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的”,我准确的抓住萧沐颤抖着的胳膊,笑的更加灿烂,“提起御医,想必你不知道吧。三年前,在你害死了孩子的那个时候,你还送了我一件天大的礼物呢”,我一字一句,一刀一刀,捅进他的心脏,“你派在我身边的好御医告诉我,我永远,都不可能再生育了”。
我听见他霎时连呼吸都停止了,便笑的灿烂极了,萧沐,你还是在乎我的吧,那样就好,我有了,可以伤害你的利器。
我笑够了便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抱着匣子摸着东西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耳边有一个侍女的声音响起,“娘娘要去哪儿,奴婢可以带你去。”
“我要去灵堂”。
扶着侍女的手再次踏进灵堂,所有的人都觉察到了我的异常。
顾柔的声音在我眼前,“皇后娘娘,你——”
“眼睛瞎了”,我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我听见好多人倒抽一口凉气,也许是惊讶于事情的突然,也许又是惊讶于我平静过分的语气。
现在我已不想管任何其他人的想法。我对着顾柔的方向说,“这三天,我想一直留在这里为顾思服守灵。”
“不可以”,回答我话的是一个苍老的声音,里面有无限的沧桑,“皇后娘娘,虽然这对于臣等是无限的荣耀,但这于礼不合。”
“父亲——”顾柔想说什么,却因为那个人而停住了。
该是萧沐的父亲吧。我朝那个声音的方向深深鞠躬,“尚书大人,我一定要留在这里,请您谅解。”
“可是——”
“顾思服对我说过他名字的含义,相信您一定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那个苍老的声音里还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如今又添上更深的悲哀,“他知道了?难道说,他也和我一样——”,他沉默了一会儿,“微臣明白了。皇后娘娘,请您留在这儿。”
我努力勾起感激的笑,“谢谢您。”
整整三日,我不吃也不喝,只是抱着那只匣子,靠在顾思服的棺木边发呆。
记不清又多少人来到我身边劝我,萧沐,顾柔,何夕,甚至顾尚书。可是我总是不说一句话,只想呆
在顾思服的身边,祈盼他明天就可以醒来。后来不知是谁在我眼睛上缠了一块布条,让我受过严重刺激的眼睛略微好过些,我想,动作那么轻柔,应该是何夕吧。
第一个明天。第二个明天。我还未等到第三个明天,萧沐就在身边轻声说道,“思服今日要下葬了,朱儿,已经不能再拖了。”
我没有开口,只是靠的更近些。
萧沐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咬牙切齿,抓起了我的衣领,“朱今夕,你就是一个只会哭泣和逃避的女人!你以为你这样半死不活的顾思服就会很高兴吗?!你不是很恨我么,那就报仇啊,用你的一切伤害我啊!你的大师兄还在我的手里,东国已经臣服于南国,这些你都不管了么!你算什么守护巫女,只是一个没用的笨蛋!”
我是一个只会哭泣和逃避的女人么?我是一个没用的笨蛋?是啊,我似乎真的是这样的人,丝毫不差。在深山里靠着师父和师兄,出山后靠着萧沐,后来又依靠顾思服,我被萧沐骗的团团转,我遇到事就躲进普莲庵,现在大师兄生死未卜,可我只想着和顾思服死去,不忘面对现世让我痛苦的一切!
萧沐气急败坏地向我吼道,“你现在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了,你还怕活下来吗?!”
是啊,我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会怕去面对?我所痛苦的根源,你死去的原因,都是萧沐!我还要救大师兄和玄历,我要为你和二师兄报仇,萧沐,你最在乎什么,今后我就要毁掉什么!你千方百计得来的天下,我一定,会颠覆它!
我把拳头握到全身颤抖,萧沐,你给我的一切,我会分毫不差的还给你!
☆、葬礼
周围的气氛降到冰点,就在萧沐颓然放开我的衣领,以为我会这样死去时,我嘶哑的似乎听不见的声音响起,“给我一块可以做墓碑的木板,我便随你们给顾思服下葬。”
萧沐没有说任何话,我听见他的心跳似乎跳的特别快,接着他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歇,虽然他极力隐藏,我还是听出他声音里的激动,“好。”
你现在很开心么?确定我要活下来就那么开心?我微侧起耳朵,今后我会让你明白,你现在的开心,有多么的愚蠢。
因为我将,是你最大的噩梦。
深秋的天气似乎尤为寒冷,我抱着木匣子在侍女的扶持下依旧瑟瑟发抖。与萧沐行走在队伍的最前边,有人温柔的给我披上了一件单衣,我低头闻了闻,是青草的味道。随即毫不犹豫的拂开单衣,踩过。
身后的队伍里有谁忍不住惊讶的喊道,“天哪,那是龙袍——”
龙袍么?我只知道应该是萧沐的衣服。这样更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关心被拒绝,象征最高地位的龙袍被毫不留情的践踏,萧沐的脸色,此刻一定很好看。
心里闪过一丝快意。
到了萧沐专门为‘为国献身’、功勋卓著的安定侯选好的墓地,主持葬礼的官员还不放心的问这位至高无上的年轻皇帝,“真的要将安定侯安葬在这里么?这里可是历代皇帝皇后的陵墓——”
萧沐应该是做了个‘止’的手势,似乎看向了我,“朱儿,我们以后也会葬在这里。我把思服放在这里,这样你可以就可以看见他了,你应该,愿意这样吧?”
