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乘风脸色瞬间转白,二话不说,披衣出门,转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李闲呆立片刻,长叹一声,举步走出房门,道:“出来吧。”
周围一阵沉寂,左边一棵大树后面人影闪动,如烟一身黑衣,不知所措地走了出来,呆呆地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树很脏的。”李闲出言打破沉默:“我刚才回来时就顺便在那里小解了一下。”
如烟紧咬着下唇,还是不说话。
李闲又道:“烟姑娘还是穿白衣好看。黑衣并不适合你。”
如烟长吁一口气,终于说道:“你一直都在房里,怎么知道我躲在树后?”
李闲叹道:“唐秉嘉根本不应该让你来做这种事。如果你哪怕懂一点点武功,也知这样是决瞒不过我们耳目的。”
如烟低着头,问道:“那为什么你们不早点揭穿我,而且还继续商议大事?”
李闲微笑道:“因为我们信得过你。”
如烟脸色苍白,道:“你们是否早已准备好杀人灭口了?”
李闲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从谁那里听来这么恶毒的法门?别说是烟姑娘这种娇滴滴的大美人,就算是你那肥猪老板来了,我也不会杀他的。”
如烟的脸上稍稍恢复血色,道:“为什么?”
“从难听的角度来说,留着你们的命是很有价值的。我们至今还没有任何渠道去挖掘你们组织内部的秘密。只有留着活口,才有希望得到我们想知道的情报。”
如烟的脸色又转苍白,李闲笑了笑,又道:“好听点来说,我不喜欢杀人。更何况是烟姑娘这样的女子。”
如烟无言以对。李闲深深地望进她的眸子里,说道:“我们是真诚地想和烟姑娘做个朋友。否则本就不会接受姑娘住在我们身边。”
如烟被他看得一阵心颤。李闲的眸子里,闪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感觉,让人不自觉地相信他。这种真诚,自如烟懂事以来,只在一个人眼里看到过,那是玉秋水在指导她琴艺时。
“原来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奸细。”如烟苦笑一声,避开李闲的话语,说道:“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李闲摇了摇头,道:“如果我们一开始就告诉你:我们知道你是奸细,你才更难受。而且我们是真心想帮助你脱离这个组织。就连组织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玉秋水都对你说过,你的生命应当在琴道中追寻,俗世的烦恼本不应属于你。”
如烟沉默片刻,终于说道:“我从小就接受唐老板的指令,对我来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唐老板名义上虽是我的老板,但我从小就是他养大的,就像父亲一样养我教我。这次是他平生第一次让我做不愿做的事,如果仅仅这么一次我都办不了,我哪有脸面对他?”
李闲大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原来只不过是这么个芝麻大的小问题。你只须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一个名妓不是被老板从小培育、一手带大的。唐胖子平时没有逼迫你做什么,这原因你自己也明白得很,那是因为他不能触怒你。你是烟水阁的台柱,一旦你不与他配合,他的生意就将一落千丈,他没有另一个二十年来培养新的如烟了。”
如烟确实明白这个道理,但却没法转过弯来。呆呆地站着,脑子里乱成一团。
李闲正色道:“此间事了,我会带你去一个地方。世上没有任何地方比那里更适合你了。那里有灵秀的森林、清澈的溪水、百鸟的鸣唱,有精通天道的武林巨匠,更有琴艺比玉秋水只高不低的绝代乐师。”
如烟听得无限神往,想象着那里的模样,不觉痴了。
李闲看着她的神情,心中泛起满足的感觉。笑了笑,转身回房,说道:“因此你不必再理会唐秉嘉。我可以保证你到了那里后,绝没有任何人有资格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如烟清醒过来,脑子里依然盘旋着李闲诚挚的眼神、不羁的笑声,和充满诱惑力的描述,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还要追求我吗?就这么把我送走你不后悔?”
李闲大笑道:“把你从敌对转为知己,就已足够。”
如烟看着李闲洒脱的背影,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忽然说道:“你好象还有事要做的。”
李闲一呆,搔头道:“什么事?”
如烟掩嘴笑了,道:“你不是还要去给那个叫王翰的留下联络记号吗?”
李闲纵声大笑,疾步而去,道:“多谢提醒。”
这声笑,是真正开心的大笑。因为他明白如烟已经放弃了为唐秉嘉做探子的打算。
屋里,秦淮低声对彭翎道:“这家伙,威逼利诱装模作样无所不用其极,真是无耻之尤。”
彭翎笑嘻嘻地道:“我怎么总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秦淮油然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再告诉你关于杨休的故事了。”
彭翎俏脸飞红,道:“说得这么暧昧,好像我怎么了似的。我明明说过只不过想知道他还有什么古灵精怪的赚钱法门而已。”
秦淮叹道:“可惜。江湖人都知道,杨休是从来不近女色的。”
彭翎大奇,问道:“为什么?”
