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意识心,饱受训练以求生存,饱受训练以与事物之实然同行不背的心—
—你们都知道这个心有多狡猾——这个意识心有办法揭露潜意识的全部内容吗?
我认为没有办法。它或许能够揭露其中某一层面,而依照自己所受的制约将它改
变。但是,这种改变不过进一步使意识心蒙上偏见,于是无法完整地检视潜意识
的下一个层次。我们知道,光是在意识上努力,很难检视内心深层的内涵。我们
这肤浅的心除非完全免除制约、成见,免除所有的恐惧,否则就无法看。我们知
道这个无法是极端无法,乃至于完全无法。于是我们就问了: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完全不一样的办法?我们的心能不能经由分析、自我分析或专家的分析而掏空恐
惧?这里面牵涉到一样东西。我一层一层地分析自己,看我自己;我检视、判断、
评价;我说,“这一点对”,“这一点错”,“我依据这一点”,“我去除这一
点”。我这样分析的时候,我和我分析的事物是不一样的事物?我必须为自己回
答这个问题,看看真相如何。分析者与他分析的事物,譬如嫉妒,有所别吗?没
有。他就是那嫉妒本身。可是他想将自己与那嫉妒分开,以自己为一事体而说,
“我将注视这个嫉妒,根除它,或碰触它”。可是这个嫉妒和分析者其实彼此是
对方的一部分。
/* 76 */第三部分:心灵自由之路恐惧 3
分析的过程牵涉到时间。这就是说,我用了很多天,很多年来分析自己。可
是许多年以后,我依然害怕。所以,分析不是办法,分析需要大量的时间。可是,
如果你家失火了,你不会坐下来分析,或者跑去找专家,要他“请告诉我我是怎
么一回事”。这个时候你必须行动。分析是一种逃避、懒惰、无效。(精神官能
症患者去找心理分析医师或许没错。可是他这样仍然无法完全治好精神官能症,
这是另一个问题。)“意识到潜意识而分析自己”不是办法。心明白了这一点,
就对自己说,“我不再分析,我知道分析毫无价值”,“我不再抗拒恐惧”。你
们知道这样以后心会怎样吗?心弃绝传统的方式,弃绝分析、抗拒、时间以后会
怎样?心会变得异常敏锐。心,经由必要的观察,变得异常集中、敏锐、活生生
的。它会问,还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发掘它全部的内容:它的过去、种族传承、
家庭、文化与宗教传统——两千年乃至于一万年的产物,心能不能够根除这一切?
能不能将这一切摆在一边,因而摆脱一切恐惧?所以,我现在有这个问题。这个
问题,我这个敏锐的心——已经将必然耗费时间的分析摆在一边,因此已经没有
明天的心——必须完全解决,现在就解决。所以,现在没有了理想,没有“未来”
在说“我必须根除问题”。所以,现在,心的状态是“全神贯注”的状态。它不
再逃避,不再发明时间来解决问题,不再分析、抗拒。所以,这个心有了一种全
新的素质。心理学家说,我们必须做梦,否则就会发疯。我且自问:“为什么我
非得做梦不可?”有没有一种可以让我们完全不做梦的方式?因为如果完全不做
梦,心才是真正的休息。心活动了一整天,看、听、问;看云的美、美人的脸容、
水、生命的运动,心一直在看;所以,等到它去睡的时候,它就必须完全休息,
否则明天早上醒来,它还是一样累,一样老。所以我们会问,有没有一种生活方
式是可以完全不做梦,因此使心睡觉时得到完全的休息,从而得到一种醒着的时
候得不到的质素?要得到这种生活方式,只有——这是事实,不是假设、理论、
发明、希望——你在白天完全清醒才有可能。只有你完全清醒地看到自己思想的
每一次运动、每一次感受;清醒地看到你讲话、走路、听人讲话时深层的动机和
线索,看到自己的野心、嫉妒,看到自己对“法国的光荣”的反应,看到自己读
到一本书说“所有的宗教信仰都是胡说八道”时的反应,看到信仰所蕴含的意义
——只有清醒地看到这一切,才有可能。坐公车时,和妻子、儿女、朋友谈话时,
抽烟时,你为什么抽烟,读侦探小说时,你为什么读侦控小说,看电影时,为什
么看电影?为了刺激,为了性?醒着的时候完全地清醒。看见一棵美丽的树,看
到一朵云飞过天空,这时就要完全知觉内在和外在发生的一切,然后你就会看到
自己睡觉时完全没有梦。然后隔天早上,你的心就是新鲜、勇猛、活生生的。一
九六九年四月十三日 巴黎
/* 77 */第三部分:心灵自由之路超越 1
参见实相。沉思的传统。实相与安静的心。
我们一直在谈这个世界的混沌、暴力、混乱。我们谈这些不只指外在,也指
