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恋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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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恋中的女人- 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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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继续您的朗读。”教授笑着说,但口气却很有权威『性』。勒尔克弓身坐在钢琴凳上,眨着眼睛没有答话。

    “我们很荣幸,”欧秀拉想了几分钟,才准备好用德语说了这句话。

    这时,刚才没有答话的那个小个子男人突然走向一边,面对着他刚才的听众,冲口便开始朗读起来,接上他刚才停止的地方,用一种控制得极好的声音,模仿一个科隆『妇』女和铁路工的吵骂。他身材单薄、且没成形,象个男孩子,但他的声音却很成熟,带着讥讽的音调,声音的波动很轻柔,力度恰到好处,显示了他深厚的理解力。

    古德兰对他的科隆方言一句也听不懂,但她却着了魔般地看着他。他一定是位艺术家,任何其他人都不会有如此的适应力和个『性』。那些德国人听着他那滑稽的科隆方言的词语和词组,不禁一个个都笑弯了腰,在兴奋之中时而也很尊敬地瞟一眼这四位“选民”——英国客人。古德兰和欧秀拉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整个房间都『荡』漾着大笑声。教授的两个女儿的蓝蓝的大眼睛笑出了眼泪,双颊兴奋得发红。他们的父亲也呲牙咧嘴地大笑着。三个学生则把头埋在膝间,笑得直不起腰来。欧秀拉惊诧地看着四周,她的笑声不停愿地从嘴里冒出来。她看着古德兰,古德兰看着她,两姐妹不由地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完全不理会周围。勒尔克用他那凸凸的眼睛很快地瞟了她俩一眼。伯基也在不情愿地呵呵笑着,而吉拉尔德则笔直地坐在那儿,脸上因兴奋而发光。又是一阵狂野的大笑,教授的女儿们笑得全身直抖,而教授则笑得发不出声来,脸涨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毕『露』,三个学生喊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句了,但不时被笑声打断。突然之间,艺术的朗读戛然而止,笑声小了很多。欧秀拉和古德兰在擦眼泪,教授还在大叫着:“没治了,太棒了——”

    “绝妙极了!”笑得筋疲力尽的两个女儿无力地回应着。“我们听不懂!”欧秀拉嚷了一句。

    “噢,遗憾!遗憾!”教授说。“你们听不懂?”学生冲口对她们喊道,“噢,这太遗憾了,亲爱的夫人,你瞧——”

    这些新来的客人象新掺入的成分,和这帮德国人搅和到了一起,整个房间活跃了起来。吉拉尔德身处得心应手的环境之中,兴奋地畅所欲言,他的脸上有种奇特的兴致勃勃的表情。还有伯基,最后也开口讲话,他很羞怯,拘谨,虽然精神很集中。欧秀拉被大家劝动去唱“安妮·劳拉”,教授这样称它。大家怀着极度的尊敬安静了下来,她一生中还从来没这么被人捧过。古德兰凭着记忆,用钢琴给她伴奏。

    欧秀拉有一副清脆的好嗓子,但她常常由于缺乏自信而把事情弄得很糟,而这天晚上,她感到很自信,无拘无束。伯基安稳地坐在阴影里,而她则相反,在前面大放异彩,那些德国人使她的感受好极了,仿佛自己一无缺点,她太自信了,以至于有些放肆,她觉得她的声音冲出喉咙时,她就象一只空中飞舞的小鸟,飞翔在歌曲中,完全陶醉了。小鸟的翅膀在风中滑翔、玩耍,她的歌声中加入了些伤感,令观众听得如痴如醉。她太高兴了,充满了对自己情感和能力的自信,自顾自地唱着,撩动着每个人包括自己的心弦。她在极力的自我表现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同时,也使德国人心满意足。

    最后,德国人都满怀崇敬,被她那委婉动听的歌声打动了,他们交口称赞她柔美感人的嗓音,几乎无法用语言表达。“太棒了!绝了!她唱的苏格兰民歌好听极了,曲调高雅,噢,伟大的夫人,她太了不起了,简直是个艺术家。”

    她兴致飞扬,光彩焕发,象朝阳中的一朵鲜花。她感觉到伯基在看她,仿佛妒忌她似的。她胸膛起伏,血『液』奔涌,她如同太阳在云端上『露』出笑脸般快活。看起来每个人都很崇拜她,情绪激昂,太棒了!

    吃过饭后,她想出外走走,看看周围的世界,她的伙伴们都极力地劝阻她——因为外面太冷了。但她说,只是出去看看。于是他们四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走出来,四周雪『色』暗淡,看不出它的广阔,仿佛是个妖魔之地。星光下的影子很奇怪。外面的确很冷,冷气似乎是恶作剧般有意地钻入她的鼻孔,简直让她不敢相信。

    但这一切都是神奇的。一派虚幻的、静寂的、若明若暗的、不真实的雪景。她与有形世界之间无形的交谈,她和星星之间的交流,她可以看见有颗流星正在滑落,那样奇妙,奇妙得令她想大喊。

    四周都是雪的摇篮,脚下都是坚实的雪。雪的冷气透过鞋帮直穿进来。这宁静的夜晚!她想象着她可以听到星星的耳语。她清晰地想象着行星流动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而她自己则象个小鸟般遨游在星体之间。

