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时间,正是南军所要争取的。
然而战局突变!
北军攻城第三天,荆州水师自湘江南下,在水师支援下北军攻击长沙外围,将领亲自压阵,二十艘海军楼船一齐轰击江堤,南军实在抵敌不住,被迫后撤。
攻城第九天,荆州军命令兵士掘湘江堤坝,以水代兵,水淹长沙。长沙堤岸甚多,只要湘江堤决,则数百里全成泽国,其时秋水泛滥,一旦决堤必定令南军葬身鱼腹。
正所谓慈不掌兵,附近居民以此堤命系附近数县官民,跪求免掘,北军丝毫不理,挖掘如故,堤身甚紧,仅凿两小沟,江水侵入三个时辰后,溃口即从丈许扩至四百余丈,一时间纵横百余里,尽成一片汪洋。
长沙由此陷落,不过水灾肆虐,人民涂炭,北军丧尽战区民众人心。
长沙大水后,南军被迫向衡阳一路狂奔,附近南方官民亦携老带幼,仓皇逃命。
北军紧随其后,他们就地征发粮草,也不担心后勤问题,沿途攻城掠地,一直追到自己实在筋疲力尽为止。这一战,南军折损兵力逾万,此时诸婴已经在豫章调兵遣将,整理部队,一听说己方前线大败,被迫指挥还没有集结完备的三个卫亲赴前线压阵,才把战线在衡阳稳定下来。
当时在前线,林澜转头见是援兵,便劈头大声问道:“大军上来没有!”
诸婴同样大声地答道:“我来了!”
此时南军在衡阳集结了四万兵力,其中从交州开赴一万五千人,诸婴带来一万五千人,生力军云集,而七万北军散布在江夏到衡阳,江陵到衡阳这两条线上,虽然总兵力多于南军,但兵力分散,在前线并不占优势。
南军尽管丧失了长沙武陵两个郡大片领土,但是相比精疲力尽的北军来说仍保持着战场主动权,战局仍对南军有利。
双方于是陷入僵局,南北军都在修整部队,囤积物资。等待着利用湘江水运把后方兵力增援上来。就如同搏斗中的两只老虎,他们警惕的打量着,咆哮着,盘踞在自己的窝里,等待着最后的总爆发。
第七十九章 要塞!要塞!
从因为以水代兵而沦为泽国的长沙出发,道路并不好走,我在第三天傍晚才赶上了大军。我在营地见到了校尉大人。他起初相当粗暴地接待我,可是念了族长的介绍信之后——后来我知道那信上似乎提到我在交州军队里呆过,也许在进军的过程中会有点用处——他改变了态度,对我说了几句亲切的话。
他把我介绍给了刚刚侦察回来的军侯。这位军侯,我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熟悉。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北方汉子,相貌严厉,令人害怕。他从小兵干起,出生入死,挣得了今天的官职。他的嗓音沙哑而微弱,这声音同他巨人般的身材构成了奇异的对照。人家告诉我说,他的嗓音变成这样,是由于在北疆同鲜卑的战斗中被鲜卑人在喉咙砍了一刀所致。
他听说我是从襄阳讲武堂肆业的,就做了一个鬼脸说:“我的队正是昨天被打死的……”
我知道他是想说“也许你该顶他的缺,可是你没有这份能力”,一句刻薄的讽刺话已经到了我嘴边,可我还是忍住了。
南北向的战线在这一带转为东西向,月亮从南军的要塞后面升起,那个木头构建的要塞距离我们的步兵攻击线只有五百步或者更远一点的距离。月亮又大又红,就像通常初升的月亮一样,可是那天晚上我觉得它大的异乎寻常。在一刹那间,敌人堡垒的黑色形体在月亮巨大的圆盘上呈现,像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尖峰。
我身边的一个老兵注意到了月亮的颜色,“月亮很红,”他说,“这标志着要花很大代价才能夺取这个该死的要塞。”
我一向是迷信的,这个预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使我极为震动。我想躺下睡觉,但是我不能入睡。我爬起来,走了一阵,一边注视着前方高地上没有边际的火线。
等到我认为夜晚清新而又寒冷的夜风已经使我的血液十分凉爽时,我回到篝火旁边,用一条毯子尽可能严实的裹住自己,闭上眼睛,可是睡眠似乎和我有仇,这让我的思想不知不觉的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色彩。我心想在占领这片平原的十万人中,我没有一个朋友,如果一旦受了伤,就得接受那些军医们粗心大意的治疗,甚至还有从前听说过的一些关于外科手术的话。我的心就猛烈地跳动,以至我下意识地抓住皮甲上的甲叶,我疲倦到了极点,时时刻刻都在昏昏欲睡,可是不祥的思想却时时刻刻都在更猛烈地涌现出来,使我常常惊醒。
疲倦终于战胜了,等到伍长们用脚踢士兵起床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入睡了,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我们排成了战斗队形,点了名,然后又解散,一切都显示我们今天要度过一个安静的日子。
吃过早饭,将近午时,一个斥候带着一道命令来了,我们这个屯重新排成战斗队形,慢慢地越过战线,不多的骑兵在前方,组成一道骑兵威力搜索幕,我们慢慢的向前推进,为了节约体力。一刻后,所有南军的斥候都退回去了,走进了要塞。
这时,我们的投石车队开始试探性地发射,为了加大杀伤力,投手们在石头和柴捆上浇上并点燃了热油。带着火焰的射弹向交州人的要塞飞去,部分曾经是他们前哨的鹿砦燃烧了起来,敌人也开始猛烈的还击,过不多久,要塞就消失在浓密的烟雾中。