我冷笑道,“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你葬在一起,我如果要死,一定会放一把大火,让你连灰都找不到。”
萧沐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里有乞求和萧索,“如果我先死,朱儿,你能不能答应我,待到你死后将我的尸骨放在你身边,无论哪里都好,只要在你身边。就当是我,死之前唯一的愿望。”
你原来那么急不可待就想交代后事么?可惜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的死,我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似乎听到了棺木下葬的声音,耳边又是一阵嘤嘤的哭声,我忍住袭来的悲痛,吩咐道,“把那块木板拿给我。”
我被扶到了墓碑的正前方,萧沐似乎走到了我的身后,我在心里一笑,你很想看吗?那你就好好看清楚吧。
我摸了摸墓碑前的土,将木匣子放到一旁,选了一个地方便徒手挖起土来。
“朱儿?!”萧沐一惊,就要上前抓住我的手。
“走开”,我冰冷的侧过脸。萧沐没有再动,我用力的挖起来,胡乱的、用尽全身力气的挖着,手似乎被石子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但没有关系,这一点小伤比起萧沐给我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终于挖出了一个足够深的坑,我将木匣子放入坑中,重新把土填起来。萧沐以为我折腾够了,手臂伸过来扶我起身,我动也未动,“木板”。
有人将木板恭敬的放在我手上,我面无表情,“把这块墓碑,弄走。”
有人答话,“这是皇上亲自刻——”
萧沐打断他的话,“弄走。”
我将遍布伤痕和泥土的手胡乱的在身上擦了擦,便将右手凑到嘴边,咬破了食指。
“你——”萧沐才发了一个音,然后终于明白我要干什么了。
我将带血的食指伸到木板上,用血写下了第一个字,“亡”,然后用力的挤了挤,写下了第二字“夫”。
我现在觉得看不见有点遗憾了,因为萧沐看着我写下这一行字,脸色一定会更好看。
我咬破了右手所有的手指,只为写下这一行字:
亡夫顾思服之墓。——朱今夕。
我甚至听的见萧沐连牙关都在打颤,他笑着,“你真狠,朱儿,你真狠——为了让我痛苦,你竟然用血立这样的碑——”
我巧笑嫣然,“尊贵的皇上,您误会了呢。我和顾思服早就是夫妻了,三年前就是了,要不是你的杰作,我们连孩子怕是都有好几个了——”
“够了!”萧沐的呼吸不稳,又咳嗽了起来,“我不想听!”
这样你就受不了了?这还只是个开始啊。
萧沐的咳嗽又持续了很长时间,顾柔轻柔的声音响起,有掩饰不住的关心,“皇上,你没事吧?”
那是喜欢萧沐的顾柔。同顾思服一样喜欢上了一个只能给他带来伤害的人。
顾思服死了,最疼爱她的哥哥死了,那她的命运——我忽然开口,“皇上,我很喜欢顾柔妹妹,能不能让她一起随我进宫服侍皇上?顾家满门忠烈,这顾妹妹定然心性也是极好的。”
所有的人因为我的话而惊呆了。包括顾柔,包括刚才还咳着的萧沐。
回过神来,顾柔的话依然轻柔,“皇后娘娘定是在开玩笑——”
萧沐已经停止了咳嗽,声音如刀子一般冷,“你希望我这么做?”
虽然看不见,但我感觉到纯黑的眸子正紧紧盯在我的身上,“是”,我吐出轻轻的一个字,忽略掉心里忽然的一痛。
“好,好”,萧沐轻轻的说了两个字,“那即刻起封顾家女子顾柔为柔妃,三日后大婚。”他转身,扬长而去。
我失魂落魄的坐到泥土上,这一回合,我该是胜了吧。萧沐,现在只有你的痛,能让我继续活下去。
被带回了据说是天下最华美的凤阙楼,我任由何夕为我梳头,“娘娘,你和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我的头发上,我轻轻的呢喃,“傻丫头,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什么都不懂
,可是我只知道,娘娘和皇上,都是好人。”
好人?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纯粹的好人与坏人。
“我去打水,帮您洗手”,何夕放下梳子,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我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才听见脚步声,一双温暖的手执起我伤痕累累的手,放入温热的清水里。
何夕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的,用毛巾为我细细擦拭,似乎要把每一根指纹都洗的干干净净。洗干净我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