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呢?——一种我和他之间的终极关系呢?——我到底是想不想呢?”
她用一种奇异的闪亮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好久。但她什么也没说。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搬迁
当天晚上,欧秀拉回到家里,十分兴奋,情绪很高,这却让全家人都很烦。在吃晚饭的时候,父亲回到家里。上了一天的课,加上回家时又累了一路,搞得他精疲力尽的。古德兰在看书,母亲坐在那儿没说话。
欧秀拉忽然兴高采烈地跟大家讲,“我和鲁伯特准备明天结婚。”
父亲十分冷淡地转过头来。
“你要干什么?”他问。
“明天结婚。”古德兰重复了一遍。
“是真的吗?”母亲也加了一句。
欧秀拉只是微微一笑,没做什么回答。
“‘明天结婚!’你在说些什么?”父亲十分严厉地嚷道。“是的”,欧秀拉说,“这怎么不行了?”她的这句口语总会引起他的暴怒。“一切都已准备好了,就差到结婚登记处去登记了……”
欧秀拉好象是既漫不经心又很含糊地说。
屋子里紧接着是一阵沉默。
“欧秀拉,这件事是真的吗?”古德兰问。
“是不是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一直对这件事保密?”母亲用一种十分超然的语气说。
“没有,这事你们全都知道。”欧秀拉说。
“谁知道?”父亲严厉地问道,“谁知道这事,你的‘你们全知道’指的是谁知道?”他又莫名其妙地发起火来。立刻,欧秀拉又和他顶起嘴来,冷冷地说,“你们当然知道,我们是打算结婚的。”又是一阵很可怕的寂静。“我们知道你们马上结婚,是不是,那完全是以前的事情!可是现在谁不清楚你啊,你这个不怎么样的女人!”
“爸爸!”古德兰脸『色』很白地大声反对。又过了一会儿,她仿佛是要提醒姐姐讲话要讲究方式,有些冷漠却又带点温柔地问道,“欧秀拉,做出这个决定,是不是有些唐突?”
“不,这并不唐突。”欧秀拉还带着她那种惹人烦的好心情说。“几个星期以来,他一直都在求我答应他——他早都已经准备好了结婚证明和其它一切——只是我——那时候我还不能决定下来。现在,我已想好了——还有什么不同意?”
“当然没有,”古德兰冷漠地责备道,“你当然有这么做的自由。”
“‘我已经想好了’——就只有你自己,是不是这样?‘我那时还决定不下’!”父亲十分生气地学着她的口吻说,“你心中只有自己才了不起,是吗?”
她突然挺直身体,把头抬起,眼中迸出了愤怒。
“我自己可以管自己,”她有些委屈、伤心地说,“我不用你们管。你们只是想欺负我——从来不关心我的幸福。”父亲的身体往前靠了一下,眼睛注视着她,脸绷得很紧,好象是绷紧了的弓。
“欧秀拉,你看看你都讲了些什么?还不快住口。”母亲说。欧秀拉眼中充满怒火地回过身说,“不,我偏要讲。”她嚷了起来,“我决不会默默地等别人来欺侮我,我哪天结婚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除了我自己以外这关谁的事!”父亲怒容满面,憋着一股劲,像只猫见了老鼠,准备要一下子扑过去一样。
“不关谁的事?”他边吼边向她挪近,她躲了开去。“是的,这事怎么可能和别人有关?”她一边后退,一边嘴硬。“你所做的一切——你将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都跟我们没有关系?”他的声音很奇怪,好象是在哭诉。
母亲和古德兰愣了一下,后退了一步。
“是的。”欧秀拉有些犹豫地说。父亲十分靠近她,“你只不过是想要——”
她明白再讲下去很危险就停了口。父亲浑身上下都鼓足了劲。“要干什么?”他紧跟着问。
“想要欺负我!”她嘟哝了一句。可是还没等她说完,一个巴掌已经打到她的脸上,一下子把她打到了门口。
“爸爸,”古德兰大声喊着,“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他站着没有动弹。欧秀拉也刚从惊愕中清醒过来,一只手抓着门的把手,慢慢地把身子挺直。她好象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
“就是这样的。”她眼中含着泪,不服气地抬起头,果断地讲,“你的爱是指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欺负加上拒绝——只有这么些——”
他再次握紧了拳头向她靠近,脚步非常紧张,一脸愤怒的样子。她忽地跑出了屋子,上了楼。
他对着门口站了一会儿,接着,好似一下败下阵来的公鸡转过身回到壁炉旁边的座位上。
古德兰脸『色』苍白。最终,母亲打破了让人难堪的沉默,冷漠而愤然地说:
“唉,你啊,就别管那么多了!”