    她紧紧地贴着伯基。她突然意识到她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不知道他的思想发展到哪儿了。

    “亲爱的!”她停下来望着他。

    他脸『色』苍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星光下闪烁。他看见她柔美的脸庞,那么近地抬向他,禁不住地吻住了她。“什么?”他问。

    “你爱我吗?”她问。

    “非常爱。”他静静地回答。

    她又贴近了些。

    “不是非常。”她抱怨说。

    “比非常还爱。”他几乎难过地说。

    “如果我是你的全部,会不会使你难过?”她急切地问。他搂紧了她,亲吻着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不,但我却觉得象个乞讨者——象个穷光蛋。”她沉默不语,开始抬头看星星,然后又吻了他。

    “不要作乞丐。”她急切地恳求说:“爱并不使你耻辱。”“感觉象个穷光蛋很耻辱,不是吗?”他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她问。而他只是站在冷冷的寒气中紧紧地把她搂紧在怀里。那看不见的寒气正涌上山顶。“如果没有你,我就无法忍受这个寒气永远不散的地方,我无法忍受,这里会使我的生命冻结。”她又突然吻了他一下。

    “你讨厌这里吗?”她疑『惑』地猜想着问。

    “如果我无法与你靠近,如果你不在这里,我会憎恨这里,我会无法忍受这里。”他回答。

    “但这儿的人很好。”她说。

    “我的意思是我不能忍受这雪,这静,这里的寒冷,一切都被冻结了,永恒不变。”他说。

    她猜想着,然后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情不自禁地依偎在他怀里。

    “是的,我们能这么温暖地在一起真太好了。”她说。然后他们开始动身返回。他们看见在寂静的雪夜里那旅馆的灯光格外引人注目,但在这山谷中部却显得十分渺小,象是一颗黄『色』的草莓、又象是一缕阳光,细小、橙黄,闪烁在一片雪的黑暗中,身后是高山的阴影,鬼怪般遮住了星星。

    他们走近了他们的家。他们看见一个男人从漆黑的门里走出来,手里提着灯笼,摇摇晃晃发出黄『色』的光,照着他一双黑『色』的鞋,正走进雪地里,那矮小阴暗的身影走在雪中。他打开了一扇小屋的门,冰冷的空气中传来一般牛呀、猪呀热乎乎的酸臭气。他们瞥见那漆黑的牛棚里有两头牛犊。小屋的门又被关上了,一丝光也不漏。这再次使欧秀拉想起家乡马什农场,她的童年以及布鲁塞尔之行,而且很奇怪,她还想起了安东·斯克里奔斯基。噢,天啊,谁能忍受总是回忆旧时光?她能忍受,回忆逝去的一切。她看了看周围,寂静的冰冷的星光下这雪的世界,这是一个天国,象一盏魔灯照出的景致。马什、考思塞、伊尔克斯,一一出现在这普照的魔灯之下,还有一个不真实的欧秀拉的影子,整个一出超现实的皮影戏。一切是那么虚幻,象魔灯之影,但又不是漫无边际。她希望不曾有过去,她想只和伯基在一起,从天堂沿着滑坡,一下滑到这个地方,不要再在童年艰涩的回忆中跋涉,回忆她的成长,让所有的一切都过去吧,她觉得记忆象是给她开了个恶作剧式的玩笑。为什么她要有“记忆”,这是什么伦理吗?为什么不可以来个洗礼,开始新的生活,让往事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和伯基在一起,她才在这高山雪原的星光下重新回到了尘世。她和她的父母、她的祖先到底有何相干呢?她知道她现在已脱胎换骨,不再是父母所生,她没有母亲,没有父亲,跟以前没有任何联系。她只是她自己,洁白纯净,只是伯基的一部分,在那个她未曾存在过的现实中,未曾存在过的宇宙中,她和伯基的结合体共同奏出一串动人心肺的音符。

    甚至古德兰也是个独立的整体,独立、自主,与欧秀拉,一个处于新的现实中的欧秀拉毫无瓜葛,那旧的阴暗的世界,那过去的一切,统统都滚开吧,她从此感到无拘无束,她已经在一个新的环境中走出来。

    古德兰和吉拉尔德也没有进来。他们顺着旅馆那条笔直的山谷向前去,而不是象欧秀拉和伯基走向右边的一座小山坡。古德兰被一股奇异的欲望驱使着,她想滑呀滑呀,一直到雪谷的尽头,然后还想去爬雪村的山,一直爬上山巅,那山峰有如花蕊般伫立于这冰冷神秘的世界之脐的腹地。她感觉到在那茫茫白雪覆盖的山顶,在那神秘的世界之脐处,在重峦叠嶂的群山间,在这包罗万物的生命之腹地,是她最理想的世界。只要她自己能够到达那里,进入那永恒的、包容一切的雪脐,进入那不朽的雪山中,她便会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在那永恒、无限的静寂中,只作她自己,那时她将成为一个沉睡的、永远冻结的世界的中心。

    他们又走回了旅馆,重新回到联谊会上。她极其好奇地想知道现在正在干什么。周围的男人使她警觉,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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