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一股怒火看着中间的安知雅。安知雅依然淡淡的表情,如昨晚上和丈夫说的,这世上看的太多这样的人了,早已麻木了:“开发商不是不买村里的地。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村里人自己先放出信心动摇的言论,因此要趁机压价。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由我代表村里向开发商重新谈价,应该能提高每人百分之十的利润。”
“你胡扯吧。人家都不愿意买地了,还说能提价?!”有人掀了凳子,抡了抡拳头。
在钱面前,不,应该说在常年的贫穷面前,人的一切,都早已触发了底线。
李墨翰微微一皱眉,妻子的手冷静自若地安放在他手臂上。
对于大弯村的人,没有比安知雅更了解了。她安知雅是看不起大弯村的人,哪怕是自家最穷的时候。她看不起的不是大弯村的穷,是大弯村人的骨气。这种骨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慢慢的,只看到钱。那些来大弯村想帮大弯村一把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大弯村的年轻一代都懒惰了。每个人,早就只眼红那些卖地赚了大钱不需要祖祖辈辈苦心耕地的村人。和大弯村撕破脸皮她会怕?她之前被赶的时候已经撕过一次,面对这种人,你不撕破脸皮真不能讲清楚了!
一个指头先指向了躲在傅民义身后的大学生村官:“你出来,和村民讲,这是你的义务!国家派你来,就是要让你的文化水平来帮助这个村的!”
安知雅中气十足的声音喝出来,畏惧一点的人全缩了脑袋。那位刚到大弯村半个月的新任大学生村官,被安知雅这一喝,觉得面子有点难堪,不情不愿走出来。但是,他对科学的是非分明,比起大弯村那些没文化的人,肯定要高一些。凑到了前面去看了李墨翰一系列数字,以及地图上画的一些图符,眼光一亮:“这是要建灌溉系统吗?”
灌溉系统?村里人都一愣。林武德吐了唾沫:“不是说修大坝,怎么变成灌溉了?”
大学生村官提了提眼镜笑笑,想着自己有用武之地了,指着那图纸说:“之前,我只听村长说是修大坝,以为只是大坝一项土木工程。因为它原有的地址,我听村长说是在一条江上面。但现在看这图,分明不是,是移到了三江交汇三县交集的地方。这样一来,蓄水库量增高,绝对有可能扩大灌区。看来是一项以灌溉为主,兼供水、发电等综合效益的大型水利工程。投资额保守估计要几十个亿吧。”
“对于我们村有利吗?”
“有利。这位教授根据了设计院的图纸,概算出了我们村享有的灌区能每年得到多少供水量,并与其它就近村进行比较。虽然他这个复杂的中间方程我看不太懂,我大学里虽说是学过高等数学的,好在结果我还是能看懂的。”大学生村官说着把崇拜的目光对向了李墨翰。能做出这样复杂的高数程式,这个理论水平,一定是教授级别的吧。
这个大学生村官,和徐家不认识,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帮徐家人,反而因为最后评绩问题,应该是巴结他们村长和村人才对。一时,村民们都愣了。其中,傅民义的脸皮涨了一层虾红,确实,县委对他们说顾全大局不会亏待他们村,他们听着不以为是,这原因,说是他们自身文化低肯定有这一点。再回想起来,这个大坝一迁,先恐慌的是他们村里人,包括他们这些村委。于是安知雅之前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六叔公一直在旁听在旁思考,从内心里他依然觉得安知雅才是可靠的,见这个时机到了,他现在来开口镇定场子变得特别有力:“知雅,你继续说。”
六叔公开嘴,形势改变,个个态度一变,比较能把安知雅说的话听进耳朵里。
安知雅说:“我这里说和开发商谈价能提价的原因,除了这个灌区的因素外,最主要是,我们昨天上山时发现有飞机飞过我们上空。据后来我们让人打探,是要建民用机场了。机场大道,会在我们村附近经过。”
村民这回全都张了嘴。林武德把口张大到能吞进一个鸭蛋后,忽然啪地狠狠踩了地上一脚,怒道:“这没有良心的开发商!我找棍子打死他!”村里年轻有力的人都响应起来,个个准备操棍子家伙。
傅民义和几个村委忙拦着人,一边向安知雅求救。现在村民们能信任的人,反而是安知雅的话了。
安知雅拉了丈夫先坐了下来。聪明的王珊珊知道她这是要村委表态呢。急忙吩咐了两个媳妇去倒茶。安知雅把自己那杯茶给了老妈子徐桂花。丈夫那杯茶给了丫头弯弯。他们两夫妻一个动作尊老爱幼,村民们眼睁睁看着,心里明白:这尊老爱幼的人,说什么都不会是没有良心的。
林武德率先表了态:“知雅,你说我们要怎么做?”
