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笑笑,“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二姐。”拉我停下,表情很郑重,“如果你真想好了后果,还是情不自禁陷进去的话,你一定要保证他是个好男人,不然真得就是万劫不复,一旦事情发展到那一步,这世上除了他,可能你什么都没了。你们俩的身份毕竟太不一般,何况申屠家又是士族门第,所以如果你真得要爱,一定要确定这个男人是真得会守着你一生一世,而不是一时的冲动。”
是啊,如果一个男人真得能一生一世对一个爱他的女人不离不弃,那么为了他万劫不复又有什么不可能?可这世上最不能保证的就是男女之间的爱慕,时间、空间、世道、家族,以及另有所爱,哪一个都是深坎,谁能保证能爱谁一生一世,甚至不离不弃?
我又怎么能让他给我这样的保证?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如此,更别说去相信他了。
夜色清冷,掌一盏青灯,伏在书案上,墨汁滴在纸张上慢慢氲开,本是想给二爷他们去一封平安信,可思绪老是千回百转,干脆放下笔,伏到案上。
窗外寒星点点,闪烁不定,就像我此刻的思绪。
“晓寒初,无尽忧?”半掩的窗外,伸进一只长臂,拾起了我颌下的信纸,“这是平安信?”略带着戏谑。
一把夺了回来,合上窗扇。
脚步声从窗口转到门口,只听他跟父亲道一声安,良久没有声音,不免打开门的一角,并不见父亲的踪影,却见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副悠然,手中捻着一份信笺,“二叔的家信。”
等了半刻才开门,屋内的灯光将我们俩的身影投射在石阶上,一高一矮,看上去十分暧昧。
“尉迟跟你妹的事怎么样?”倚在破旧的廊柱上,脸色看上去还显得有些青灰,本还有些气他突然闯到门前,看到他的脸色后不免软化。
轻轻摇头,“就算是好事,怕也要多磨。”
“需要联系尉迟的话,跟我说。”
“暂时不必了。”
“如果尉迟今天提亲,会怎么样?”
“父亲不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会打听了他的家世再说,不过——应该不会同意。”
“他就愿意把你们都送进笼子里关起来才高兴?”
笑,“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世人不都喜欢这么做?女人的归宿何尝是自己愿意的?”
“如果我去跟他提亲呢?”
仰头看着他,良久,泣笑,“他可能会直接给我一剑。”
“那——你愿意吗?”
看着他,我没有回答,因为在“我愿意”三个字前还附带了很多东西,抛却世俗的唾弃,世人的仁义道德,女子的三贞九烈,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他能挡在我身前多久,因为一旦我给了他承诺,抛弃地可能是整个世界。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再像现在这样喜欢跟我在一起,你会拿我怎么办?”这问话同时也是对他的一个回答,突然我不想再躲,而是想问他到底对以后到底有什么打算。
年少的女子向往男女间的缠绵情事,不计后果,拼不起的女子需要承诺,即便只是给自己的催眠,因为她必须要有向前走的勇气,而我正是后者,我向往,却拼不起。
他静默地看着我,“如果我告诉你,我不能给你承诺呢?”
笑,这就是现实,没有人会对不可知的未来做出肯定,男人尤甚,因为他们似乎更理智一些。
“因为我不能保证能活到什么时候。”
眼泪掉到了手背上,说不出是不是因为他这句话,吸吸鼻子,想把眼泪吸回去,无果,只能用手背抵着鼻尖,“世人可能会诅咒我们几百年。”
“那就让他们诅咒好了。”
灯火跳跃,廊下哗啦一声,我们俩不禁转脸看向暗处——
一个暗白身影缓缓走进灯光,显然并没想遮掩自己——是林瑶夕,满脸的错愕,却同时也带着淡淡的笑容。
三十四 谎言支撑下的幻境 一
林瑶夕整个早晨总是时不时地看我一眼,回看过去时,她又只是笑笑转过脸去。
昨夜她偶然经过,看到了那一幕,听到了我跟他的对话,当时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从我们身边经过,我跟他都确定她并不是好事者,但总归有那么点芥蒂,毕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好事。
“夫人。”蓝雀一出去,她停下手上的绣活,看着我。
“哦?”一不小心扎到了手指,以指尖悄悄压着,不确定她想说些什么。
“听说城外有个大集市,是年前这一带最后一次大集市,是不是真得?”见我惶然,不免又笑。
“嗯,好像是有这么一个集市。”
“咱们能去看看吗?”
“……刚打完仗,外面还有点乱,去集市怕是有危险。”
“大将军不是在府里吗?有他护着还有什么危险?”
“他身上有伤,不易四处走动。”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我听蓝雀说昨晚大夫不是还让大将军多走动走动?”