我们屯走到一个适合隐蔽的坡地停了下来,耐心地等待着敌人的火力减弱。有情报说,南军为了加强这个防守薄弱的要塞最近刚调来了几个扭力弩炮小队来协防,然而对他们来说,这些兵力还显得不足。实心弹和燃烧弹在头上飞来飞去,很少落在我们的阵地上,只是偶尔给我们送来一些泥土和小石块而已。
刚才一接到命令,军侯就很注意地盯着我,我不得不摸了摸我刚修起来的胡须,学着那些刀口下活过来的,真正经历过长沙之战的老兵的样子,尽量显得从容不迫。况且,我不害怕,我唯一害怕的,是人家想象我害怕。这些打不着我们的射弹也帮助我保持英勇的镇定。我的自尊心告诉我,我正在冒着真正的危险,在炮队的轰击下。我很高兴自己能够镇定自若,我甚至想到了当自己成为老兵时给新兵们叙述攻克要塞的乐趣。
校尉大人骑着马从我们的部队经过,对我说:“哦,就这样开始你的生涯,你会感到大大的失望的。”
我一边英武的微笑着,一边拂拭我的战刀,因为刀上面带了一些土。
这时要塞里面的南军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射弹没有打中目标,他们调整了弩炮的角度并且换了一些大弩箭,这样就比较容易穿透步兵。正当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巨响,一只弩炮发射的巨箭射了过来,准确的集中了我身边的人,巨大的穿透力将前后三个人钉在地上!
所有的人立刻卧倒,我回过头去看那三个不幸的兄弟,恐怖的发现那只长达四尺的巨箭击中了第一个人的胸口,然后带着他击中了第二人的肚子,又击穿了第三个人小腹!太可怕了!那三个弟兄哀号着,军侯不忍他们继续痛苦下去,过去一人一刀,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我祝贺你”,军侯把我拉起来的时候对我说,“你今天可以平安无事了。”我知道这是一种迷信,军队里普遍认为一罪不二罚的原则在战场上也适用。
“南蛮子们毫无礼貌可言。”我尽量忍住恶心的感觉说。
“我祝贺你,”军侯又说,“你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今晚你就要指挥一个屯,因为我觉得这次该轮到我了。每一次我受伤,在我身边总有一个家伙会被打死。”
我装出不相信的样子,许多人都会跟我一样这样做,许多人也都回像我一样被这些预言所震动。像我这样的新兵,我总觉得我不能把自己的感觉告诉任何人,我总觉得我应该经常显得沉着无畏。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以后,要塞中的炮火开始减弱了,这时候我看见骑着白马的校尉开始唱一首很古老的楚国战歌,同时伴随着一些下流的手势。他身边的亲兵们也开始低声的和唱,歌声低沉但是场面激情澎湃。就这样,夹杂着咒骂和威胁的声音我们从掩体中走了出来,向要塞前进。
进攻部队由三个屯组成,一个负责绕过要塞去包围要塞的入口,其余两个担任正面攻击,我就在其中之一。
我们小跑着前进,在前进过程中,我们不断受到对方弩兵的袭击,但我们的队形很疏散,因此损失并不大。弩矢的呼啸声令我惊异,我经常回过头去,因此受到我某些同伴的嘲笑——这些经历了长沙之战的家伙对于这种声音早就习惯了。
“你见过长沙之战么?那才叫壮观,我们掘开堤坝,湘江一下子就泛滥了,长沙城里的南蛮子都作了鱼鳖!”
“总的来说,”我自己想,“打仗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
我们开始由慢步走转为小跑,突然间,鼓声阵阵!冲锋开始了,大家都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去,我惊讶于自己可以跑得这样快!然而这时的要塞却复归寂静,仿佛变成了一个空堡。我一边跑一边暗中拿我们的吼声同敌人庄严的寂静对比,不禁觉得我们的人实在是太吵了。
“我不喜欢这种安静,”我的军侯说:“这对于我们来说可不是好事情。”
我们很快冲到了要塞底下。整个要塞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呈现在我的眼前,周围全是燃烧着的栅栏和石块,不高的堡墙上被我们的重型投石机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大缺口,大家一边呐喊着一边向这些新的废墟冲进去。他们的喊声震天动地,使人很难相信这是从喊了这么长久的人嘴里发出来的声音。
在冲进去之后,我想我永远忘不了我所看见的景象:大部分硝烟向上升起,象天盖一样凝固在半空中。穿过一层烟雾,可以看见敌人的弩兵,在半塌的工事后面,高举着步军弩,象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他们每个人一只眼闭着,用另一只眼来瞄准我们,我甚至能够看清楚他们蓝色的军服和漂亮的闪亮轻甲。在离我们几尺远的一个炮眼里,一个士兵拿着用来点燃火箭的小火把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