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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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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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应该事先征求我父母的意见。

《所以》 表达爱情的方式

关淳踌躇了一会儿,说:“好吧。”
关淳又踌躇了一会儿,说:“我的父母,肯定喜欢你。只要我喜欢的,他们都会喜欢。主要就是看你父母的意见了。这是我们家的电话号码,给你。你今天回家就征求你父母的意见。完了就出来给我打个电话。我们就可以商量明天是你来我家,还是我去你家。我们明天还是要在一起!”
“干嘛这么着急呢?”
“我想我们明天还是在一起!”
“你急什么呢?”
“我。”关淳低下头去,说:“我和你一起吃饭特别香。”
啊!或许,我应该这么理解他的意思:“吃饭特别香”等于“我爱你”。这是他表达爱情的方式?他不好意思说“爱”。尤其是理工科的男生,更是不善于花言巧语。 可不是吗?很多男生都不好意思说“我爱你”,除了极少数长发披肩的校园诗人(他们却对所有女生都说)。
与关淳家的第一次接触,完全是梦幻之旅。我认为无论是哪个女孩子,都会被俘虏。
首先,鸡汤!楼道里,关淳家门口的炉子上,一只黑油油的砂罐,一缕白汽袅袅而升,冒出老母鸡那种特有的浓香,真是香气扑鼻。这种罕见的鸡汤之香,我曾经闻到过,那是我母亲在家里煨好了,送到大舅家,专门滋补外婆的。关淳却说:这是特意为你炖的。
啊!为我!
关淳的父亲,鹤发童颜的长者,笑容可掬的品酒师(看上去就顺眼!原来品酒师并不像酒鬼,也没有酒糟鼻。)。关淳的母亲,一个富态高贵的老太太,烫发,大花绵绸连衣裙,手腕上戴一只绿玉手镯(嵌在胖胖的肉里)。关淳的姐姐关春今天特意回娘家了。她挈夫将雏,格外隆重。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在大人们中间蹦来蹦去,开始假装远离我,几分钟就到蹭我的膝盖头上了。大姐姐,你会不会折纸鹤?
嘿!关春笑呵呵道:这孩子怎么乱叫?叶紫是你姨(你姨!亲昵得我肉一麻!)!赶快叫姨!
“姨——”小女孩不得不叫,但很羞怯。
“哎,这就对了——(中年妇女关春用的是比小女孩还要嗲的语气)你看这个姨,像个大姐姐吧?年纪小小的,就可以考上武汉大学,现在大学都毕业了,马上就可以赚钱了。姨的成绩好得不得了,她可厉害了。要向姨学习,啊,别贪玩,啊,来,让姨教你背唐诗,啊。”
当然,背诵唐诗是我的看家本领,中文系学生的表演舞台,见面就得以展示才华。别提折纸了,来吧,孩子,跟着我朗读: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这才是正经的公寓楼,真正的城市居室,正经的三室一厅。绿色的卫生墙裙,地面涂着赭红油漆。最重要的是有客厅。客厅正好可以放下一张饭桌,正好可以大家不拥挤地围桌吃饭。啊!柜子上的那个方形匣子(被一大块花布精心搭盖着),肯定是电视机(叶爱红梦寐以求的)!三洋录放机(邓丽君的歌!小爱爱为之痴狂)!关淳在放歌曲。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插曲: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咬牙切齿的粤语,听不懂,却正在大街小巷热火朝天流行。)座钟(啊,红木框架,钟摆闪闪发亮,外婆去世之后留给大舅了,母亲无奈的苦笑。)!当当当,钟声圆润悦耳,报告现在11点整。有一尊华贵的座钟定时向你报告时间,被报告的人是多么神气!
我不由自主要东张西望。我眼花缭乱。我脱口而出,“啊呀,你们家好多好东西呀!”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也就是普通干部吧。
叶紫,请坐啊,请坐啊!他们请我坐沙发!而不是坐椅子或者板凳。紫红暗花的人造革皮面,靠背上搭一块镂空装饰布,我得注意坐直了,别把人家的装饰布碰掉了。但是一坐,还是碰掉了。
叶紫,先歇口气,再去洗把脸,吃个西瓜,解解暑。一会儿就开饭。饿了吧?怎么不饿?武昌过来,大老远的。叶紫,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啊(我们家有这么阔气吗)!不许客气的啊!
啊,菜肴上桌了。一,二,三,四,五,六。六碗菜。碗碗都是满的,鱼肉蛋豆制品样样齐全。关淳家不可能有超过定量的票证,那是政府按户口核定的!他们从哪里买得到这么丰盛的美食呢?难以想象,不可思议。
关淳的母亲,亲自捧给我一碗鸡汤,说:“叶紫应该单独喝一碗鸡汤!这闺女太瘦弱了!看着就叫人心疼!”
吃鸡这类菜,最敏感的问题是:鸡腿只有两条(我母亲从来没有把它们分配在我的碗里。)关淳的母亲同样也是鸡腿的分配者,她说:“一条是叶紫的,一条是嘟嘟的(想必是小胖女的名字了)”。我简直受宠若惊,又觉得受之有愧,我把它夹起来,想孝敬长辈,又想与关淳姐弟分着吃。我举棋不定的动作,激起了餐桌上的一片劝阻之声:你吃吧!你吃吧!就是专门给你吃的呀!
那么我,只好吃掉一整条肥美的鸡腿了!
大家轮流地,热热闹闹地,不停歇地给我碗里夹菜。这是榨菜炒肉丝。这是韭菜炒鸡蛋。这是红烧鱼。这是红烧豆腐。好吃吗?可敬的品酒师给了我一杯啤酒。谢谢伯父我不会喝酒。啊,啤酒算不得酒,饮料而已,富有营养,促进消化,没有喝过正好尝试尝试嘛——品酒师的说话多么幽默。凉拌皮蛋是关春的丈夫钱老师做的,皮蛋还雕了花,这个戴深度近视眼镜的男人,干脆就把盘子送过来,放在我面前,请求我品尝。原来他就是关淳他们地大的教师,钱老师。
谢谢!谢谢大家!
说实话,我并不打算热泪盈眶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不热泪盈眶了。昨日情形就在眼前,两相对比,正如地狱与天堂。我一再克制:喂喂,你不要联想!你不要对比!你是客人,人家无非是讲究礼节呢!可是,我心里头就是有热泪,在一个劲地翻腾。鸡汤还没有喝完,我那不争气的泪珠子,就从睫毛上,骨碌滑落下来,在一层金黄色的油汤上荡起点点浪花。与此同时,泪水还从鼻子流出来了。我窘迫得要命,不当心把自己的筷子也弄掉了。关春眼疾手快,说没有关系,我再去给你拿一双筷子就是。
我的失态,当然,他们全家都当作没有看见。转移话题。说别的。还是关春,悄然带我到卫生间。我洗了一把脸,用凉水拍了眼睛,擤了鼻子。擤完鼻子我才意识到,卫生间与客厅只有一门之隔呢,我是否擤得太响了(我母亲总是指责我太响)?不过我觉得没有关系,在关淳家,似乎人人都很放松,人人都能够得到应有的理解、尊重和宽容。果然,我从卫生间返回餐桌,没有任何人用挑剔或者批评的目光看我。

