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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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领章-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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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赵海民走到他前面一般。
接兵军人一声拖长的口令:“立——定!”
队伍在军官们面前停下了。李胜利收不住脚,差点撞在面前军官的身上,急忙后退一步,站好了。满头的汗水却在那一刻涌出来,他有些慌乱,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场外的父亲、母亲和姐姐。站在他们旁边的是赵海民的父、母亲。
一名脸上有疤的小伙子被请出队列。
另一个小伙子腿有些软了,脸上的肌肉不停地哆嗦,也被请出队列。
一名呈罗圈腿的小伙子,竭力并拢双腿。站在他面前的军官轻轻摇摇头,有些不忍地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小伙子含着泪,委屈地走出队列。突然猛地转身又跑回队列里,但又一次被军官请了出去。
小伙子孩子一般呜呜地哭了。他捂着脸跑开了。
一名军官长久地站在赵海民和李胜利面前。李胜利更紧张了,目光再次求救般朝父母看去。
不远处,他的父亲李振发为儿子捏着一把汗,小声地咕哝:“小兔崽子,你看我干啥!”
李胜利的姐姐跺着脚,直冲弟弟摆手。
李胜利咬咬牙收回目光,与面前的军官四目相对了。
军官的目光交替看着两人,然后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赵海民身上。看笔直的腿,看挺直的腰板,看那身陈旧发白的军装,然后赞赏地点了点头。
李胜利轻轻咳嗽一声,像是要引起军官的注意。
军官果然扫他一眼,然后继续看着赵海民,绕到了赵海民身后,站住,突然一脚踢在赵海民紧紧并拢的脚后跟上。
赵海民一动不动,像木桩一样。
对面人群中的赵海民的母亲却吓了一跳,她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他爹……”
赵海民的父亲赵德明厉声道:“你紧张啥?我看踢得好!”
队列中的李胜利仿佛听到喊声,立即绷紧身体、鼓着气,等待着军官的脚朝自己踢过来。但没有。军官再次走到赵海民面前时,目光里已是掩饰不住的赞赏了。
军官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海民挺胸抬头,大声地:“报告首长,我叫赵海民!”
军官点点头,一字一顿重复着:“赵海民……”
李胜利也急忙道:“报告首长,我叫李胜利!”
军官一楞,看着李胜利:“好!”
军官的眉头舒展开来。赵海民和李胜利都过关了。赵德明和妻子轻轻一笑。李振发一家也都满脸是笑。
与此同时,广场中央,另一名军官站在一名长发青年的身后,皱着眉看着那一头脏乱的长发,终于拍了拍长发青年的肩膀。小伙子转过身看着军官,习惯性地伸手拢了一把头发:“首长……”
军官冷冷地:“出列!”
长发青年看着军官,从对方的目光中仿佛明白了什么,紧张了,再次摸了摸头发道:“首长,我剃,我剃光行不?……”
军官坚决地:“请出列!”
长发青年尴尬地僵在那里。
围观的人群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突然跳出来,冲着长发青年骂道:“老二,你个不学好的东西,叫你不听老子的话,不男不女的,这下你快活了!”
广场上顿时热闹起来,一片哄笑。长发小伙子先是愣在那里,很快反映过来,与叫骂的父亲顶撞起来:“我就留了,怎么着?当不了兵拉倒,我不希罕!”
父亲边骂边朝儿子冲过去:“好你个狗杂种,今天不把头上的长毛给你拔光,老子就不是你爹!”
长发青年撒腿跑了,父亲紧追不舍。
人们哄笑着,喊叫着。
突然,一阵大风刮过,雪雾飞扬。四周围观的人们一阵涌动。场内已经通过了目测的队伍里,有人袖起了手,有人在使劲跺脚,还有人嘻嘻哈哈。
一名年纪大一些的军官走过去,他指着那些袖手、跺脚和嘻嘻哈哈的小伙子,有些愤怒了,突然大声地:“你们几个,统统出列!”
那几个小伙子们似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全傻眼了。
整个广场顿时鸦雀无声。
队列里,赵海民和李胜利对视一眼,二人都轻轻舒了口气。

广袤的内蒙古大草原上,也在下雪。风雪中,马蹄声声,一匹快马疾驰而来。在一个冒着炊烟的大蒙古包前,马春光飞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给迎上来的老额吉,用蒙语说:“额吉!我回来晚了吧?”
老额吉高兴地说:“不晚,不晚!快进去吧!”
蒙古包里,炉火上的奶茶沸腾着。十几名知青围坐在一张木桌前,两名军官很随和地看着他们。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正在发言,手中的发言稿已经念完了。两名军官仿佛很满意,微笑着点点头。
这时,门被“嗵”地一声推开,马春光带着一股寒气冲了进来,面向两位军官:“首长,对不起……我帮一户牧民家的羔羊接生,来晚了……”
知青们抢先道:“快说,接下的羊羔咋样了?”
马春光搓着冻僵的手:“还能咋样?全活了呗!”
蒙古包里一阵欢笑,知青们都松了口气。一名军官对马春光说:“小伙子,快!坐下暖和暖和。”
马春光接过戴眼镜的知青递上的奶茶,“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对两位军官说:“首长,我叫马春光,该我发言了吧?”
