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轻功太差。”岑寂拒绝地毫不客气。
班澜一翻眼,将眼泪尽数憋回,“扯淡!”
岑寂道:“不许说粗话!”
班澜反驳道:“我不说你也不会喜欢我,你管我作甚?”
岑寂皱眉,闭口不言,依旧紧抱着班澜一路奔走,没一会,便发现前方路上横着一棵被砍倒的大树。
大树只有怀抱粗细,被砍之处却是齐齐断开,砍树之人没有千钧之力绝对难以做到。
岑寂停步,将班澜放了下来。
班澜一落地才发觉自己从马上坠落时扭到了脚,现在脚踝处肿得像个鸡蛋。适才没觉得有多痛,才一碰地就疼得她攒眉挤脸。
她单脚连跳带蹦的行至树前,转身冲岑寂道:“这玩意抬脚跨过不就是了吗?”
岑寂眼神一冷:“回来!”
班澜吓了一跳,又一瘸一拐的走到岑寂身边。
班澜虽直爽,却心生七窍,聪颖之极,绝不妄自菲薄,更不会妄自尊大。她心知自己江湖经验远没有岑寂丰富,关键时候必是分寸拿捏到位,不会任性为之。
岑寂随手拾起一颗鹅蛋大小的石子,向横木的另一侧丢去。
石子刚一落地,无数尖刃破地而出。
“好厉害的机关。”岑寂沉声道。
明晃晃的刀尖闪得班澜心中寒凉,说话声音明显底气不足:“会不会是……鹤翎宫?”
岑寂道:“应该不会。鹤翎宫向来直接派杀手,鲜少借用机关暗器。”
班澜问:“那我们怎么办?”
岑寂道:“等。”
班澜追问:“等什么?”
岑寂道:“等来杀我的人出现。”
班澜侧目看向岑寂。
岑寂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黑衣黑发,面色冷峻,像一把旋即出鞘的玄铁宝剑,所有光芒全被收敛在一袭黑色长衫之中。
蓦地,他毫无征兆的一抬手,向半空抓去。
只一个眨眼,班澜便看他手中多了一支羽箭,箭身上绑着一张纸条。
岑寂拆开一看,纸条上只有三个字:继续走。
岑寂环顾四周,无一人影。他垂目略一思索,转身又将班澜抱起,直直朝那横木走去。
“喂喂停一下!你怎么不从两边走啊?”班澜见他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急得慌忙劝阻。
岑寂抱着她,一言不发走至横木前,抬腿便迈了过去。
那尖刃似是长了眼睛,岑寂脚未落地,便纷纷缩回地下。
班澜一呆:“你怎么知道纸条上写的是真的?”
岑寂道:“我不知道。凭经验累计的直觉吧。”
班澜看他:“你杀过很多人?”
岑寂道:“不算少。”
班澜把头靠在他的胳膊上,不再说话,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岑寂走过刀丛,随脚将一块石子踢至横木一端,只听“忽”的一声,一张巨网从地面蓦地剥离开来,四角迅速合拢,巨网上大大小小全是闪亮的刀尖,互相碰撞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噼啪声。
一阵风过,班澜只觉额头上冷飕飕的。她伸手一擦,全是细细汗珠。
岑寂也觉得适才极险。他不是没有质疑过纸条的真假,此举不过是棋行险招罢了。
正想着,班澜忽然拍着他的胳膊,伸手一指,道:“你看,有人来了。”
岑寂抬头,见远处一人一驴,不疾不徐地向他们走来。那人身着青衣,侧坐在驴子上,那驴子脖颈上系着一拳头大的铃铛,走起来叮呤当啷直响。
走得近了,两人才看清那青衣人一身书生打扮,约莫三十左右年纪,头戴逍遥巾,手持判官笔,一副观山望水的神情,随着驴子的前行左摇右晃。
那书生见岑寂抱着班澜站在路旁,举手拿着判官笔便指着二人道:“你们成婚了?”
二人摇头。
那书生又道:“没成婚便搂搂抱抱,没规没矩!”
岑寂还未张口,班澜便面色怫然道:“谁定的规矩,你定的?”
那书生道:“男女不杂坐,不亲授,礼也。姑娘行为亏欠,损的也是姑娘名声,在下不过提点一二。”
岑寂解释道:“她脚上有伤,不便行走。”
班澜一翻眼:“跟他解释做甚?被抱一下就唧唧歪歪,这人肯定活着么大连女子手都没牵过,心理扭曲!”
那书生闻言,脸色“刷”一下变得铁青,白净的脸上全是怒色:“胡言乱语,不知羞耻!”
班澜回嘴:“掉书袋子,不知情理!”
那书生瞠目疾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班澜立即道:“我与你本不相识,要你来‘养’?”
