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鞭,冲出重围,就要继续往前走。
安定王拓跋休等老一辈宗室吓坏了,抱住孝文帝的马匹就放声大哭。泣声惨烈,孝文帝的戏也不忍心再演下去了,他叹了口气,对眼前的众人说:“哎,这次兴师动众,如果就这么半途而废,一无所成,如何向后人交待呢?要么这样吧,朕世居北方,既然不南征了,那就把国都迁到这里,你们看如何啊?”
一群人还在犹豫,孝文帝装起不耐烦的样子,说:“啰里啰唆,成何体统,同意迁都的站在朕左手边,不同意的站在右手边。”
话音刚落,拓跋澄就领着不少大臣跑到了孝文帝的左手边,但拓跋休等几个人还是老大不愿意地挪到了右边。
南安王拓跋桢乘机进言:“成大功者不谋于众。陛下只要停止南下,迁都洛阳,就是臣等之愿,苍生之幸!”
孝文帝哈哈大笑,群臣高呼“万岁”,几个守旧人士明白胳膊拗不过大腿,又怕孝文帝南征,只好听从孝文帝的命令,一起商议迁都的事宜。
李冲建议孝文帝先回平城,等下面的人准备停当,再搬到洛阳来。孝文帝笑道:“无妨。朕将巡行各州各郡,在邺城等地驻留一段时间,这个节骨眼上不宜马上回平城。”
他命拓跋澄打头阵,先返回平城,对留守的官员们做思想工作,组织他们迁都。临行时勉励他说:“今日之事,才正应了那个‘革’卦,王爷努力为之!”
孝文帝在邺城呆了半年,才于太和十八年(公元494年)回平城,说服为数不多的老古董们。
燕州刺史穆罴说:“如今四方未定,不宜迁都,而且到了河南那边,可就没马了,怎么打胜仗啊?”
孝文帝说:“我们去了洛阳,又不是放弃燕、代了,把这里改成专用的马场,不是更好吗?何愁没有马呢。而且平城这个地方在九州之外,非帝王之都啊。”言语间自己俨然中原帝王的样子。
尚书于果又说:“臣明白平城没洛阳那边好,可是先帝创业以来,久居于此,百姓安居乐业,一旦南迁,大家一定不会开心呢。”
孝文帝说:“称霸天下者,以四海为家。咱们的远祖,僻处漠北,当年昭成帝(拓跋什翼犍)迁都盛乐,道武帝(拓跋珪)又迁都平城,这迁都的事情也不止做过一次。朕为何就不能迁呢?”
大臣们实在争不出什么道理了,只好嘀咕道:“迁都大事,应当卜个卦算算吉凶。”
孝文帝不以为然:“卜卦是要圣人来做的,我们今天没有圣人。更何况卜卦用来决疑,迁都之事,无疑可言,不必再卜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异议也没市场了,孝文帝终于凭借智慧与舌辩,完成了迁都洛阳城的这项壮举。中华文明兴盛的新一轮曙光,在洛阳宫殿的檐角之间,隐隐显现。
十四 一岁三号乱齐廷(1)
迁都洛阳,只是孝文帝汉化计划的第一步。按照孝文帝的既定方案,接下来所要做的是循序渐进地推行汉化改革制度,待得时机成熟,便以正统皇朝的姿态去扫平尚未归附的南朝余孽,一统华夏。然而就在此时,南朝内部的政局发生了巨大的动荡,使得齐魏之间的一场大战提前到来。
齐武帝在永明十一年(公元493年)的北伐大计还没实施,他自己就一病不起。皇帝的后事摆上了台面,这时候的形势称得上是微妙之极。
为什么这样说呢?问题出在立储上。如果权力正常交班,那么接替皇位的就是三十六岁的太子萧长懋。总体来说,萧长懋还比较让齐武帝萧赜感到满意,他晚年着意培养太子,将很多尚书省的具体事务都交给萧长懋去处理,一方面观察他的处事能力,一方面也提高他的威望。不过萧长懋也有他的缺陷,与祖父、父亲的节俭截然相反,他崇尚奢靡,喜欢大兴土木,因为此事也挨过父亲的骂,后来虽有收敛,终究性情难改。可以想见,即便一切顺利,萧长懋做上皇帝,他也很可能只是一个平庸的皇帝,南齐的状况大约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惜老天爷连个机会都不给他,永明十一年新年刚过,萧长懋就得了重病,老爹还没死呢,他先死了。这下可就把储位给空出来了。
面对这种情况,萧赜非常为难。他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从其他的儿子中挑选德才兼备者立为太子;另一种就是按照立嫡长的原则,把萧长懋的嫡长子立为太孙,以为皇储。萧赜有二十三个儿子,真正有资格当太子的,其实只有嫡次子、竟陵王萧子良。
萧子良执政经验丰富,萧赜守湓口时,他就是得力助手,以后又在地方上做官。南齐建立后,他多次上疏陈述政见,虽然不是所有的见解都被皇帝采纳,但却深得宠爱。而且,萧子良把许多有才华的人都招揽到府中,探讨学术,颇得人心。萧长懋死后,很多人都认为萧子良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万万没有想到,萧赜偏偏青睐第二种选择,不立太子而立了年轻的太孙,萧长懋的嫡长子南郡王萧昭业成为皇位的接班人。