人心。暴力是恐惧造成的。所以,我们也讨论过恐惧这个问题。可是,我认为我
们现在应该来讨论超越这个问题。对于我们大部分人而言,这个问题有点“外来”。
可是我们不能排斥这个问题,说它是假象,是幻觉。我们必须认真考虑。自有历
史以来,人由于知道生命短暂,充满了意外、悲伤,而且一定会死,所以就一直
在构筑一个观念,谓之“上帝”。他知道生命转眼即逝,所以他想体验一种异常
伟大、崇高的事物,体验一种不是由感情或心聚合的事物。他想体验,或者摸索
着走入一个完全不一样,超越这个人世,超越一切悲惨与折磨的世界。他想寻找,
他想向外寻求这个超越的世界。所以,我们应该探讨一下这样一个实相——怎么
称呼都没有关系——这样一个全然不同的向度到底有没有。当然,要参透其中的
深度,我们必须知道,光是在言谈层次上了解是不够的;因为,事物的描述永远
不是事物本身,文字永远不是事物。这个奥秘,人一直想进入、掌握、邀来、崇
拜,成为它的祭拜者。那么,我们能够参透这些奥秘吗?生命既然是如此的粗浅、
空虚、折磨,没什么意义,我们就想发明一个意义,给它一个意义。如果我们有
某种聪明,这种发明的意义和目的就变得异常复杂。由于找不到美、爱、广大感,
我们或许就变得犬儒,不再相信什么事情。我们知道,当生命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的生命真的就是这样,我们的生命毫无意义——的时候,光是发明一个意识
形态、一个公式来证明有上帝或没有上帝实在荒谬。所以,让我们不要只是发明
意义。我们是否能够一起寻找看看有没有一种实相不是知识或感情的发明,不是
逃避。整个历史上,人一直在说有这样的一个实相,而我们必须为这个实相做准
备;你必须做某些事情,训练自己,抗拒某些诱惑,克制自己,克制性欲,符合
宗教权威、圣人等制定的模式;你必须否定这个世界,进入僧院、洞穴沉思,保
持孤独,不受诱惑。我们知道这种努力很荒谬,我们知道自己不可能逃避这个世
界,逃脱“实然”,逃脱苦难,逃脱分歧,逃脱科学所带来的一切事物。而神学,
我们显然必须弃绝一切神学、一切信仰。我们将种种信仰完全放在一边,才能够
没有任何恐惧。我们知道社会道德其实并不道德。我们知道自己必须非常道德,
因为,道德毕竟是人内在与外在秩序唯一的导因。但是这道德必须是行动的道德,
不是观念或概念的道德,而是实际的道德行为。人可能不可能不用压抑、克制、
逃避而规范自己?“规范”的根本意义是“学习”,不是符合或成为某人的门生,
不是模仿、压制,而是学习。学习行为,最先要求的是规律,不是施加于某一意
识形态的规律,不是僧侣的禁欲苦行。可是如果没有一种深刻的刻苦,我们的日
常生活必定失序。我们知道自己内部有完整的秩序是多么必要。这秩序必须是数
学般的秩序,而非相对的、比较的秩序,不是环境的影响造成的秩序。我们必须
建立正确的行为,我们的心才会有完整的秩序。一个受环境折磨、挫折、塑造的
心,一个符合社会道德的心必定混淆不清。混淆的心就无法发现真实。我们的心
如果想遇见那个奥秘——如果有这个奥秘的话——就必须先奠定一种行为基础,
一种道德。这种道德不是社会道德,这种道德没有任何恐惧,所以是自由的。这
个时候,奠定了这个深入的基础之后,我们的心才能够开始寻找“沉思”——这
种安静,这种观察——之为物,是什么东西。这个沉思不是“观察者”。一个人
的生活,如果不先在行动上建立这种“行为正确”的基础,沉思就没有什么意义。
包括禅和瑜珈,沉思在东方有种种教派、体系、法门。然后这些法门又给介绍到
西方来。我们必须很清楚,这个现象意思是说我们的心只要运用一种方法、体系,
符合某一传统模式,就可以发现那个实相。我们都知道,这种事不管是从东方带
过来还是这里发明的,都很荒唐。方法意味着一致、重复。方法意味着一个有某
种悟的人在说这样做不要那样做。而我们这些渴望看见那个实相的人就日复一日,
好像机器一样,顺从、符合、练习他们告诉我们的那些东西。一个呆钝的心,一
个不是非常明智的心才能不断地修炼一种方法,然后越来越呆钝,越来越愚笨。
它在它那些制约的领域会有它的“体验”。你们有些人可能去过东方学沉思。那
背后有一个很完整的传统。在印度,乃至于整个亚洲,这个传统在古时候一直扩
展。这个传统如今仍盘踞人心,无数的著作仍然在讨论这个传统。可是,利用传
统——过去和传承——来寻求是否有实相,这种努力显然是一种浪费。我们的心
必须免除一切精神传统和裁示,否则就极度缺乏一种最高智慧。这样,何谓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