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走回了旅馆,重新回到联谊会上。她极其好奇地想知道现在正在干什么。周围的男人使她警觉,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品味。他们在她面前都毕恭毕敬,但又如此的生气勃勃。
晚会始终热情洋溢。大家一起跳舞,跳踢踏舞,和一种拍手的泰罗舞,兴奋之至。大家还把自己的舞伴抛向空中。德国人都跳得棒极了。他们大部分是慕尼黑人。吉拉尔德也跳得很不错,墙角堆放着三把齐特拉琴,这是一个如此和谐又如此混『乱』的场面,教授拉欧秀拉去跳舞,两人一边拍掌,一边踏脚。教授以惊人的力量和热情把欧秀拉甩得高高的。高『潮』到来时,连伯基也变得很男子汉气,拉着教授那一位年轻、高挑的女儿起舞。她兴奋得简直发疯了。所有的人都在跳舞,整个气氛,热烈而活跃。
古德兰兴奋地看着周围。木质地板被男人们的靴子跟跺得咚咚直响,拍掌声和齐特拉琴声,吵得空气直颤,吊灯的四周弥漫着一圈金黄的尘灰。
这时音乐突然停了。勒尔克和那几个学生飞快地冲出去买饮料,顿时一片兴奋的大呼小叫。掀酒桶盖的声音夹杂在一片“祝您健康”的互贺声中。顷刻间勒尔克开始出现在各处,像个小侏儒,时而给女士献饮料,时而又与男士开个令人费解、有些过分的玩笑,令那些侍者很惊诧,很『摸』不着头脑。
他很想和古德兰一起跳舞,从他第一眼看到她起,他就想跟她扯上点联系。她也本能地感到这一点,但是内心的一股不悦使他无法举步,而他则认为他并不喜欢她。
“能请您跳个舞吗?尊贵的小姐。”那个身材魁梧、头发金黄的勒尔克的同伴邀请道。在古德兰看来,他太柔、太谦逊了,不合她的口味。但她想跳舞。这个黄头发,名叫雷特纳的小伙子还是蛮英俊的,尽管有时局促,有些过于谦逊,但他毕竟掩饰了自己的不安。她接受了他作为舞伴。
齐特拉琴又再次奏起,大家便开始跳舞。吉拉尔德拉着教授的一个女儿,笑着在前面打头儿。欧秀拉和其中的一个学生跳,伯基和教授的另一个女儿跳。教授与克莱默夫人在一起,而剩下的男人则全部凑到一起,带着和与女士跳舞一样的热情。
由于古德兰和那个身体柔弱、长相不错的男子在跳,他的同伴勒尔克显得更加气愤与恼怒,索『性』就装作忽视古德兰的存在。这使她很生气。她假装和教授跳舞来掩饰自己。教授壮得如一头公牛一般,劲也特别大。挑剔一点说,她无法忍受他,但她又乐于泡在舞场中,被教授野蛮有力地抛向空中。教授也乐此不疲。他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带着一股强烈的火焰,奇怪地盯着古德兰。她讨厌他用这种老于世故、又带着兽『性』的目光看着她,但她又崇拜他的力量。
房间里充满了兴奋和野兽般激昂的气氛。勒尔克想跟古德兰说话,却又像隔着一堵荆棘墙,不敢靠近。他对她那年轻的可爱的伙伴,那个身无分文的雷特纳感到嫉妒,简直到了一种极可笑的地步。他只不过是他的下级。他尖酸刻薄地嘲笑这小伙子使得雷特纳面红耳赤,但又愤愤地无可奈何。
吉拉尔德的舞已经跳得相当棒了,他又再次和教授的小女儿跳舞。她几乎乐得发疯。因为在她看来,吉拉尔德是如此潇洒,如此出众。他有力地揽着她,仿佛她只是一只战栗的小鸟,一个不知所措的小生灵,扑闪着翅膀,脸涨得通红。这使他高兴。当他必须把她抛入空中时,她缩作一团,在他手中颤抖着。最后,她对他竟充满了如此崇敬的爱慕,说话几乎语无伦次。
伯基在和欧秀拉跳舞。他的眼中跳动着两簇火焰,他仿佛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狡黠、闪烁而又带着嘲讽,简直让人无法忍受。欧秀拉感到困『惑』又害怕,在她眼前这一切如梦一般清晰。她可以看到他眼中的嘲弄和讥讽。他冷漠地野兽一般向她伸过手去,动作敏捷。他那双奇异的手,快速而无法躲避地伸向她胸脯下的关键部位,然后带着那种冷嘲热讽的冲动毫不费力地牵着她满场子飞,使用着他那黑『色』的魔法,弄得胆颤心惊、又惧又怕。这一刻,她对他厌恶极了。她要打破这魔法。但在她形成反抗之前,她又退缩了,因害怕而屈服。他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可以从他那精神集中,带者微笑的眼中看出这一点。这是他的事。她不再干预。
当只有他们俩人在阴暗中时,她感到他那种奇怪的猥琐向她袭来。她战栗着,反抗着,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了?”她恐惧地问。
