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西方新闻记者怀疑汉利报告的准确性。《纽约时报》记者詹姆斯·赖斯顿报道说,目前的形势变化令人难以捉摸,“几天以前,好像在停火问题上就已达成妥协,当时,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在巴黎举行的联合国会议上发言,攻击中国共产党人的举动‘连野蛮入都不如’。在此之后,就是在停战谈判的关键时刻,公开发表了汉利上校令人不愉快的报告。连在这里的官员们都承认,他们也觉得是美国在全世界面前像有意避免在朝鲜实现停火。”
在板门店,西方新闻界人士又去找《今晚报》记者威尔弗雷德·贝却敌了解事实真相。贝却敌告诉他们,汉利报告玩弄是非,纯属谎言。在战俘营的采访过程中,贝却敌亲眼目睹了美国人在那里处境良好。美联社驻东京分社负责人鲍勃· 尤恩森两天后曾就此事专访了贝却敌。他问贝却敌;“如果正如你所说,我们的战俘还活着,而且处境不错,我相信你所言。但是,据我所知,我们有一位名叫帕皮 ·诺埃尔的人被俘了,他是一位富有经验的摄影师。我们为什么不通过渠道送给他一台相机和胶卷,让他拍下俘虏们的照片,然后我们在国内的报纸上发表,这样,人们就会再次呼吁他们的归来。”
由于大多数在战俘营中的战俘都由中国人监禁,所以,贝却敌先向负责秘密地帮助谈判进行的乔冠华提出了他的想法。这位纤瘦的中国人回答道:“为什么不呢?只要美联社能冒险把相机送进去就行。”几天之后,美联社便把一台新闻照相机和大量胶卷送往北方的帕皮·诺埃尔。当板门店战俘问题开始讨论的时候,美国报纸纷纷在头版位置上刊登了美国战俘在打排球、打篮球和踢足球的照片,一些地方报纸也随之登载了一些个人的照片。
贝却敌因此成了大忙人。这次是一位合众社的高级官员找到他,抱怨美联社抢在他们之前刊登了那些照片。“北朝鲜人说他们关押着迪安将军,我们的人却坚持说他已经死了。你能否给我们拍些照片来,以证实迪安还活着?”
贝却敌立即开始为被允许采访迪安和拍照而四处奔走交涉。
板门店谈判终于在12月18日取得了进展。共产党方面最后同意提供战俘材料,宣布了短暂的休会,让双方核查资料。
这一僵局的突破,对联合国部队的最高级军官战俘的生活产生了戏剧性的影响。迪安将军在满浦以南100多英里的两间房子和两个地窑里度过了一年,在此期间,几乎完全被他的捕捉者所忽视了。“我已无法记起我是谁,我在那里,也不知道我的神志是否还算正常。”
第二天,他的监狱生活突然之间发生了变化。一个姓金的朝鲜少校询问他,看他是否愿意给他的妻子写信。迪安用铅笔写了一封信,但他自己都对他的笔迹感到吃惊。“我把N写得看上去像是M,而M则写得连我都难以辨认出来。我艰难地写完了给米尔德里德的信,回头一看,乱七八槽不知所云,所以我不得不又重新写二遍。”
迪安也给他的女儿写了信,重新誊写之后,把他刚被俘不久照的几张照片也一块儿塞进了信封。那天夜里,他激动得久久难以入睡,因为他终于有了一支铅笔。
此时,贝却敌获得了探望迪安的许可,正在日夜兼程,在一位中国摄影师的陪同下,从开城匆匆北上。
第二天上午,也就是12月20日,迪安有了一位访问者,一位姓李的少将。他很友好,通过翻译问了迪安几个问题,令人将迪安床上铺的薄垫子换了条厚褥子。他还责成给换了条被单,可惜那条被单大约只有20英寸宽,7英尺半长。对于迪安来说,更重要的是把他夏天穿的衣服给换了一身由东德生产的细条子毛纺料衣服和一件衬衣。迪安身材魁伟,穿上那件衬衫连脖子上的钮扣都扣不住,袖子也太短,看上去滑稽可笑。
李建议他们喝两杯。副官拿来了一听黄油、面包片、魟鱼干、黑鱼籽和米酒。在吃喝过程中,李问迪安如何看待这场战争。你真的认为联合国能最终取得胜利吗?不可能,他自问自答道:在北朝鲜人处境最困难的时候,联合国都没能取胜。北朝鲜军队最主要的运输问题,已得到解决,现在只有一个最后的胜利者,那就是The Inmun Gun ' 译者注:此为朝语人民军的发音。 ' ,朝鲜人民军。
迪安在那里狼吞虎咽地忙于吃喝,根本顾不上谈正事儿。“这黄油太棒了,面包片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鱼籽和魟鱼干也很不错。我不太喜欢米酒,不过我还是喝了两小杯。”
次日,一位姓吴的上尉让他写个材料,证明他没有挨打。“这对我们首长有好处,他想和你交朋友,并礼貌待你,这对我也有好处。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们首长会受到惩罚的。”
迪安答应了。事情果然如此,那天晚上,迪安正准备就寝,听得屋外有人在谈话。他看到一帮人挎着照相机,走进了卫兵的营房。打头的是一个西方人,他径自走到迪安跟前,笑着伸出一只手。“您好,迪安将军,我叫威尔弗雷德·贝却敌。”他们握了握手。在这里会碰到另外一个欧洲人,他高兴得和他拥抱起来。“你是美国人还是英国人?”