秦淮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彭翎猛然醒悟又中了奸计。自己明明只是好奇,却硬生生被人弄得像是春情勃发爱上了那个圆脑袋似的,不由郁闷不已。
秦淮微笑道:“知道被冤枉的厉害了吧。看你还敢不敢说我爱上了李闲。”
如烟举步回房,两女的对话一字不漏地收进耳内,心中暗笑。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名门闺秀、一个是山贼头领,但说话的内容却与平日在烟水阁听到的姐妹们的聊天没什么区别。也许只要是女人凑在一起,话题几乎都是一样的。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只欠东风
在这同一个夜里。
楚梦独自穿梭在一个幽僻的山谷内,身上是一身纯白的薄衫,在这漆黑的深夜显得如同冥府的精灵,神秘而美丽。在这深秋之季,秋风猛烈地吹来,单薄的绸衫紧紧帖在身上,将她美好的曲线展露无遗。这看似娇柔无力的女子,顶着秋风飞速前行,居然无动于衷,凛冽的秋风仿佛就像夏季午夜的凉风,吹得她心旷神怡。
楚梦确实很享受这冰寒的感受,在这样的寒意里,她才能维持最清醒的思维。她现在要去完成的任务容不得她出半点差错,否则不仅坏了大事,自己还要血溅五步,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山谷的道路相当奇特,每行一里,就有数道分岔。楚梦每到一个分岔,都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其中一条,显示出她对这里地形无比的熟悉。
楚梦所选择的岔道更是奇特,不是看似死路,就是荆棘遍地,有几条路却平坦得如同城外的官道,外人根本无从琢磨她的选择有怎样的规律。
而一旦走错任意一条路,只有一个结局,就是饿死在里面,永远别想出来。
这个山谷,就是迷踪谷的老巢。
这个曾经的武林禁地,如今已经冷寂而凄凉,里面残留的子弟,已经不超过五十人。
走出最后一条小道,前面豁然开朗,层层叠叠的房屋,显示出这里曾经的热闹非凡。
木屋环绕的正中,有一个宽广的演武场。夜已经深了,演武场上居然还有人在练招。一男一女,男的用的是刀,身材不高,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出他坚毅自负的神情;女的用的是剑,容色略显憔悴,却掩不住国色天香,眼里射出坚决的神色,寸步不让地与男子招招强攻。
“霜儿,你累了。休息一下吧。”痛心的神色在男子眼中一闪而逝,道:“这几天来,你每天都休息不过三个时辰。”
“我挺得住。你累了的话自己休息去,我自己练。”
这两人当然是陈仲与慕容霜。
陈仲反手一刀,将她逼退数步,道:“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武学之道虽然要人刻苦练习,但不能不顾身体,刻意强求。要知道没有强健的体魄,什么高深的武学都是废话。”
慕容霜颓然垂下手中宝剑,道:“我何尝不知?但这几夜每合上眼,耳边就响起无数兄弟们临死前的惨叫,那种绝望的感觉让我根本无法入眠。只有把心力全部用在练武上,我才能暂时忘却当时的痛苦。”
陈仲忽然猛咳几声,深深吸了口气,闭目养神。
“你的伤还这么严重吗?”慕容霜伸手握住他的手,将真气缓缓输入。
男子呆了呆,忽然甩开她的手,道:“厉天的剑气实在太过霸道。至今那一缕冰寒的气还在我经脉里乱窜,怎也化之不尽。”
“我来帮你。”轻柔的女声远远飘来,两人同时色变。
白影曼妙无伦地飘然而至,一刀一剑同时涌起杀气,毫不停留地向她直攻而去。
楚梦纤手一抖,两道白练电射而出,分别挡下两人狂怒的攻击。
“有话好好说。我这次来并不是来送死的。”楚梦轻笑道:“我是代表我家尊主,来和谷主商议一件大事的。”
“果然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奸细!”陈仲冷笑一声,宝刀再度劈出。
慕容霜的长剑紧随其后,美丽的眼睛因愤怒而发红。
“一个身负严重内伤,一个连日操劳筋疲力尽。不是我夸口,虽然本来只是陈大哥一人已有致我于死地的能耐,但现在我却完全可以独力击破你们的联手。”楚梦慢悠悠地说着,手上的动作却迅捷无伦,在说完这一整句话时,白练已分别与刀剑交击了三十余次。
陈仲勃然大怒,道:“你尽管试试看!只我一人,也要将你留下!”强行催动真气,宝刀疾劈而下,却不带半点风声。显示出他虽然受了重伤,但武功境界反而有所提高。
楚梦凄迷的美目蓦地闪过一道异彩,全然不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