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恋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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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恋中的女人-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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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讲柳絮吗?”他边问边从他面前一个学生的桌子上拿起一条榛树枝。“榛树花已经开得这么大了吗?今年我还没有注意到呢。”

    他专心地看着手中的榛子雄花。

    “还有些红的!”他又看着深红『色』的雌花蕾说。”

    接着他走到学生中间去检查他们的课本。欧秀拉注视着他那认真的样子。他的动作中有一种宁静。她的心里也随着平静了下来。她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全神贯注在另一个世界里。他的存在是那样的宁静,像空气中的一片空白。

    突然他抬起脸来向着她,她觉得自己心跳加快,声音要颤抖起来。

    “给他们一些蜡笔好吗?”他说,“那样他们就可以把雌花蕊涂成红『色』,雄花蕊涂成黄『色』。我认为只应简明地画出来,除了用红、黄二『色』,不用别的,轮廓不是那么重要,只是这一情况要突出。”“我没有蜡笔。”欧秀拉说。

    “总可以找到的,你只要红黄两『色』。”

    欧秀拉派一个男孩去找。

    “这会把课本涂得不干净。”他红着脸对伯基说。

    “不会很脏的,”他说,“你必须很鲜明地画出这些东西,这是你要突出的事实,不是主观印象的记录。是什么事实——雌花上有长而尖的红蕾头,下垂着的黄『色』雄穗上,黄『色』的花粉从一处飞向另一处。把这些事实用图画记录下来,像小孩子画脸的时候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嘴巴和牙齿——这样——”说着他就在黑板上画了一张脸。

    就在这时,另一个人影透过玻璃映了过来,是赫米奥恩·罗迪斯。伯基走过去给她打开门。

    “我看见了你的汽车。”她对他说,“你介意我来找你吗?你值班的时候我就想见你。”

    她亲热而顽皮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接着她发出短短的笑声,然后她才转向欧秀拉。欧秀拉正在和全班同学看着这对情人间有趣的情景。

    “你好,布兰哥温小姐。”赫米奥恩用像唱歌似的奇怪的声调说,“你介意我来这儿吗?”

    她的讽刺的灰眼睛一直盯着欧秀拉,好像要看透她的心。“哦,不。”欧秀拉说。

    “真的?”赫米奥恩重复说,表情冰冷古怪而霸道。“哦,是的,我很喜欢你来。”欧秀拉笑着,紧张而不知所措。因为赫米奥恩看起来正向她『逼』近,走得离她非常近,仿佛要跟她亲热,但她们能亲热得起来吗?

    这正是赫米奥恩想得到的结果。她满意地转向伯基。“你在干什么?”她用一种随意又管闲事的口气唱着说。“画柳絮。”

    “真的吗?”她说,“他们对此能学些什么?”她话中带有一半讽刺一半玩笑的口气,仿佛这整个儿都是儿戏,她拿起了一枝带絮的柳枝。伯基很是恼怒。

    赫米奥恩的形象在教室里显得很奇特。她外面套一件宽大的绿『色』的大氅,上面绣有暗黄凸起的图案,高领上和大氅里面都衬着深『色』『毛』皮。她在大氅里面穿了一件质地精良的淡紫『色』套裙,边上有『毛』皮的装饰,头上熨贴地戴顶帽子,也饰有『毛』皮,上面有深绿和金黄交织的花饰。她身材高挑,模样古怪,像从那些古怪的图画中走来的人物。

    “你知道这些能结出榛子的椭圆形的小红花吗?你从来没注意过吧?”他走近她,指着她手里的小树枝给她看。

    “没有,”她说,“它们是什么?”

    “这些是产坚果的小花,那些长的柳絮只产花粉来使小花受精。”

    “真的吗?是这样啊。”赫米奥恩重复着,凑上去认真地观察。“如果这些小红蕾头从下垂的雄花蕊那么得到花粉,就可以产生果实。”

    “小小的红花蕊,红『色』的小火焰。”赫米奥恩自语道。她对这些长着红『色』蕾头的花蕊出神地看了半天。

    “它们不是很美吗?我认为它们太美了。”她边说边走近伯基,用她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这些红『色』的花蕊。

    “你以前从没注意过它们吗?”他问。

    “没有,从来没有。”她回答说。

    “以后,你就会经常见到它们了。”他说。

    “是的,我会时常看到它们。”她重复说,“非常感谢你介绍我认识了它们。我觉得它们太漂亮了——小小的红火焰。”她那专注的近乎狂热的神情,极为古怪,欧秀拉和伯基都被忽略在一旁,这些小小的红『色』花蕊近乎神奇地抓住了她。下课了,学生们放好书本,然后离开了教室。赫米奥恩仍坐在桌旁。一只手托着下巴,肘靠在桌上。她抬起瘦长的脸在发呆,对任何事情都不加注意。伯基走近窗子。从明亮的教室里望着灰蒙蒙的窗外。外面雨在无声地下着。欧秀拉把东西收拾进壁橱。终于,赫米奥恩起来走向她。

    “你妹妹回来了吧?”她问。

    “是的。”欧秀拉说。

    “她喜欢回贝德欧弗吗?”

