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结束,掌声骤然而起,经久不息。
梁连长坐在台下使劲鼓掌,喊道:“马春光,代表一连再来一个!”
一连的兵们跟着起哄。马春光大大方方地:“首长和同志们,下面我给大家朗诵一首自己写的诗吧,请首长和战友们批评指正。”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马春光镇静一下,朗诵道——
我是城里人,
却来自浩瀚的蒙古大草原,
蒙古包里的老额吉呀,
教会了我骑马放牧。
我是蒙古人,
我爱这辽阔的土地……
梁连长两眼放光:“好!好!我们侦察连就缺这样的兵!”
马春光出了彩。
胡小梅是最后一个登台的,她把晚会推向了最高潮。她先是唱,接着跳,到最后边唱边跳,表演独舞《白毛女》:“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我等我的爹爹,回家过年……”
歌声结束的同时,胡小梅收住舞姿,一个漂亮的造型。
大幕缓缓拉上了。掌声似排山倒海一般。
在那个晚上,全新兵团的人都记住了胡小梅的名字。
演出结束,回到宿舍后,大伙仍然很兴奋,何涛说:“那个胡小梅还真有几手,马春光,下次再有晚会你跟他配对,你吹她唱,绝了!”
张社会笑眯眯地看着马春光,完全没了平日的严厉:“马春光,吹的不赖。不过,感情太丰富了点,听了让人想家,以后有机会单独给我吹吹。”
马春光爽快地:“行啊班长!”
何涛又说:“班长,你还真是马春光的知音呢。哎,马春光,连长刚才也说了,他们侦察连就缺你这号的。”
马春光兴奋地跳了起来。李胜利羡慕地望着马春光,真恨自己为什么不会一手。
三
过完春节,新兵们马上就要下连了。
这天上午,以连为单位正在进行刺杀训练。一辆吉普车停在操场边,新兵团戴着袖标的值班干部陪着两名机关干部在各连的队列里穿行着走来走去。他们时而驻足在某个战士面前一阵观看,时而又绕到某个战士的身后仔细打量着,或点头,或摇头,最后和各连的干部们朝正练刺杀的队列中指指点点,朝小本子上记着什么。
中午,那辆吉普车开到了一连门前,从车里下来的还是那两人。梁连长和指导员把他们迎进连部。战士们仿佛意识到什么,纷纷拥到门口,看着连部的门口。
何涛问:“他们神秘兮兮的干嘛呢?”
李胜利说:“肯定是挑兵!首长来挑公务员了,你看……”
果然,连队的通信员从连部出来了,进到七班领走一名精干的战士。李胜利得意地:“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不光挑公务员,放映员、卫生员,给首长开车的都得挑。”
何涛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瞎激动啥?又不是给首长挑女婿。”
李胜利吧叽着嘴:“没准,好多公务员都能给首长当女婿。”
说完,李胜利退回到自己铺板前,取过毛巾擦擦脸,整理一下军装,拿过一本毛主席语录,坐在马扎上认真看了起来。
一个兵说:“嗨,有门,来了,到咱班来了!”
战士们一阵骚动。
李胜利鼻翼翕动着,鼻尖上已有了密密麻麻的细汗珠。
连部通信员进门。何涛说:“嗨,通信员,是不是首长看上我了,来叫我的?”
通信员说:“这辈子轮不到你,下辈子吧。”
一阵笑声中,李胜利紧张地看着语录本。通信员对张社会说:“班长,黄小川呢?连长让他去趟连部。”
黄小川跟着赵海民到操场上练刺杀了。张社会命令李胜利,跑步去通知黄小川。李胜利失神地站起来,跑了出去。看来自己没这个命了,他沮丧地想。
黄小川从连部出来后,告诉班长和赵海民,上面的确要选他到师部当公务员,但他不想离开这里。张社会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黄小川:“小川,你再好好想想,多好的事啊!”
赵海民也说:“当公务员,你就少受罪了。”
黄小川摇摇头:“班长,我想跟你到侦察连去……”
何涛插话说:“黄小川,就你这身子骨,连长能要你到他侦察连去吗?擒拿格斗,打得人鼻青脸肿的,摔人像摔麻袋一样,几天你还不散架了?要我说你得去,在首长家喂个鸡、买个菜、打扫个卫生也行啊,至少不用训练了。”
马春光说:“我倒觉得黄小川挺有骨气。”
张社会说:“啥叫有骨气?乱弹琴!”
赵海民说:“小川,你再想想,这毕竟不是什么坏事。”他亲眼目睹了小川在训练场上受的苦,说实在的,小川也确实不是干侦察员的料,他真心希望小川到一个轻松点的单位去。
其它人也都七嘴八舌地劝着,只有李胜利眼巴巴地望着黄小川,始终一言不发。
梁连长听说这个情况后,有点不相信,把黄小川和张社会叫到连部问情况。梁连长审视着黄小川,意外而吃惊地说:“你是说你不愿意给首长当公务员?”
黄小川说,全师的单位,他只对一个感兴趣。
梁连长说,你说!
黄小川说,侦察连!
梁连长一阵沉思,突然道:“好!不过黄小川,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到侦察连。”
黄小川说:“我要做一个最好的兵!”
