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蕊蕊闹够了,将脸捂在纳兰小七怀里不再动。夏天衣服薄,不一会儿纳兰小七胸口就湿了,他极少对人愧疚,经历了这些日子的相思煎熬,此时颇有些感同身受,轻轻抚摸黄蕊蕊柔顺的长发,柔声道:“我常常想着你呢。”
“呸!你留着这话骗傻瓜吧!”黄蕊蕊在他怀里哽咽。手掌摸索着纳兰小七的胳膊爬上去,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怀着一定要拧下来当下酒菜的决心下用力扭,纳兰小七疼得扛不住,嘴里却更加温柔:“你恨我也是应当,实在不解恨,把我整个清炖了吧?”
黄蕊蕊扑哧一声,含着泪笑了出来,放了纳兰小七的耳朵,抬头咬住他的嘴唇,轻哼:“我把这甜如蜜毒如蝎的祸根咬了,看你怎么害人!”
纳兰小七轻轻一笑,牵了她的手放在自己下身:“真正的祸根在这儿。”
黄蕊蕊嘤咛一声,手脚酥软如绵,将整个身子都挂在纳兰小七身上,喘息都乱了:“纳兰,你这个狠心短命的贼,你……你……”一语未了,已被纳兰小七低头吻住。
黄蕊蕊一把推开,喘着气问:“你给我一句实话,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救铁星霜的?”问罢,却不等纳兰小七回答,又道:“你要是救他,趁早死了这个心!”
纳兰小七笑:“主要是看你,顺带去刑场看杀头,我还没看过刽子手杀人呢。”
“那敢情好,”黄蕊蕊咬着牙笑,“皇城里的高手都调来了,就等着你现身呢。纳兰,你要死了,我碍着身份可不好给你收尸,到时你可不能怪我。”
纳兰小七瞧着他,笑得更温柔,“好,我不怪你。”
黄蕊蕊本在笑,瞪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耳光,怒不可遏:“你疯了你!老娘当初为勾引你没少费心思,你死活不上勾,这是怎么说的……倒让一个男人抢了去!?”
纳兰小七凑上左脸:“来,这边儿也打一下。”
黄蕊蕊手都抬了起来,却又放下,推开他:“你滚!我不要再见你!”
纳兰小七跟在她旁边打转,黄蕊蕊左走右走,都避不开那张英气逼人的脸,恨得直跺脚,眼泪忽然就下来了。纳兰小七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下去,从袖中扯出一条丝巾默默递过去。黄蕊蕊一巴掌拍开,从自己袖子里取了丝巾出来拭干净泪,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笑起来。她哭时如梨花带雨,这一笑,却如丽日当空。
“我真傻,”黄蕊蕊自言自语,“早下了决心再不为你牵肠挂肚,再不为你伤心,再不为你掉泪。可听说他们设了陷阱害你,还是忍不住去打听消息,就怕你落了他们的圈套。为了一个男人,纳兰小七,你为了一个男人……”她笑得正欢,突然又泣不成声。
纳兰小七什么也不敢说,犹豫了半晌,伸出一只手臂,却被黄蕊蕊一掌打开。
“别碰我!”
“好好,不碰你,不碰你。”纳兰小七安慰。
黄蕊蕊瞪了他一眼,“你少得意!”
“我没有得意……”纳兰小七叹息。
“别以为我还稀罕你,谁稀罕你啊,花心儿大萝卜!我就是不甘心!想我黄蕊蕊名倾江南,多少达官贵人都看不上眼,我……我……你去死吧!”黄蕊蕊越想越气,一脚踢了过去。
纳兰小七一动不动地挨了,哀叫一声,弯下腰去。
黄蕊蕊不想理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会儿,到底看不过他蹙眉隐忍的模样,跌坐在椅子上冷冷道:“铁星霜根本不在这儿,他被神机侯带回京城了。明天上法场的是假货。再告诉你一件事:神机侯一直喜欢铁星霜,现在说不准铁星霜正在他身子底下承欢呢,你要打算救人,就赶快上京。行了!打探来的消息我都告诉你了,你可以滚了!以后不许你再来见我,不然我一定杀了你!”
纳兰小七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神机侯喜欢铁星霜!?”
“是啊——”黄蕊蕊拖长了声音,咬牙道,“堂堂的神机侯都逃不脱他的手腕,我倒真想见见这个铁星霜,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纳兰小七打了个寒颤,只觉一颗心荡悠悠地不断往下沉!
义父义子,那是多么疯狂的关系!?铁星霜一向敬重的义父对他有这种心思,铁星霜受得了么!?他千里迢迢赶到这里,铁星霜的人却在京师!从这里赶往京师,就算骑最快的马彻夜不眠,也是太迟太迟了!
纳兰小七心里想着,脚步已往外挪。
走到门口才想起黄蕊蕊,回头望去,黄蕊蕊握着丝巾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那眼光里的凄楚伤感深得叫他不敢测量。
“若有来生……”纳兰小七勉强一笑。
黄蕊蕊作了个捧心呕吐的姿势,挥手道:“快滚!骗了我这一辈子,还想骗我下一辈子,有那么好的事儿!老娘再也不想见你!”
第十四章
自应天往京师,两千里路程纳兰小七日夜兼程只用三天就赶到。
一路上心如油煎,真到了京师,反而不急了。他一向遇险反安,遇乱反稳,心知诸葛明彦必在府中等候自己被捉的奏报。应天的斩刑在第二天,他提前一日来,又走得快,必须借这点儿时差救铁星。应天府失败的奏报一到,诸葛明彦提高戒心,再要救铁星霜便是万难。思虑一定,乘着夜色潜入神机侯府,在花石下擒了一名小厮,笑道:“小哥儿请了,你还是处男吧?”
