦到过奇异的景象时,他都亲自询问水天师,天命师淡淡地看着他笑答――无妨,前世因,今生果。梦中种种,皆是殿下今生未解之谜。殿下大可放心入梦,或许梦境,能给殿下的疑惑一个完美的答案。
“墙上公子,是否可以下来?”慕容朝向攸然一处问道。
攸然一惊,没想到对方已发现自己。
“抱歉,在下无意偷听……”飞身而下,攸然走到慕容面前,双手作揖。
“阁下是……”
“在下姓,”攸然顿了顿,因不知处在何时何地,便改口道,“林。”
“原来是林公子。”慕容笑笑说道。借着依稀的月色,攸然看清男子的面容。
深邃的双眸犹如千山云影,沾染着晨光的熹微,飘飘渺渺,几分淡逸几分从容,无需修饰便油然而生。
青灰的长衫,“希夷”二字不经思考便蹦了出来。
“阁下知道在下名字?”慕容略略诧异。
啊?攸然彻底住懵住,“你叫……”
“在下慕容曦仪。”
面对那温和的笑容,好久攸然才分辨出此人并非希夷,而是另一人。
尽管有几分相似,甚至气质也相差无几,但并不是同一个人……
希夷不会用这么陌生的目光看着他,也不会对他如此客气疏远。
“在下一时迷路,还请慕容公子指点迷津。”攸然收回神思,正色道。
又是梦境……
卷三 何当共剪西窗烛 第一百五四章
“敢问林公子何方人士,来自哪儿?又要去哪?”慕容曦仪很自然地问道。
攸然蹙眉,如实告知么?
“慕容公子可否告诉在下,此处为何地?年号为何?”攸然不急着回答,而仔细观察那人的穿着衣饰,袖口处的滚边和衣领的剪裁的样式,很是古老,并不像他平日里看到人们常穿的那类。
慕容曦仪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礼貌地答道,“这里是容州,贞元年间。”
容州?
直直地盯着慕容曦仪,攸然难以置信,容州……沉景的都城,也是容氏起兵攻打天下的发源之地。
而贞元年间……距他所在的年代,已有数百年之久!
那时候,容氏并没有坐拥天下,只是固守一方的豪族而已。
他没想到,自己会莫名其妙地回到几百年前,回到最初的容州,那是天下还是一片混乱,圣帝也不过容州州府的公子罢了!
“林公子不是容州人?”慕容曦仪见他神色不定,不由问道。
“不……在下正是容州人,只是刚刚从外回来,不小心迷了路。”攸然随口编了一个理由。
“原来如此,林公子若不嫌弃,可先住在在下家中。在下家所便在陆府隔壁。”慕容曦仪客气地邀请道。
“陆府?”攸然想到方才的少女叫作“诗诗”,想到现在是贞元年间,一时惊住,“刚刚那位姑娘……”
“哦,你是说诗诗么?”慕容曦仪淡笑,眼中划过一道淡淡的宠溺,“闺名只‘诗云’二字,陆家在容州虽算不得豪门贵族,但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陆姑娘,也就是诗诗,自然生得娇气些。”
听到慕容曦仪亲昵地叫“诗诗”,攸然一阵心堵,却又无法阻止,他的诗诗和自己的,并不是同一人呵!
“是么?”攸然兴致缺缺地答道。
慕容曦仪似有几分兴奋,继而又道,“我也是刚搬来的,听说诗诗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小时候胆子极小,夜晚都不敢一人独自入睡,年前好像不小心落入水中,醒来后性情大变,活泼开朗了许多,当然也有些任性刁蛮。”
攸然抿抿嘴,不以为然,比这个陆家小姐更加任性更加刁蛮的他都见过呢!不过貌似汀儿也是在落水之后性情大变的,再见时要他叫自己“诗诗”,他还奇怪了好一阵子呢!如今已经习惯,叫“汀儿”时反觉得几分别扭。
陆小姐呵!
攸然朝着少女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闺名唤作“诗云”……诗云……
陆诗云……
等等!攸然忽而感到恍惚,陆诗云,不正是开国圣帝的皇后闺名么?
《帝王本纪》中有过一笔,皇后陆氏,闺名诗云,帝宠之,常于左右无人时轻抚其发,低声唤其乳名,诗诗。
当年读到时,还取笑过圣帝好一阵子,儿女情长,不过成就英雄气短,他日我若为王,定不会被那爱恨情仇所左右。
年少不识愁滋味,等到真正了悟才通透圣帝的哀拗。
野史记载,陆皇后早逝,圣帝曾一度欲跟随而去,屡屡为天命师所救,被龙凤双玉中的长生咒吊着一口气,一直拖了几十年后才凄然长逝。
攸然负手而立,抬头仰望夜空,先皇流传下的两柄玉扇,一柄画有陆皇后扑蝶的扇面上,有着一段诗词: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那柄扇子,很早以前就被送给诗诗,那时候,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多半是叹息,是犹豫,是迷茫吧!?
迷茫,是啊,谁也不知,他们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会有迷茫徘徊的时候,会有举足不安地时候。
再怎么强大,他也只是个人,一个普通的男子呵!
就像圣帝,那么强势的一个帝王,也会为情所困,因情而逝……
“如此,便多谢慕容公子。”轻轻一声叹息,攸然答道。
慕容不禁仔仔细细地盯着攸然看了好一会儿,“刚才,我差点把你认错成一个人。”
“是么?”到了这个地步,连陆诗云都出现了,错认成谁攸然心知肚明,苦笑一声,那个人也在容州呵!
“容府公子容琉书。”眯起眼,慕容曦仪缓缓道,“真是越看越像,林公子与他,简直长的一模一样。”
“不过,气质相差甚远。”随后他又补充一句道。
攸然干笑两声,开国圣帝容琉书,梦中他曾见过一回,的的确确是一样的容貌。
不过……也只是在梦中罢了!
或许,这也只一个梦境而已!
梦醒了,他便会发现,曾梦过的一切,是那么的虚无而真实……
许多人,许多事,仿佛是梦境的重现。
而那些梦境,像是在不断提醒他,不要重蹈覆辙。
“改日有空,我为你引荐引荐容公子。”见攸然神色淡淡,以为他不信,慕容曦仪好新道。“不过这样你可得小心着诗诗。”
“哦?为何?”攸然漫不经心问道。陆皇后不待见圣帝?
“咳,他们之间有些误会!”慕容曦仪似不愿多谈,一语带过。
攸然点头,他本来就不愿与那些人有太多接触,他们不属于一个时代,自然不应有过多交集。
“林公子,这边请。”慕容曦仪做出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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