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好歹国成也是火车站这里规模数一数二的补习班。」阿祥尽力忍住不耐烦。虽然他觉得眼前女人神经粗的跟蟒蛇一样,根本没察觉自己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
他是不太想低声下气,但……他也知道自己发飙会有什么后果。这个女人在自己眼里,心智年龄可能比幼稚园生还要不如,但在打坏主意的算盘上,倒是既邪恶又实际。
「哼,补习班?那是穷人家小孩才要去的地方啊,要是我的话,当然是请家教。」林云燕马上为此嗤之以鼻。
「你哪来的小孩请家教?」阿祥出言讥讽。
林云燕刻意割出双眼皮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怨毒的光。是的,这个几乎可说是享尽一切荣华富贵的女人,唯一的痛处就是没有孩子,当然她本身也非常的在乎这一点。
但并非羡慕他人享有天伦之乐而感到遗憾,反倒是单纯的比较后,发现「输了」所产生的病态不甘。
因为顺利伤害到这个女人所产生的些微飘飘然,并没有在阿祥身上停留太久,因为他听到了那句打从十岁起就最不想听的一句话:「来当我的儿子吧,我会尽全力好好照顾你的」。
从那之后至今也已经迈入了第八年,这句台词永远都没变,但说话的那个人,在让人想赏她巴掌的程度上倒是不遗余力的持续进化中。
「我已经拒绝你几次了?请你回去吧,我还要上班呢。」虽然除了帮各个老师印印讲义考卷、或清点印刷厂送来的货之外,其他时间除了读书还真没其他事好做。
「上班?赚那种零用钱做什么?拿去喝点饮料就没了。」
这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那种不可一世的口气?不,也许不可能吧……阿祥的头跟胃同时不舒服起来。况且是什么饮料才能把时薪一百元的工作得到的报酬几杯就花光呢?
「既然如此,我不会去喝饮料的。」阿祥回了句没什么创意的答案,没当场翻桌走人真该替自己鼓掌,吸了口气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当然是拜托人查的啊,一个小孩子能跑到哪里去?」林云燕的话中,有着「你是绝对逃不出我的手心」的威胁。
「那么,你也该清楚我现在能顺利的养活自己吧?甚至不必靠老爸。」即使是托了吕文和的福……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得说得好像自己一个人也完全没问题的模样。
只要露出一点点脆弱的空隙,马上就会被女人的毒气给入侵,最后被噬得尸骨无存。
「你说那个只有点文采,却恬不知耻在讲台上卖弄的家伙收留你这件事吗?你还太小,根本不懂人世间的险恶,他会收留你根本就是另有所图,别被他欺骗了哟。」林云燕苦口婆心的轻柔语调,在阿祥听来只会让身体起鸡皮疙瘩。
打从根本上,这女人就错的一塌糊涂,吕文和授课不怎么需要文采,因为他带的是数学啊。况且所谓险恶,何不让林云燕自己照照镜子……再说企图、以贫富差距来说,自己对吕文和有所图的几率还比较高。
「拜托你不要再做这种跟踪狂会做的事了,继续这样下去,别说我会首肯当你儿子,我连姑姑都不想叫你了。」林云祥过去还没什么自信敢讲这种话,但最近几个月来,不管是因为学业上有进步,以及能稍微帮上吕文和的忙,让他觉得自己总算还有点用处,所以稍微忘却惹恼林云燕到底有什么后果,自然的脱口而出。
林云燕像是终于听懂阿祥的坚持似的沉默一会儿,却又对阿祥露出一个歪斜着嘴角的嘲讽笑容:「你就为了那个低俗下品的男人放弃成为我儿子?别忘记了,像这种不堪一击的补习班,我可以随手要它倒就倒的。」
「我不会为了谁!老板只是提供我住处的房东,你为什么非得到处牵拖?再说好了,我还没满二十,要让我过继你得先拿到老爸的签名才行,别忘了、虽然我很不想要那种老爸,但足以证明我们有亲血缘关系的一点就是:『我们都很讨厌你』。」阿祥看林云燕扯到吕文和,不由得将刚才压下的脾气与深恶痛绝一次爆裂开来。
林云燕涂了艳红颜色的唇抖动得更厉害了。她哼哼的发出刺耳的笑声:「哥哥他是不会签,但到必要的时候我照样有手段叫他非签不可,别妄想着要跟我作对。所以我只要专心的……找你就行了。」
「你这个……」
阿祥破口就要骂,这时会客室的门开启,一张俊脸探了进来。
「阿祥,印刷厂送讲义来了,你去帮忙点,光小纯一个人动作会太慢。」吕文和微微笑着朝阿祥招手。
今天根本就不是印刷厂会送讲义来的日子。阿祥知道吕文和只是想搭救自己,但……
「这位先生,你没看到我在跟小祥说话吗?」林云燕毫不客气的道。不过目光倒老实的在吕文和身上多转两圈。
「我是老板,现在是他的上班时间,让他去工作有什么不对?我们一切雇用程序都是合理合法的,如果有疑问,可以直接找我们的律师。」吕文和不卑不亢的边走进会客室说着。
「我看你是舍不得他没工作的时间会浪费你的薪资吧?既然这样……」林云燕从爱玛仕的皮包内拿出LV的彩色花样皮夹,从里面掏出两千元扔在桌上,用着一种「你可以滚了」的眼神看着吕文和:「这些补偿你总行了吧?」
阿祥发觉吕文和眼中有着明显的怒意,当然,林云燕这个以为世界就该围绕自己旋转的人,对他人的感受已经神奇到了什么都接收不到的地步。
「我又不替你工作,钱你自己收好别掉了。」吕文和保持了镇静与微笑。眼前的林云燕虽不难看,但在气质上的可憎程度与因为被吕文相拒绝而握紧的拳头,好像随时会挥过来。
再……激动一点如何?