    “不喜欢。”欧秀拉说。

    “是啊,我就怀疑她是否能承受得了。我呆在这儿啊,我用了所有的勇气来忍受这个地区的肮脏。——你想来看我吗?你愿意和你妹妹到布雷多利呆上几天吗?——来吧——”

    “十分感谢。”欧秀拉说。

    “那我会写信给你。”赫米奥恩说,“你认为你妹妹会来吗?我将会特别高兴,我觉得她太棒了,我认为她的一些作品也相当优秀,我有她的两只水铥啕,是木雕的,上过漆,可能你也见过。”“没有。”欧秀拉说。

    “我认为它棒极了、太精彩了——犹如真『性』的闪现。”“她雕刻的小东西比较古怪。”欧秀拉说。“妙极了,——充满了纯真的激情——”

    “她总是喜欢小玩艺儿,什么鸟啊、各种动物啦,她喜欢把望远镜倒过来观察世界——你说她为什么这样?”

    赫米奥恩用超然的眼光低头看了她一会儿,让这个年龄较轻的女子很激动。

    “是啊”,赫米奥恩终于开口,“很奇怪,对她来说,小东西更精巧。”

    “但它们并不精巧,对吗?一只老鼠不会比一头狮子精巧什么,对吗?”

    赫米奥恩又一次超然地凝望着她,好像她正在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另一个人在说话。

    “我不知道。”她回答说。

    “鲁伯特,鲁伯特。”她温柔地用唱腔叫他过去,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她那儿。

    “小玩艺儿要比大东西精致吗?”她问,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声。好像她用问题在和他做游戏。

    “不知道。”他说。

    “我讨厌精巧的东西。”欧秀拉说。

    赫米奥恩慢慢地打量着她。

    “是吗?”她说。

    “我认为它们是一种软弱的标志。”欧秀拉摆开架势,好像她的名誉受到威胁似的。

    赫米奥恩没有注意。忽然她的脸皱了起来,因为思考紧皱了眉头,似乎因为表达自己有困难而使脸部都扭曲了。“你真的认为这样,鲁伯特。”她问,就像欧秀拉不在场。“你真的认为这值得吗?你真认为小孩子的意识被激发以后会变得更加聪明吗?”

    他的脸上闪过一阵阴影,一种无声愤怒。他的双颊陷得很深,脸『色』苍白,很可怕。这个女人的令人心烦的十分严肃的问题正问中了他。

    “他们的意识不会被激发,”他说,“意识在他们的脑中自然地产生。”

    “但你是不是认为加速或刺激他们的意识,他们会更好些吗?如果他们对榛子花没有了解?如果他们整体地了解,而不是把事物剖切成碎片,这是不是更好呢?

    “你自己想不想知道小红花开了后是要授粉的?”他很厉声地问,声音粗鲁而带有敌意。

    赫米奥恩的脸一直出神地仰着。他愤愤地保持沉默。“我不知道。”她回答说,温柔地平静下来,“我不知道。”“但去认识事物是你的一切,你的生命。”他脱口说道。她慢慢地去看着他。

    “是吗?”她说。

    “去认识就是你的一切,是你整个的生命——你只有这些知识。”他嚷道,“在你的口中只有一棵树,上面只有一颗果实。”接着她又沉默了一段时间。

    “是这样吗?”她用一种不为所动的平静口气最后说了一句,接着又用一种捉『摸』不透的好奇的口吻说,“什么果实,鲁伯特?”“永恒之果。”他愤怒地回答,又十分讨厌自己的比喻。“是的。”她显出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又是一阵沉默,接着赫米奥恩将身子一震,强打精神,用很不经意的唱歌似的声音说:“撇开我不说,鲁伯特,你认为这些孩子们有了这些知识,就会更富有、更幸福吗?你真的这样以为吗?是否让他们保持童真和天『性』更好一些呢?他们最好像动物一样,简单的动物,野蛮、粗暴,等等,反正总要比让他们陷入失去本能的自我意识好得多。”他们都以为她讲完了,可她喉咙里奇怪地嘟哝了一下又继续说,“不管他们成为什么,总比长大后灵魂上、感情上残缺不全——畸形——没有能力——”赫米奥恩好象神灵附体,紧握了拳头,“没有了按本能行事的能力,一切都谨小慎微,不能果断做出决定,永远得不到什么陶醉要好得多。”

    他们又一次以为她讲完了,正在他要回答的时候,她又继续奇特地说,“从来没有陶醉的结果,却总是有强烈的意识,对自己了解得很清楚——这难道不是件糟糕的事情,这样还不如去当动物好了。与其这样丧失一切,不如成为动物,完全没有思想的动物。”

    “那你认为是知识使我们有了自我意识而丧失生命活力吗?”他愤怒地问道。

    她慢慢睁大眼睛盯着他。

    “是的。”她说,顿了一下,眼睛呆滞地望着他,用手撩了一下眉『毛』。这使他心里更加恼火。“思想,”她说,“即是死亡。”她又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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