但他那可恶的、陌生的脸散发的光彩照耀在她脸上时,她又不禁『迷』上了他。她本能地想到剧烈地反抗他,从这种野蛮的咒语中解脱出来。但她却又如此『迷』恋这张脸。她想屈服,也想知道他到底要对她做什么!他是那么『迷』人,同时又那么可恶。他脸上闪烁着讥讽,闪烁着嘲笑。她从他那眯起的眼中看着她,看得她想逃,想躲,躲到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细细地观察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她再次发问,带着一种强硬的口气面对着他。他看着她的眼睛。他眼中那跳动的火苗直『射』向她,然后,他有些不屑地垂下眼帘,又忽地张开,仍带着同样的嘲讽。于是她又放弃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的那种放肆,既可恶又『迷』人。但他应对自己负责任,她倒要看着他会怎么样。他们该怎样就应怎样。当她睡觉的时候她意识到了这一点。使一个人得到满足的东西为什么要去拒绝呢?什么是堕落?——谁在乎呢?堕落的东西才是真实的,另一种真实。他是如此放『荡』,如此不知羞耻。该是崇高、高尚的男人却变得如此,是不是很可怕?她辗转于她的思想和记忆之中。接着她又想——怎么这么兽『性』十足呢?——这么兽『性』十足。这矛盾的两个方面——这太丢面子了!她眨了眨眼睛——但是毕竟,这为什么又不可以呢?她又觉得比较高兴,为什么不要兽『性』呢?为什么不要这么一次经历呢?她对此感到十分高兴!她也有兽『性』,如果真能感觉到羞耻的滋味也不是件坏事。如果那样,就没有什么羞耻的事情她没有经历过了——她是不知羞耻,但她是她自己,为什么不呢?
她是自由的,当她知道了一切之后,任何黑暗、羞耻的事物都无法阻挡她。
她一直观察着联谊会中的吉拉尔德,忽然她想到:
他可以博得任何一个他遇到的女人的欢心——这是他的本『性』,对他来说,一夫一妻制是荒唐的——他自然地『乱』交女友,这本就是他的属『性』。
她不情愿地这样想着,这想法使她有些震惊。她仿佛看见墙上有些新的“危险”、“危险”。但这确实是真的,似乎有个声音在清晰地对她说话,这使她一时深信不疑。
“这确实是真的。”她再次对自己说。
她知道她一直都相信这一点。她心里很清楚。但是她必须保密——几乎对自己都在保密。她必须绝对保密,只有她自己知道。可她自己也几乎不承认。
她心里发誓要与他抗争。一个人必须战胜另一个。会是哪个呢?她的灵魂给她的心里注入钢铁般的力量,她几乎要对自己的自信感到好笑。这唤起了她对自己的一种深切的半是轻蔑的同情与温柔。她太残酷了。
每个人都早早地退下场来。教授和勒尔克去那个小休息室喝酒。他们一起目送着古德兰顺着楼梯走上楼梯的过道。“她可长得真不错。”教授说。
“是啊。”勒尔克简短地回答。
吉拉尔德带着奇特的步伐,大踏步地穿过卧室走向窗户,蹲下来看着窗外,而后又站起来转向古德兰。他锐利的目光中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他对她来说,的确够高的。她看见他眉宇间灰白的眉『毛』在闪光。
“你觉得晚会怎么样?”他说。
他似乎在无意识地潜在地大笑。她看着他,在她看来,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现象,一种生物,贪婪的生物。“我很喜欢。”她回答。
“楼下的人你喜欢哪个?”他居高临下地向她发着光彩,他那硬挺而发亮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我最喜欢哪个?”她重复道,仿佛想回答他的问题却又无法集中精神,“噢,我知道,我对他们不太了解,很难说。你又最喜欢哪个呢?”
“噢,无所谓——对他们我无所谓喜欢还是不喜欢,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只想知道你的看法。”
“但是为什么?”她说着脸变得很苍白。他眼中那无意识的深不可测的笑容更加强烈了。
“我想知道。”他说。
她转向一边,想打破这咒语。她觉得他似乎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将一种力量强加于她。
“可是,我无法告诉你。”她说。
她走向镜子,把头发上的发夹拿下来。她每天晚上都要在镜子前呆上几分钟,梳理她乌黑美丽的头发,这是她生活中的一项不可免去的仪式。
他跟过去,站在她身后。她正忙着低下头把发卡一个一个取下来,并把她的头发甩开来。当她抬起头来,她从镜子里看见他站在身后,仿佛并无意识地在看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是在笑却又不像是真笑。
她有些惊诧。她用了很大的勇气才继续梳理她的头发,象没有一样。她要尽力装出她很轻松的样子。她和他在一起她远不是放松的。她敲着脑袋努力找点话题跟他说。
“你明天有何打算?”她故作轻松地问,但她的心脏却在剧烈地跳动,她的眼睛因紧张而发亮。她觉得他一定能够看出来。但她知道,他一定看不见,就象一只狼在窥视着她,这仿佛是他与她之间的一场特殊的搏斗,在她的普通的意识与他的狡黠的、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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