连长赞赏地点点头:“好,我要你这个兵!”
张社会大感意外。在他印象中,连长对黄小川这号的困难兵是根本瞧不上眼的,因为明摆着,到了侦察连,训练强度大,他更会拖后腿。
连长点上一支烟卷,吸着:“说实话,冲各方面条件,从全连挑一大半也难挑到你头上;可是就冲你不愿到首长身边享清福,冲你要当个好兵这股劲,我要了!”
黄小川感动地看看连长,然后看着张社会,孩子般笑了。
张社会拍拍黄小川肩膀:“好了,你先回班去吧。”
黄小川向连长一个敬礼,转身跑去。张社会在连长面前坐下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笑。”
“以后就放在你班里,他需要你这样的班长带。”
“连长,把我这个班都带回侦察连吧?”
连长一瞪眼睛:“什么?开玩笑!要挑好的!”
黄小川回到班里后,大伙知道连长已经要他了,替他惋惜的同时,又都向他表示祝贺。李胜利在心里飞快地打着小算盘,在他看来,黄小川是天大的傻瓜,放着公务员不当,非要到侦察连去受罪,换上他,打死也不这么做。可是,如果当不了公务员,到其他连队,就不如到侦察连去。侦察连是师首长很看重的部队,在那儿入党啊,提干啊,相对容易些……他很快就打好了主意,也要到侦察连去!
张社会回到宿舍后,李胜利拿过一张信纸,突然咬破食指:“班长……”
鲜血快速地涌出来,滴落到地上。张社会惊道:“李胜利,你这是干啥?”
李胜利吸着凉气:“班长,我知道连长看不上我,上次紧急集合的事我让连长生气了,求求你给连长说说,我要到侦察连,我这就写血书!”
“写什么血书啊,快包起来……”张社会望着大伙,“要分兵了,大家有什么想法不妨都说说,但不要像李胜利这样,血淋淋的干啥!”
何涛说:“班长,干脆一锅端,我们都跟你走,去侦察连……我觉得咱班的人都有感情了,分开了还真舍不得。”
其它兵也跟着附和。张社会说:“我找机会再向连长争取吧。”
张社会抽空又去找连长磨叽。连长说,一个新兵班都带走,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堂堂的师侦察连成什么了?成苹果筐了,什么样的都往里装!赵海民、马春光这样的,去侦察连最合适,像何涛啊,李胜利啊,马玉宝这号的,不去最好。
张社会急了:“连长,你不是说过吗,没有不好的兵,只有不好的干部!李胜利、何涛他们也放在我班里,我来带他们。”
连长突然又想起什么:“其实,那个马春光,我对他也有意见。他居然敢跟我里根愣。”
张社会吃惊地:“连长,他可是你看上的,这么好的兵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我糊涂?我问你,他哪儿的人?档案上白纸黑字写着石家庄城里人,可他自己红口白牙愣说是蒙古人,这不是明目张胆说谎吗?”
张社会噗哧乐了:“连长,你这不是抬杠吗?人家那是写诗。”
“写诗也不能胡说八道!”
张社会笑道:“那是,我一定批评他。哎,刚才说的那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张社会仿佛生怕连长反悔似的,拔腿就往外跑。连长又叫住他,叮嘱说先别声张,让别的班知道了就麻烦了。
这事过后第三天,新兵团举行领章帽徽发放仪式,全体新兵列队在操场上。在向八一军旗举手敬礼的那一瞬间,黄小川的泪水夺眶而出。赵海民的眼睛也湿润了。穿上有帽徽和领章的军装,才表明自己正式成为了一个士兵。梦中多次出现的情景,如今终于实现了!
四
到了侦察连,果然又是另一番气象。侦察连是边防三师的拳头,自然得过硬。是否过硬,首先到训练场上见分晓。
搞匍匐前进,全连十二个班依次排开。各班都是老兵在前,新兵在后。各班长远远地站在终点处。十二支队伍齐刷刷地前进着,眨眼的功夫老兵们已把新兵甩下很大一截。到达终点的老兵们腾身而起为本班的新兵们呐喊加油,操场上一片沸腾。
三班和四班紧挨在一起。三班的队伍里有赵海民、李胜利、何涛、黄小川四个新兵。四班里面有马春光。赵海民、马春光是新兵里的尖子,是很能吸引别人目光的。现在,三班的赵海民和四班的马春光齐头并进。梁连长、范指导员,以及其他连排干部们认真观察着。梁连长悄悄问范指导员:“怎么样?”
范指导员赞道:“眼光不错!”
渐渐地,赵海民和马春光拉开了一点距离,赵海民越来越快,到达终点时已领先马春光两、三米远。三班的老兵一片掌声。四班的老兵一片叹息。三班长张社会看着四班长笑了。四班长却大度地看着三班最后一个从地上爬起来的黄小川,冲张社会呶呶嘴,意思是,你的这个兵动作最慢。
两个班、两个班长的激烈竞争,使赵海民和马春光两个新兵中的尖子自然成了对手。
进行穿越铁丝网的训练,相同的情形再次出现,在一片呐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