“……”看着她的笑容,我突然明白这女子是想牵红线,“你——”
“我太闲了。”
难得父亲能同意未出阁的小妹跟我们去边塞的集市上游逛,虽然四处透着萧索,然而并不影响关内外人对以交换的热情,关内的布匹、粮食,关外的牛羊、皮草,即使没有金银相助,人们依旧可以换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尽管两族的军队刚殊死拼杀过,可并不影响百姓们交换彼此的生活用品。
每年都会几次大型的边塞集市,集市上不只是限于边塞的百姓,还有很多四处的商贩,因为是年前最后一场,再过些日子,塞外的游牧民就完全回关外,所以集市格外的热闹。
也许是成心,转了一圈,身边的人都很神奇地“失踪”了,只余我跟他。
“不买东西?”看着我两手空空,倚在栓马的枯树干上,脸色比昨晚好了不少,不过眼窝还是深陷。
摇头,本来就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他站直身子,转头看看西北方,“走,带你看样好东西。”走几步后,见我没跟上,回身拽过我的衣袖,从琳琅满目的小铺间钻出去,顺着高低不平的小路进了一片枯木林,再绕过灌丛,来到一处高坡下,停住——
“闭上眼睛。”
“啊?”看着他,不明所以——与他相比,我显得有点迟钝。
知道跟我说不如直接蒙我的眼,伸手过来覆住我的双目,“往前走。”
因为看不到东西,只好拽着他的袖子往前走,爬了好长时间的坡,应该是站到了坡顶,微风拂来,寒冷依旧,他的手松开——
脚下是几十丈高的峡谷,峡谷内一片深绿黄红,我们正站在断壁之上,风一吹,摇摇欲坠,犹如腾空升起,踩在云端,既恐惧又兴奋。
“这是什么地方?酷寒下还有这么多草木!”
“塞上绿洲。”弯起上身向下探视给我示范,“这样看下去有更好看的。”
看他笑得有些怪异的脸,摇摇头,悄悄往后退两步,他说好的东西,要打上几折,更甚者要躲得远一点。
“不相信?”假装微微有些不快。
“我不看。”见他伸手过来,笑着转身,却被他单臂捞了回去,非要我俯身看。
垂直俯视峡谷,但见山岩上长满红色的花,红彤彤的,拥挤着像是正努力往上攀爬,“好不好看?”
“是什么花?”因惊吓与兴奋,心跳有些快,满脸热烫。
“不知道,觉得好看就行。”说话间,箍在我腰上的手微一松,身体整个往后仰,下面就是峭壁,吓得一声浅呼,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他笑得开心,伸手将我圈回去,这是我们两人第一次拥抱,脸搁在他的胸口,就像俯身看峡谷一样,既恐惧又兴奋。
心猛烈地跳动着,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完了。
“我们真该死。”悄悄在他胸口说着。
他却只是低笑。
风渐渐变大,将我们的斗篷纠缠在一起,感觉两人就像踩在云端,“为什么会是我?”这是我一直不能理解的,他为什么会喜欢我。
“是啊,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你又不是那么漂亮。”
埋头捶一下他的肩头。
“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伏在他的胸口,听着他通通的心跳声……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但觉得很舒适。
相拥的后果不只是两人间放开了芥蒂,被风吹了一个下午,回去就发起烧,林瑶夕与小妹对我们俩的暂时失踪都心知肚明,尤其林瑶夕本就是始作俑者,唯有蓝雀紧张的要命,可因为我发烧,她一回来便要马不停蹄地替我熬好药,什么也来不及问。
“忆烟小姐,来,坐到一边来。”将忆烟抱到一边,“小姐,先把药喝了吧。”
见我拧眉喝完药,接过碗放到一边,看着我眼神微有些闪烁,“小姐,你下午是不是跟大少爷在一起?”
“……”不知是那碗药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只觉两腮烫得很。
见我这个样子,她自然知道了答案,默不作声。
“蓝雀……”伸手拽拽她的衣角,知道她一直防着不让我跟他见面,都是为了我好。
“小姐——”哽咽起来,“我也不想拆散你们的姻缘,可是……”抹一把眼泪,哽咽出声。
“都是我不对,别哭。”起身给她擦眼泪。
“我觉得自己现在就是戏里那些坏媒婆——”
“不是,是我们不对,你没错。”
“可现在我就觉得自己是坏人,小姐你整天都要避着我。”
“避着你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错的,不是成心的。”
“你们俩要是真不能分开,我怎么可能还硬跟着搅合,不说能帮什么,肯定会帮你们俩掩盖着,总也比林小姐她们方便一点,今天一整天,我就觉着所有人都瞒着我,跟我是什么十世恶魔一样。”
“怎么会呢,怎么看都不像十世恶魔,顶多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