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托人走捷径,否则心里没底,所以全民陷入“准腐败”怪圈。这都是见惯不怪的,没人会觉得自己分裂。
语言并不多代表什么,对于陈方明,也同样。虽然我和他说得来,但我知道像他这样刀枪不入的人,他真实的想法我永远不会明白。
只是,有时候看他从骨子里透出的厌倦,我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烦了,所以对那个副局长的位子无所谓了?
6
丁宁请了几天假,说是胃疼。
等他回来上班的时候,我问他好点了吗。他捂着胃部,说,我老婆弄了不少偏方来,吃了,好像不太管用。
我说你可能太焦虑了,人一焦虑胃就不好。他说,我最近这阵子能焦虑什么?他又笑起来,呵,这楼里这阵子最焦虑的人我也没见他们胃痛啊。
接着我们又聊起了单位的事。我说:这阵子最焦虑的应该是钟处,而我们这边的陈方明倒是挺淡然的,可能他无所谓了。
没想到,丁宁有些嘲笑的意思,他说,陈方明怎么会淡然呢,他怎么会不想那个“副局”呢,他是太想了!
丁宁说:我知道你和他走得近,老在往他那里跑,但你不能用书生的眼光看人,我说他想,也并不代表说他庸俗,其实这事已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到了他这一步,只能往上走了,他不上,别人就得上,而一旦别人上了,他搁在哪儿都是难处置的家伙,于是自然会挨踩,所以说,即使他没有上的动力,他也有免遭挨踩而不得不上的本能,所以说,他哪能不想上呢。
丁宁捂着胃部对我说,哪有不想的呢。
夫人外交(1)
1
陈方明,他真的在想吗?
谁都看得见,陈方明和钟处这些年在这楼里的命运就像两条此起伏落的抛物线。在陈方明受宠的日子里,钟处就被搁在冷落的架上;而当虞局长和钟处好成一团时,陈就散淡于主流的边缘。
如果放在一年前,没人会怀疑陈方明压倒钟处的优势。但如今,我吃不准陈方明的胜算了,因为最近这半年来,这楼里的人发现钟处与虞大头好像走出了“冷战期”,他们重坠了“蜜月”。
2
前些年受尽虞大头打压的钟处,在眼下的节骨眼上,是如何咸鱼翻身的?
这楼里有多版本的流言,其中有一种说法比较出位:
你真的以为是钟处搞定了虞大头吗?错!不是钟处搞定了虞大头,而是钟处老婆搞定了虞大头的老婆!
据说,两位太太合伙开了一家女人情调生活店,据说这是夫人外交。在“夫人外交”的润滑剂作用下,不少人看见钟处现在整天坐在虞的办公室里畅谈改革理念,双双谈得极为投入……
丁宁告诉我,钟鸟人的老婆金淑英是个闷骚,说话柔柔的,她是今年上半年开始发力的。
丁宁说起其中的细节,恍若他参与旁观了两位夫人的交友全过程,他的描述中带着奇怪的义愤,他说:钟老婆今天给虞老婆送双鞋明天送瓶化妆品,因为她是做外贸的,她太有见缝插针把贸易做进去的本事了,会做贸易的人是不会白做贸易的,结果两位夫人穿衣打扮都成了一种风格,你见过虞老婆没有,钟老婆今天指导她穿衣,明天结伴去“浪漫风情”做头,后天拉着虞大头的大儿子为他介绍对象,再后天两家人周末一块郊游……
我感觉钟老婆搭上虞老婆这事好像让他很生气。我想,丁宁吃醋也不该吃到虞大头的老婆身上去。
3
最近,我常在单位里的院子里看到这个名叫金淑英的钟夫人的身影。
她“笃笃”地踩着高跟鞋,风姿绰约地在我们楼道里走着。她的香水留在过道里。我不知她来老公单位干啥?
记得我刚进单位那阵,她也常来串门,那时候钟处刚提处级,她下班后喜欢有事没事地过来和我们混在一起,在我的印象中,她在老公的部门里有参政议政的情结,也有自视老板娘的潜意识。前两年,钟处在单位不太顺,她就不太来了。而眼下,我又常常见到她香气四溢地出现在我们单位的院子里。
有一天,我在走廊上迎面遇到她。她笑着对我说,哟,小贺,好久没见了,你孩子很大了吧,嘿,这两天我还正想找你呢,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了。
我问她有什么事。她告诉我她和别人合伙开了一家情调用品店,是做女人生意的,蛮有特点的,那种风格在这座城市从没过,但不知为什么总是不温不火,她说,下周,我设计了一个主题派对,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些记者。她说,我听老钟说,你们单位对外宣传这一块你在跑,你和媒体记者联系多,你帮我请几位,电视台的,报社的,都行。
我说,好的,好的。
4
我在宁汉街钟夫人开的那家“锦糖”门前,等着那些记者的到来。
“锦糖”风格小资,透着幽紫光的基调,四壁挂着朱纱,像个会所,但其实是一家专买女性内衣的店。临街是落地窗,设一些咖啡座,空间里飘溢着咖啡的香味。
记者陆陆续续地到了,我就站在门边的拐角,帮着张罗。今天的派对,钟夫人费了心血,以“女人对自己好一点”为主题,请了几位名流,还有两位英文歌手在一旁浅唱,茶点和红酒杯都比较精致,我惊讶的是在一个买内衣的地方可以这么办派对,但效果确实还不错,虞局长老婆、杨副局长老婆、卢副厅长老婆等几位我认识的太太都在场,她们坐在一边的咖啡吧在聊天。
钟老婆和虞太太今天仪态万方,我想起了 “夫人外交”的流言,我想她们真是能干。
5
她们能干,这一点我毫不奇怪。因为单位里许多人背后的老婆都相当厉害。
都说这个年代女人比男人心急,每个成功或不成功的男人背后多半有个急性子的女人,所以每当我看着办公室那些焦虑郁闷的同事,我确实常会想象他们身后的老婆,他们在单位里张罗得如此疲惫,她们是火上烧油,与别人家的老公攀比、给自家老公吃足压力,还是献计献策远程遥控,或者干脆帮上阵来,还是劝老公省省吧,拉倒算了?