接着跟下来的又是沉默,各人心中想着不同的心事。忽然之间,门开了,欧秀拉穿着一袭大衣,头上戴着帽子,手中拎着一个小皮箱,出现在门口。
“再见,”她说,但口气中还带着让人生气的欢乐和一丝喜悦,“我走了。”
接着门被关上了,她打开外屋门的声音和她很快穿过院子的脚步声跟着传了进来。然后,大门哐地一声关上了,她那轻快的脚步声也消失了。屋子里则只剩下一片沉寂。
欧秀拉飞快地走着,什么也不顾地奔向车站。火车已经开走了。她应该到前面的中心站。她在黑夜之中边走边哭,哭得十分伤心,一种说不出的孩子般的痛楚充满她的心里。她走了一路,哭了一路,到了火车上以后还不停地哭。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她不知道她在哪儿,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地哭着。她完全陷入了绝望的悲痛之中,怎么也无法减轻那可怕的孩子般的绝望的悲哀。
但是,当她和伯基的女房东在门口打招呼的时候,声音里又带有平时的欢乐,掩饰了自己的悲哀。
“晚上好!伯基先生在家吗?我可以见他吗?”
“是的,他在,他在书房里。”
欧秀拉很快地从女房东身边走了过去。他的门已经开了,刚才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你好吗?”他有些惊奇地打着招呼,因为他看到她手中拎着一个皮箱,脸上还有泪痕。她平时哭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任何痕迹,并不像小孩一样。
“我是不是有些丢人。”她有些哆嗦地说。
“不,——到底是为什么?快进来。”他从她手中接过皮箱走进了书房。
一到屋里——马上,她的嘴唇开始抖动,像一个小孩子想起了自己的委屈,泪水一下子又涌上来了。
“出什么事了?”他把她搂在怀中问道。她在他的怀中不停地抽搐。他紧紧地搂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出什么事?”等她稍微有所平静,他又问,但她只是很痛苦地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像一个孩子一样地说不出话来。“到底怎么回事?”他又问了一遍。
她突然放开他,定了定神,把眼泪擦干,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
“父亲他打我。”她说道,泪眼中闪着光,弯着腰坐在那儿,好象一只小鸟把羽『毛』竖了起来。
“为什么?”他说。
她看着别的地方,不愿回答。她那细小的鼻孔和抖动着的嘴唇之间有一点微微的红『色』,很让人心疼。
“为什么?”他用他那奇怪,却和蔼得让人心动的声音说。她扭过头去看他,却很倔强。“因为我对他们说我明天就结婚,他就欺负我。”
“他为什么要欺负你?”
她的嘴巴又开始动了动。她又想起刚才的情景来,眼泪随之涌出。
“因为我说他们根本不关心我——他的确什么也不管,这把他给刺痛了,特别是对他那专横的心——”她边说边哭,嘴巴也因此往两边咧,一副孩子的样子。这几乎要把他给逗笑了。但是这并不是孩子气,这是个致命的冲突,一个很深的创伤。“这也不完全正确。”他说,“即使是这样,你也不应该那样讲。”“这是真的——是真的。”她抽泣着,“我不要让他借口说爱我而来欺负我——这不叫爱——他根本不关心我,他怎么能——不,他不能。”
他沉默地坐着,他被她弄糊涂了。
“如果你没让他生气,他就不可能这样对你。”伯基回答说。“可是我曾爱过他,曾爱过他。”她哭着,“我一直都爱着他,可是,他却一直这样对我,他——”
“那就是完全相反的爱。”他说,“别介意——一切都会好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她哭着说,“这件事很严重很严重。”
“为什么?”
“我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这只是暂时的——不要哭,你迟早都要和他分开的,这是必然的——别哭了。”
他走过去吻着她那娇好柔软的长发,轻轻地抚『摸』着那满含泪水的脸。
“不要哭了。”他重复说,“别再哭了。”
他把她的头紧紧地抱在怀里,静静地紧紧地抱着。
最后她平静下来了,然后她抬起头,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带有一些恐惧。
“你不想要我了吗?”她问。
“要你?”他的眼神黑暗而呆滞,让她十分『迷』『惑』。“你不希望我来这里吗?”她问道。现在又开始为没地方留她担心焦急起来。
“不,”他说,“我只是不希望发生这一场冲突——这可够不好的——但也可能是不可避免的。”
她默默地看着他,他看起来好似很麻木。
“那我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她觉得有些丢人地问。他想了一下,说:
“就和我住在一起,我 们今天结婚和明天结婚没有什么不同。”“可以的。”
“我会告诉瓦莉夫人的。”他说,“别担心。”
他坐在那儿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