翻遍史书,我们很难找到萧赜做出如此选择的真实原因。唯有的两点可能性是,萧昭业人长得帅,《南齐书》说他“少美容止”,写得一手好字,谈吐不同寻常,祖父自然是疼爱有加,在南北朝那个容貌风度至上的年代,外表上的出类拔萃就是最大的优势,不要说做皇帝,就是做官也是相当重要的。另外呢,他也年轻,对于皇位的稳固性是有好处的。人算不抵天算,萧赜没料到,萧昭业是个典型的“绣花枕头烂稻草”,把江山交给他,可以说是既害了江山,又害了他。(立嫡、立长还是立贤,这从来就是让封建帝王头疼不已的大问题。晋武帝立嫡长,导致帝国分崩离析;刘宋也是遵循立嫡长的原则,结果每换一次皇帝都要经历一回大洗牌;拓跋焘武功盖世,因为立子还是立孙的问题没处理好,自己送了性命,还差点让帝国倒了台;后来梁武帝吸取教训,反其道而行之,太子去世后不立太孙,而改立别的儿子,还是躲不过厄运,碰上侯景之乱,帝国灭亡;明太祖朱元璋克定四方,也在这上头栽了跟头,立皇太孙而使帝国陷入内战。唯一还算顺利的一次权力交接,似乎是元世祖与其继位者元成宗(两者为祖孙关系),可叹又是个外族政权,而且元朝的运祚也并不长。无数前人血泪的教训告诉我们,皇帝的家事,乃是天下第一难事,也是治乱相关的第一要事。)
皇太孙刚立完,萧赜就不行了。病榻上的他反悔起来,可能又有了改立萧子良的一丝想法。他下诏让萧子良入殿侍药,萧子良以萧衍、范云两人为左右日夜,在殿内侍候(萧衍出场了啊)。
萧赜的犹豫不决对各方而言都是一种煎熬。起草遗诏的中书郎王融因为写得一手好文章,受到萧子良的赏识,有意拥立萧子良。他的做法是,乘着萧赜弥留之际,自己起草一份遗诏,写明将皇位传于萧子良。起草完毕,他穿上军装,站在中书省的门口拦截太孙东宫的卫队。
秘密不知怎地就让萧衍和范云知道了,政治敏感性极强的萧衍悄悄对范云说:“宫内要出大事,王融不是什么济世之才,我们只管坐视其败。”
范云说:“王中书是忧国忧民啊!”
萧衍嗤之以鼻:“忧国忧民?他是想做周公、召公呢,还是想做竖刁(齐桓公晚年的三奸之一,齐桓公死后导致齐国内乱)啊?”说得范云答不上来。
就在王融自以为计策成功的紧要关头,萧赜忽然苏醒了过来,随口问左右:“皇太孙在哪里?”王融的假诏书就拿不出手了,只好说萧昭业在殿外守候。萧赜便让太子带着东宫卫士入殿,然后也用不着王融写诏书了,直接当面授意,太子继承皇位。政事呢,则由他的堂弟(萧道成二哥萧道生之子)西昌侯萧鸾与萧子良共同辅佐。这又是一个让人始料不及的冷门,萧鸾本人在这背后究竟做了多少手脚,我们今天已不得而知。依我猜来,这很可能又是各派权力平衡的产物,并且是萧子良默许的。
萧昭业在这场戏上表现得很抢眼,他声泪俱下,感人心脾。萧赜紧紧抓着他的手,说道:“不必哭了,若是想念你爷爷,那就应该好好干!”
说罢,萧赜自以为放心地咽了气。王融还想做垂死挣扎,下令让萧子良的兵士守卫宫门。好不容易得掌大权的萧鸾岂会错过良机,他以先帝敕令的金字招牌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入大殿,扶立萧昭业即位,命左右将萧子良搀扶出去。大殿上群臣都被萧鸾的气势震住,没有一个敢发表不同意见。
十四 一岁三号乱齐廷(2)
于是,齐武帝遗诏中的两人辅政被萧鸾实际一人执行,就成了一人辅政。萧子良做了太傅,竟没有什么实权可言。支持萧子良的王融不久就被下狱赐死,萧子良自己都是朝不保夕,哪里还敢出手相救。(由此也可看出萧子良的所谓有才,其实只是以为臣的角度而言。他要是继位,多半也是个懦弱之君,早晚会败在势如虎狼的叔父兄弟的手中)萧子良也“识相”,仅过一年,就在惶恐与担忧中病故,在乱世之中,这就是最好的下场。
萧昭业和萧鸾都乐于接受萧子良的死讯,下面就是他们两人的决斗了。
萧昭业基本上是刘劭、刘昱和刘子业的合成版(也不排除史官为抹黑废帝,参照以前的模板所生成的新版本暴君模板)。他与刘劭一样,招了个女巫玩巫蛊。比刘劭运气好,他的巫蛊行为没被发现,先是咒死了父亲,后又咒死了祖父,一年之内就完成了一个小王爷到皇帝的迅速转变。此人仪表堂堂,却全无良心。父亲死了,他给正室何妃的信中写一个大大的喜字,周围又画上三十六个喜字以作庆贺;祖父死了,他招呼宫中的乐师舞伎奏乐表演,得意得喜不自禁。
玩乐方面,他与刘昱一般无二,喜欢带着左右亲信四处游走,还喜欢跑到他父亲的坟地里去玩赌博游戏。玩得爽,就赏,反正是国库的钱,用着不心疼。每次看着钱,他还要感叹一番:“从前想你的时候一个子儿都得不到,今天还不是用你没商量?”武帝留下的库钱上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