小厮呆呆看着他,脸涨得通红。
“以后娶个媳妇,生一双儿女在身边,你说好不好?”
那人几乎疑心自己撞上了疯子,说好也不是,说不好更不对。
纳兰小七笑了笑,手探向他下身:“不喜欢娶媳妇,不喜欢生儿子?哦,我知道了,原来你喜欢做太监。”
“不……”小厮觉得胯间的东西一紧,吓得连忙摇头,“我不喜欢做太监。”
纳兰小七道:“但我喜欢你做太监。”
小厮几乎要晕过去,咧开嘴直想哭:“我家三代单传……”
“真的不愿意做太监?”
“不愿意。”
“不愿意有不愿意的法子。我要见铁星霜。”
小厮正愁苦无奈,听到这句话反而镇定下来:“他已经不在这儿了。你还不知道吗?铁星霜犯了国法,在应天,要斩首。”
纳兰小七沉默了片刻,长叹:“看来你还是想做太监。”
“不……我不……”胯下的东西又被捏紧,小厮又痛又怕又急,脑门上布满冷汗,哀告:“铁星霜和采花贼勾结到一起,不死成吗?侯爷多疼他,这不是保不住了,没法子吗?谁教他犯那么大的事儿。大爷饶了我,饶了我……”
纳兰小七观察他神色不像撒谎,心中略一想便即明白:诸葛明彦和铁星霜明份上是父子,怎能把铁星霜留在身边?应天府里使一招偷梁换柱,不但诱杀他纳兰小七,从此这世上再无铁星霜此人,诸葛明彦金屋藏娇,正是一箭双雕之计。
神机侯无论机关、武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一回还真是麻烦。纳兰小七微微叹息,拍了拍小厮的脑袋,“好吧,他在应天府见不着,他住的地方你总知道吧?——你要连这个也不知道,你也不用做太监了,干脆做死人好了。”
小厮连忙点头:“这个知道。”
纳兰小七点了他的哑穴掠出去。他轻功之高举世无双,提起那小厮飞檐走壁,一会儿功夫顺着他的指点来到一座小院前。小厮指了指里面,点了点头,意思这就是铁星霜的住处。纳兰小七一向不肯枉杀人命,点了他的穴道塞到假山缝里,轻轻一跃,落在院子里。
直觉告诉他,房间里有人。
铁星霜不在这儿,里面会是谁呢?
正疑虑,房里忽然一亮,窗上映出一条纤瘦的人影。
纳兰小七心头一跳:春水!屏息来到窗下,手指在口里沾了唾液,轻轻捅开窗纸。
灯下的人果然是春水。相隔月余,他益发的瘦了,纤丽婉约的眉目间满是憔悴,仿佛生了场大病。将琉璃灯盏放到桌子上,呆了一会儿,他缓缓坐下,坐下后继续发呆,仿佛在回忆什么。
突然,他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十指紧扣,浑身都在颤拌。抖了一会儿,他突然打开璃璃灯罩,将手指插进灼热的灯油里。
纳兰小七知道那是很痛很痛的,然而奇怪的是,春水面上的表情反而平静下来。
这么痛苦,要用肉体的痛苦才能抑制心里的痛苦吗?纳兰小七不禁叹了口气。
“谁?!”春水蓦地抬头,手腕扬起,数枚钢针破空击出,嗤嗤有声。他年纪虽幼,力道竟是惊人。
纳兰小七扬手将钢针收入手中,推窗而入,掩住他的嘴轻声道:“与其这么痛苦,不如和我一起救他出火坑。”
听出纳兰小七的声音,春水手肘狠狠往后一撞,喝道:“你怎么就不会死!?”
纳兰小七不是省油的灯,唯独爱惜美人,不肯伤他,只是托住他手臂轻轻一送,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没听过?”
春水肩膀脱臼,却不叫痛,飞脚后踢。
纳兰微笑着揽住他纤腰转了个圈,潇洒地坐到他刚才坐过椅子上,双腿将他双腿绞住,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困在怀中叹道:“你要他死?”
“死了也不给你!”春水武功不弱,硬是挣不开,一张秀美的脸涨得通红。
纳兰小七抚摸他的脸颊,微笑:“这就不对了。他又不是死在你怀里,死了就那么好?我们救他出来,他爱怎么样随他好不好?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对你未必不眷顾,不然我们三个一起逃出去,大家在一起开心不是也好?”
春水冷笑:“你把神机侯诸葛明彦看作什么人了?你还想带他走?”
“神机侯哪,”纳兰小七轻笑,“他是人,不是神,他本事再大,也遮不了天。”
春水道:“要是我就是要他死呢?”
纳兰小七心头掠过一阵微凉,面上笑意不改,“他一死,万事皆空。”听到一阵磨牙声,将春水的小脸拧过来一看,小东西正将一口细白小牙咬得咯吱作响,分明是秀美婉丽的一张美少年面孔,却狰狞得似要吃人,知道要糟,不觉在心里哀叹铁星霜遇人不淑。
果然,春水从牙缝里挤出十个字:“万事皆空,那不是很好吗?”
纳兰小七一个头顿时涨成两个大,肚子里正寻思别的主意,却听窗外一个冷清清的声音说:“他不帮你,我帮你。”春水浑身一颤,和纳兰小七一齐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