《所以》 共同生活的革命伴侣

他们只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叶紫吃得太少了!味道不好吗?我们家有东北饮食习惯,炒菜的味道不够地道。不是吗?那就太好了!那就多吃一点!关淳,给叶紫夹菜呀!真是我的傻小子(好一个‘打是亲骂是爱’啊)。关淳笑了。给我大筷子夹菜。吃到后来,我不得不对大家再度抱歉,我又需要去一趟卫生间了,我还得上一个厕所,还得把裙子的皮带扣松开两节。
吃饱了,喝足了。谁都不允许我插手收拾餐桌。洗碗刷锅,笑话,那怎么和叶紫有关系呢?叶紫唯一的任务,就是睡午觉。关淳的母亲说:“这闺女,眼圈都是肿的,还发紫,明显是欠瞌睡了(怎么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呢?)。十八的姑娘一枝花。这花儿是需要特别珍惜和保养的。好孩子睡觉去啊。”
关淳把电扇提到了房间。这就是关春在娘家的闺房,现在属于我了。在电扇的微风之下,干干净净的床铺,迎接了我的身体。我躺了下来又支起胳膊,大有不敢相信之感。掀开枕巾,一只发黄的绣花枕头,荷叶边,鸳鸯戏水,绣花线都毛了;用手指头杵杵,枕头芯子沙沙作响。新鲜的枕头,陌生的气息,久远年代的别人家的床,怎么是我在这里睡觉呢?事实上,我连感慨都来不及细细梳理,脑袋挨上枕头,就直接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色已晚。梧桐树上的知了,叫声已经稀疏,如歌似吟,与我们彭刘扬路喜欢集体聒噪的知了,有着绝然不同的风格。我迷迷怔怔坐在床沿上,打着饱嗝。这不是真的,这只能是梦。这一天的晚饭,是绿豆稀饭,馒头,小菜。他们家自己做的馒头,热腾腾地刚刚出笼,据说是家乡的亲戚新近捎来的新麦面粉(我从没吃过。经过提醒,咀嚼出了特别的麦香。新麦!)。关春一家三口,晚饭以后要回去了。临走之前,关春找出了她以前的家常连衣裙,让我当睡衣穿。她完全像对待自家妹妹一样地说话说,“旧衣裳了,不要嫌弃啊,你穿上去一定很漂亮!叶紫你身材多好啊!嘟嘟,快来,和姨再见!亲姨一口!”
孩子,我们再见,摇摇手。就不要亲一口了。我无法承受这样的亲昵。21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人,用亲吻来与我道别。
晚饭之后,洗澡冲凉,关淳母亲递进来痱子粉,请我扑在颈项和腋窝处,凉飕飕的,香喷喷的。关淳带我出去走走,吹吹夜风乘乘凉。在路上,关淳给我买了一支奶油雪糕。我们逛街。行人扭头看我们。我们注意保持一定的距离。公共汽车呼隆隆开过来开过去。关淳向我介绍这里有几路公共汽车,它们的起始站和起始时间,明天早上我们去学校,应该乘坐哪一路车,再转哪一路,总共需要大约多长时间,因此,我们明天应该清晨6点起床,6点半出门,最迟6点50分上车,否则,在上班高峰之前就过不了江了。那很严重吗?——我没有问出口。我觉得我的语气将会对他不够礼貌,而我今天把属于他的鸡腿都吃了。啊,男人。原来男人与钟表和机器如此相近。
后来,我们看了一会儿电视(我还是很厉害的,没有吃过肉也认识猪:大花布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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