“可能我刚开始说的话,村里大伙儿都没能听进去。我再说一遍,我妈终有一天都是要回这村里的。本是想过个把月后回来,到时候大家分完红了,免得说我和我妈回来为贪这份钱。”安知雅道。
林武德连忙代表大伙儿说:“我们哪会怀疑你和桂花婶是忘恩负义的人呢。”
分明是怀疑了!小丫头弯弯撅着小嘴巴,但是,她也在学,学爸爸和妈妈怎么处理这个事的。首先,不能动气。
安知雅淡淡地横扫村里人一眼。有的被她的目光刺到垂头认错。一些原先叫的厉害的,都哑了口,躲到了最后面。安知雅最终看向了六叔公,寓意深长:“六叔公。如果村里人想卖地,我可以代表村里和开发商把价格谈得更高一点。但是,从实际意义上说,我和我丈夫都是做过生意的人,很清楚开发商的把戏。如果想把价格一再提高,这地可以再隔两三年再卖,等机场设计图纸全部出来,肯定是黄金价格了。”
村里人干巴巴地看着六叔公,喉咙里吞的唾沫翻滚的是安知雅说的黄金价格。四下里,又是众说纷纭。有的说,先卖了吧,免得夜长梦多。有的说,先搁着吧,看看政策,免得到时候后悔。
“你是什么看法?”六叔公问安知雅意见。
“我说个把月后过来,是想如果地都卖了,没有我和我妈的事了。我们打算把钱捐出来给村里建个小学。”
“如果地不卖呢?”六叔公眯了下眼。
安知雅就知道这种事光和年轻人是谈不拢的,只能和老人家谈:“我和我丈夫,都不同意卖地。没错,这地卖了,似乎光鲜了。但是,污染来了,地没了,我们村里失了根本。这种根本可以说影响到长远的子孙后代。”
“不卖地,那怎么有钱?!”果然有年轻人又马上像蚱蜢跳了起来。
“你听人家说!你这个没文化的能懂什么。刚刚还说人家不能卖地,现在能卖地了又这样说人家。真是一个个,脑子没有我这个老人灵光!”六叔公火气大起来一拍凳子,那个瞪眼的架势活像寺庙里的四大金刚。谁敢张声,都得被他的眼神给戳死!
屋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六叔公这话还真骂的一点都没有错,如果不是安知雅和她老公,他们都得被开发商给坑死了都不知。他们现在不信安知雅,信开发商,不是自寻死路吗?
“知雅,你继续说!”六叔公给徐家人撑足腰。
“我的意思是,既然上头有工程支持农业,那么,必定未来有政策会辅助继续维持农业产地的村庄。这工程机场一建,要两三年,开发商说现在买地,肯定也只是先搁着不会急于建设,拖来拖去,也是要拖到相关设施建好。因此怎么算这条数,我相信大家都心里明白。如果大家决定继续走农业产地这条路。我和我妈打算把这笔钱,我们在大城市里赚到的唯一一桶金,按照我外公的意思,全部投资在村里的农业上面。种的,不是普通的农作物,而是中药材。我们大弯村独有的罕见的中药材。”说完这话,安知雅让张齐亚把两个箱子齐齐放到了桌上。这卡扣一打开,都是花花的人民币。
村里人的眼都直了。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六叔公也吞下了口水:“这钱怎么来的?”
“卖药得到的钱。我外公和我,多年在这村里附近的山中野外寻到的罕见药材,经过我们徐家的炮制以后,在大城市里卖到的价钱,就是有这么高。”安知雅一边这么说,一边向六叔公解释,“说起来得感谢叔公,支持我到大城市里寻求门路。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门路,现在终于找到了愿意合作的伙伴,细谈下来,可能还需要点时间。如果村里人决定走种药的路子,我会找几个药师过来,教导大家怎么种药炮制药材。至于城市里的销售渠道,也会帮着安排妥当,根据市场需要来种药,这样风险会相对的低很多。”
见到一点药都能卖到这么多钱,没有人叫着卖地了。
但安知雅没有见好就收,一些丑话得先说的明白:“伍德哥,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不和你说,先和叔公说吗?”
林武德以为她这是嫌弃自己见识少不和自己说话,吊了下眉梢悻悻地嗯了声。
“种药和种地一样辛苦,你们愿意吗?”安知雅让张齐亚箱子重新合上,“不愿意的话,继续卖地,把我这钱每人分了也行。只是村里的后代,想再继续享有这福利是没有了。”
这话说得林武德等一批人红了脸皮。伴随六叔公几句哼哼,村里那些平常无所事事的有力青年一个两个把头埋到了地上不敢起来。见安知雅的目光扫过来,王珊珊带头等一批妇女一块藏起了脸。近来哪止是男人懒了,女人一样。以前说是会到哪里拿手工来做,养养鸡鸭鹅副业。现在安知雅踏进村里头,眼见这鸡鸭鹅又少了一代。
傅民义代表村委表了意向:“这个生产力要搞起来,才是根本的解决之策。无良的开发商,不再交往。”
徐桂花趁这个机会,也表白了几句,免得人家以为她们母女藏着金条没有献出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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