眼镜突然道:“首长,我再说两句,行吗?”
一名军官点点头。
眼镜略一犹豫:“首长,我们这儿一百多知青,够条件的都报了名,写了申请,有的还写了血书。经过政审,再经过贫下中牧、嘎查、苏木几级推荐,筛来筛去让我们这些人去体检,就这,我们已经感到很光荣了。我们知道名额少,即使体检过关了,也不一定能走,得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没说的!可是,可是……要是像去年一样,我们就别陪着人凑热闹了。”
两名军官对视一下。年纪大点的军官问:“哦,去年是怎么回事?”
眼镜没好气地说:“验上的不让走呗!但是一个身体有毛病的知青,明明给涮下来了,可过了没几天,突然又说合格了,走了!这不是扯淡嘛……春光,去年你验上了,却不让你走,咋回事你给首长们说说。”
马春光摆摆手:“去年是去年,陈糠烂谷子,提它干嘛!”
年纪小一点的军官问道:“马春光,今年再验身体还有把握吗?”
马春光底气十足:“没问题!”
两名军官都笑了,赞赏地望着马春光。一个说:“既然没问题,就去体检。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当兵吗?说心里话。”
“我崇拜英雄!电影里的王成、黄继光、董存瑞都是我心里的偶像,所以,我从小就想当兵,从十六岁报名,一直报到十九岁,没下乡前,连体检都没捞着。去年在这里,好不容易参加一次体检,验上了,又没争过别人……”
年纪大点的军官似乎受到了感染,他用力拍拍马春光的肩膀,对众人道:“验上的同志,我不敢保证他能走,因为有名额的限制。但有一点我敢保证,我们带走的必须是政治合格、身体健康的优秀青年!”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差不多这个时候,在河北省的省会石家庄,胡小梅也面临着参军入伍的重大事情。她爸爸是省革委会的副主任,她若想当兵,就不用费那么多事了。
都上午九点多了,胡小梅还在睡觉,母亲站在床前催她起床:“孩子啊!都几点了,快起来,林叔叔在楼下等你好半天了,今天带你去体检……”
胡小梅一掀被子:“哎呀,妈,你烦不烦人,我再睡会嘛!”说着又把被子蒙在头上。
“你这孩子,穿上军装我看你还睡不睡懒觉。”
胡母关上女儿的房门下到楼下。小梅爸爸的秘书林则忠马上迎过来,说:“算了,让小梅睡吧,我给医院打个电话,让他们把体检表填好,直接送到征兵办去。”
胡母点点头:“也好……对了,林秘书,小梅的档案你再好好检查检查,那些个老师的鉴定动不动就是骄气、任性,都快成八股文了,求全责备,吹毛求疵,简直太不负责任了!”
“您放心吧,我这就去办。”林秘书匆忙走了。
也是这个时刻,刘越正在北京军区总医院进行体检。不知哪个房间的收音机里,播放着一篇有关征兵的文章,声音慷慨激昂,颇有煸动性。
化验室门口,拥挤着一堆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大多穿着没有领章帽徽的军装,一看便知都是部队大院里的孩子,她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份体检表,叽叽喳喳,乱成一团。抽血时,不断有女孩子发出夸张的尖叫声。
轮到刘越了,戴着口罩的女医生一针扎下去才发现是她。女医生略带吃惊地说:“是刘越呀?”
刘越礼貌地笑笑:“阿姨好。”
刘越的爸爸是军区副司令,而总医院的医生护士不少人就住在军区大院,很多人认得刘越。女医生小声说:“嗨,你拿张表到各科一盖章不就得了,还验什么呀,真是!”
刘越笑笑:“验一遍,放心。阿姨再见!”
刘越用棉球压着针眼,转到了其它科室。

和内地大城市相比,县医院里是另一番景象。雪已经停了,尖利的北风仍在刮着。体检的小伙子和亲朋好友,以及看热闹的人混杂在一起,人声嘈杂,混乱不堪。“视力”、“血压”、“耳鼻喉”等体检点都设在医院门前的空地上。
每一个体检点前都有军人在巡视并监督着医生们。
十多名戴袖标的基干民兵维持着秩序,朝外推拉着小伙子的亲人们,但还是不断有人朝队列中挤过去,或交待什么或递过来装着醋的小瓶子。
队伍中,一个视力不行的小伙子拿着一张手抄的视力表在默背。
李胜利偷偷接过姐姐递过来的半瓶醋,看一眼前面的军人,趁他们不注意,一扭头一仰脖子,麻利地喝了下去。
赵海民母亲看在眼里,焦急又紧张地看看丈夫,终于鼓足勇气朝儿子挤过去,却被赵德明一把拽住,并迅速从妻子的怀里夺过醋瓶,“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人们一下子安静了,所有的目光都看过来。
赵德明吼道:“要是这会儿就心慌、血压高,上了战场还不尿裤子,当叛徒!”
队列中的赵海民暗自咬了咬牙。那名踢过赵海民一脚的军官杨参谋走过来,看一眼地上的碎玻璃渣子,再看一眼赵德明。赵德明脚上的两只鞋极不协调,他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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