「你知道我是谁吗?」林云燕怒极反笑。
阿祥在心中重重的叹着气。这女人只要情况一对自己不利,马上就会搬出千篇一律的这招……虽然不能说毫无效果,但在明眼人看来就只有蠢字能形容。
「知道啊,您丈夫那只鼎鼎大名的『猪』总是给电视机前的观众带来很好的娱乐效果,就连我都会忍不住手痒想塞颗凤梨到他嘴里呢。」吕文和露出闪闪发光的微笑。
「你、你、你居然说我老公是猪!」看来林云燕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完全不跟自己买单的人,而且还结实被嘲讽一番。
「老、老师……」阿祥吃惊地望着吕文和。为什么对方会知道姑姑的老公是谁呢?
他不太想对林云燕做得太过火的原因就是,她老公是现任立法委员,标准的有钱有势型。据传闻……不,应该是真的,对方还跟黑道有所牵连。前几年老爸不知怎么惹到林云燕,在工地还被一群人找过麻烦。
「整天鬼鬼祟祟的派人来探我的底,这样的话我也有对策,不要以为你老公在总统府前面叫嚣、甚至带车队冲撞镇暴警察的事情很伟大,在我看来那就像一个自以为英雄的笨蛋。顺便告诉你,我刚才在旁边的3C商场买了个好东西……」吕文和稍微拉了下衣襟,手里抓着一个像是超小型镜头的黑色物品,「这是最新的针孔摄影机,刚才你砸钞票的事情都被录下来了,虽然它不合法,但对这小玩意儿感兴趣的人显然会忽略这个问题,名委员的老婆财大气粗的模样,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你现在就快点离开吧,当然最好也不要让我在这附近看到你晃来晃去,要不然环保局来开个人体公害的单子就难看了。当然我也会交代门口的保全『针对你』特别留意,你已经被列为国成的拒绝往来户,只要踏进这幢大楼一步,我随时都可以告你入侵私有土地。」
「吕文和!我会记住你的!」
林云燕尖叫的声音听起来俨然是个巫婆,她依旧维持着那自认为高贵不可侵犯的姿态,昂首阔步的走出会客室,身后所留下的粗俗气氛简直就像台风尾巴,扫得留下的两人都一阵头昏脑涨。
「你还好吧?」吕文和望向阿祥。
阿祥默默地点头。
「怎么回事啊?简直就像神经病似的……那种女人。」吕文和露出夸张的表情。
「……抱歉。」阿祥垂着头道,「还让你去买了针孔摄影机……」
「喔,那个啊?」吕文和笑嘻嘻从衣领内掏出「摄影机」抛给阿祥。
「这个、这个不是手电筒吗?」阿祥瞪大眼睛。而且还是网路游戏点数卡附赠的,上面印着蜜柑游戏公司的商标。
「刚才当然是随便唬她的,我哪有闲去买什么针孔摄影机,反正只要气势像了、眼神清澈就没问题。」
「然后我要跟你说对不起。」吕文和深吸一口气,「因为擅自调查了你的事。」
阿祥愣了会儿。有种刺痛在胸口内扩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被背叛,还是因为自己完全被隐瞒在其中所感到的不甘心。
「说对你的背景没兴趣是骗人的,请原谅我。」吕文和用力的弯下腰低头道歉。
阿祥连句「我原谅你」或是「不用道歉啦」都说不出口。有种「别人都无所谓,但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强烈心情,之前也因为觉得吕文和表现的一副「你家的事情关我鸟事」的态度,所以才能如此轻松的相处啊。
「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阿祥转过头要离开。自己好像到哪里都像个扫把星,之前的便利商店、再之前的体育用品店……
虽然今天吕文和是顺利的赶走了林云燕,但下次呢?
「你现在只能靠我了喔。」吕文和安静的说,「想跑到哪里去?回家?你实际上没其他地方可以去,都已经辛苦拼了这么久的功课,连讨厌的公式都好好的背起来了,现在放弃是自杀行为。我还期待你考间好学校来给我炫耀,要是溜了,这人情你一辈子还不出来喔,这样也无所谓吗?」
吕文和从来没有用如此尖锐的嘲弄语气对阿祥说过话。
如果是平时的阿祥,一定会大吼大叫地说「那又怎么样」吧?不过这次却只咬着牙齿,恶狠狠瞪着地板。
「……不错,撑过一分钟没发飙了,可以给你及格。」吕文和笑得跟刚才不一样,那是平时在家才会露出的朴实表情,他走到阿祥身边,伸手用力扳起对方的睑:「当初我跟大姐借钱要开补习班时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