班澜从小是从痞子堆里混出来的,打架未必高人一等,舌战却鲜有对手。别说岑寂了,这满口道德礼义的书生,哪里是她的对手?
岑寂见那书生手里的判官笔被握得锃亮,心知此人必是身怀武功,怕班澜逞口舌之利,再额外生枝,只得插口道:“还请阁下担待些个,这位姑娘嘴巴不饶人,心地却是好的。”
这话说的班澜心里乐滋滋的,面上掩不住的傻笑。
那书生冷哼一声,道:“早知她这般枉顾礼义,我才懒得射那张纸条给你们。”
岑寂一惊,道:“那纸条是你射来的?”
那书生一仰脸,“还能有谁?”
班澜自言自语道:“啧啧,那字写的像晒干的蚯蚓。”
岑寂将班澜轻轻放下,对那书生道:“敢问阁下大名。”
那书生道:“在下苏樵。”
班澜立即接口道:“那大树是你砍的吧,樵夫。”
苏樵这次倒没生气,“正是在下。”
这书生果然身怀绝技。岑寂心中忖度片刻,道:“阁下为何如此?”
苏樵一笑:“你是空山岭暗卫,难道不知道‘听命于人’这句话吗?”
岑寂心中一凛,他根本不识得苏樵,可苏樵却知他来历。
岑寂身为空山岭暗卫,替空山岭做事,结下不少仇家。若说苏樵是他诸多仇家之一,却也不像。凭借杀手的直觉,岑寂感受不到苏樵身上一丝杀气。
岑寂道:“敢问阁下听命于何人?”
苏樵两手一抱:“不可说,不可说。”
班澜哼道:“最见不得这种一肚子酸水还装得莫测高深。岑七,我们走我们的。防不胜防,不如不防,看他能怎样。”
苏樵见班澜眼神坦荡非凡,不禁打消了揶揄她的想法。但就此被她贬之又贬,心下着实不甚舒服,噎了噎,道:“你若走得过去,倒也罢了。只是这条路,已被我布满重重机关,只有我知道该怎么走。要么,你们就从原路返回。”
“这不可能。”班澜脱口道。
“要么……”
岑寂见苏樵一脸的挣扎犹豫,心中着实奇怪。
苏樵面色变幻了半天,接着一指岑寂,道:“要么,你就对天发誓,一辈子单身不娶!”
这一条件让二人大掉下巴,委实不可思议。
“娶妻生子人之常情,轮得到你来管吗?”班澜不悦道。
苏樵不去理睬她,而是扭头冲岑寂道:“你是应,还是不应?”
岑寂淡淡道:“不应。”
苏樵指了指班澜,“因为她?”
岑寂道:“不为任何人。岑寂的路要如何走,不需他人置喙。”
苏樵蓦地哈哈大笑,接着自言自语道:“那好那好,我还是不管的好啊,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着,一拍毛驴屁股,晃荡晃荡地沿着两人来时的路愈走愈远。
班澜看着苏樵的背影,好半天才道:“他脑袋多长了一窍,透风了吧?”
岑寂看着前方的路,揣测着苏樵话中有几分真假。
这一番变故诡异十分。既不杀,也不放,连班澜也被没头没脑的扯了进来。
岑寂愈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似乎幕后有一个天大的阴谋,正渐渐逼近。他们像是棋盘上任人挪移的棋子,正乖乖得按他人设好的路线,一步步走向既定的未知。
作者有话要说:哎,没存稿真是件痛苦的事……
话说,匪正思磨着要不要改书名,感觉这个书名匪不大中意啊……
鹤翎
班澜看向岑寂,道:“怎么办?”
岑寂看着望不到边的小路,良久,转身扶着班澜走到路旁,命令道:“坐下。”
班澜一怔之后,依言坐到路边。
岑寂半蹲下身,轻握住班澜崴伤的右脚,触手之处又圆又肿。
他轻柔得替班澜揉搓着。片刻后,他抬头,看了看班澜,见她紧咬下唇,俏脸痛的一抽一抽,却一声不发。
岑寂垂下眼,突然加了把手劲,班澜“哇”得一声叫了出来。
“很疼哎你不知道嘛!”
“我不知道。又不是我的脚。”
班澜正要发作,蓦地瞥见岑寂嘴角一抹促狭的笑,质问道:“你是故意的?”
岑寂避而不答:“起来走走。”
班澜抓着岑寂的胳膊站了起来,左右稍作走动,只觉伤脚虽疼,但相比适才的错筋之痛已好太多。
见班澜能慢慢走动,岑寂道:“我们走吧。”
班澜一愣:“啊?往回走吗?”
岑寂浅笑:“苏樵的话,十之有七是假。”
班澜苦着脸道:“那还有三分呢……”
岑寂眸色叵测,“看天意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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