“我是澳大利亚人,我来这里是想了解您被俘的经过。请进来坐下谈好吗?”他指着窄小的卫兵室里中间的一块地方对他说。
他们两个在地上就座,地板采用朝鲜式的取暖方法。一些中国和朝鲜新闻记者很快带着笔记本围拢上来。眨眼功夫,地板就发热了,他们俩只得坐在毛毡上,即便如此,仍是大汗淋漓。
“现在,我们开始吧,”贝却敌说,“我想知道您对目前的战争形势有何高见?”就从1950年7月以来谈起,“我先给您一个时间范围,简要提示一下。”迪安惊愕地得知1950年联合国军向北推进了多远,又被打退了多远,第二次又向北推进了多远。1951年5月以来,战线基本在三八线附近稳定下来。
贝却敌给他讲述了一个俄国发言人如何提出停火协议,讲到开城会谈的细节以及美国飞机袭击该停火地区,几乎中断了谈判。现在双方又恢复了和谈,目前最大的障碍是机场建造和解决战俘问题。在列出合适的战俘名单方面也还存在麻烦事,不过这个问题在12月底会得到解决,停战协定也会随之签署——“如果你们的空军不再挑衅,贵国人民能够阻止李承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李承晚是强硬地反对任何形式的停火的。”
贝却敌确信,美国人民和美国陆、海军期望和平,“但是你们的空军和李承晚却不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停火。”他从兜里掏出一瓶戈登产的杜松子酒,“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请您谈谈你是如何被俘的吧。这里实在是太热了,不过我想喝点这种酒也不会有什么事。”找不到酒杯,贝却敌干脆连酒瓶子一块递给了迪安。他勉强地呷了几口。贝却敌、吴上尉和那位中国摄影师轮流喝将起来。
迪安花了3个小时讲述他的被俘经过,因为在场的新闻记者们得通过吴上尉翻译之后才能进行记录。
这时,一瓶酒已经几乎喝完了。“昨天,我冒昧地摘录了您写给妻子的信,”贝却敌说。
迪安恼怒地问道:“难道说那封信落到了记者的手里?”他写的信纯属家信,而且还涉及到其他人的事。
“我也不想提起您不想提起的事,”贝却敌边说边在本子上划掉了一些笔记。
俩人又回到了迪安的小屋,在那儿,将军抱怨说,每天只允许他活动一刻钟。
“您每天散步吗?”
“不只是散步,我还想进行日光浴。但是我想站一会儿他们都不同意。只有在我上厕所的时候才能站起来。”
贝却敌感到不可理解。“我觉着那不是最高指挥官的命令,这不是朝鲜人民共和国的政策,准有某种差错。”
“直到昨天我才得到了一支铅笔,我还担心他们会要走的。”
贝却敌递给他一本书,巴斯托夫斯基著的《短篇小说选》。
“别给我那个,贝却敌先生,他们不会让我读任何东西的。”
“您可以留存这本书,我已经争取到了指挥官的同意。我想他们也不会把您的铅笔拿走。我还想让您知道,您的名字已写在了两天前提交的战俘名单上面。您妻子获悉您的情况后的喜悦这条消息,我也看到了。”
贝却敌答应迪安,他返回板门店以后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的妻子写信。“我会告诉她,我见到了您,您目前处境不错。她会像东方人那样学着做米饭,做泡菜,这样在您返回故里,就可以吃到您想吃的饭菜了。”
经过长时间的采访之后,摄影师们给坐在地板上的迪安和贝却敌拍了几张照片,还给迪安照了几张象征性运动的相片。贝却敌一行告辞的时候已是黎明时分了。几个小时之后,吴上尉来了,非常客气。12月20日李将军曾探望了迪安,吴解释道,因为那天是斯大林的生日,是个应该庆祝的日子。23日还将有更多的庆祝活动,这是迪安夫人的生日,迪安曾经跟李将军提过此事。要是其他战俘也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就好了,迪安这样想。
距迪安住所大约100英里的北方,许多普通战俘已被遣返回满浦。卫理公会牧师拉里·泽勒斯没能认出这个地方,马路上的路标不翼而飞,只剩寥寥无几的几栋楼房在风中摇曳。11月27日,战俘们被告知,已经达成停火协议,关于停战分界线和最后的协定谈判正在进行之中。他们的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到圣诞节,战争可望结束。”不久,一位朝鲜将军举办了一次豪华的午餐盛会,款待英法两国被俘的外交官。就餐过程中,这位将军让英国使节维维安·霍尔特上尉给金日成写封信,为受到这样良好的待遇表示感谢。维维安·霍尔特曾亲眼目睹了死亡进军途中的血腥与残暴。
霍尔特耐着性子听着,然后冷峻地说:“我和我的伙伴们在被关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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