回想起来,在单位十年我目睹的“夫人外交”款式繁多,暧昧的,过火的,乖巧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有些高手甚至把它操持成了自己一家人的生活方式。我想,那些“旺夫意识”强烈的老婆,可能比较主观,看着老公在那里使劲,心里一急,就帮上阵来,不光自己与老公领导的老婆热络,有时候甚至连自家的孩子也被携来助攻,陪上司的孩子一起玩,一起做作业。
如果说“对劈”、“狂踩”是职场的正面强攻,那么“夫人外交”可能就是柔招,它直指家庭情感空间的穴位,自己在单位里对上司不好说的话,通过拓展另一个空间,去打通情感交流的通道。夫妻总动员,尽显了一家子人的诚意和服侍姿态,用全家的谦卑,制造了别样的亲密。
站在挂满轻纱和胸罩的“锦糖”,我手足无措地置身于这个女人的空间,我突然想到了我老婆,我想,幸亏她不太掺和我上班的事,幸亏她考上大学以前来自农村,是农民的女儿,对现状较易满足,不像钟夫人、毛亚亚、许惠琴整天把个老公挂在嘴上,比完自己还比老公,做她们的老公是很累的。
我想,幸亏我娶了个农民的女儿。
6
在“锦糖”,许多精心打扮过的女人在我面前走动。
钟夫人对我说了声“茶餐都在吧台上,你随便玩吧,别急着走”,就一边忙去了。
在这个挂着胸罩内衣的地方,我不知道她让我怎么玩。
这一想,我就忍俊不禁,因为四周全是女人,我不知往哪里站,我就往洗手间走,一边走一边给我老婆打了个电话。我说:你知道我在哪里吗?我在买胸罩的地方。
可能是我这边比较吵,她在那头有些听不清。她问,啥?
我大声说,你做梦都想不到,现在我在买胸罩的地方。
我听见她在那边说“变态”,我还听见我身后有一个女人格格格笑了。
我回头一看,有个中年女人偷听了我的话正笑得前仰后合,她削瘦,戴一副小黑框眼镜,装扮时尚,她笑着的模样有些自来熟。我也笑起来,我说,这不就是买胸罩的地方吗。她说,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突然想逗逗她,因为我想起不知从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我说: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我就是女性用品啊。
这个中年女人一下子反应过来,她遏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她用手指点着我说,坏死了,小伙子真坏真坏,笑死人了。
5
我告诉她我是来帮忙的。她告诉我她是钟夫人的朋友,来看看热闹。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受不了受不了,我要走了,在这里好像做梦一样,挤在那么多女人中间,人就很热。
她给了我一个媚眼,她说,女性用品怎么没有耐热性能?
钟夫人过来了,说,丽姐,你在这里呀,你们在笑什么?
我说,我刚才告诉她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她笑得歪歪扭扭地告诉钟夫人,他告诉我他没有耐热性。
钟夫人问你们认识。我说,刚认识,我要走了,这里太艳了,我扛不住了。
钟夫人夸张地笑着推了一把我,她对那女人说,我让这小伙子陪你了,今天这场子男人稀缺,喂,小贺帮我陪陪丽姐。
于是,我就知道了她原来就是省厅副厅长孙越辉的老婆朱丽丽。
孙越辉是厅里最年轻的副厅长,深沉干练,有人预言这五六年内他还将有大戏,而他老婆朱丽丽,谁都知道是个文学女人,因为在本地晚报上常能看到她发表的情调散文,抒发诸如“这座城市找不到可以穿夜礼服的场所”等等感叹,她还狂爱看碟,通过她的文章,我知道她看的都是基耶斯洛夫斯基王家伟等等等的闷片。想不到她是眼前这模样。
我说,我知道你的,你常在晚报的副刊版上写散文,是作家。
她说,你看过吗,是不是觉得很酸?
我说,我一下子对不上号,我说的是文字和人对不上号。
她说,我听不懂了,这是不是夸我?
我说,我蛮喜欢看你写电影的文字,感觉很毒很华丽,我一直以为这类女人一定很难缠,想不到你挺阳光的。
她说,我听懂了,你是在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