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愤地走上前,蓝雀也跟在我身旁卷袖子,这丫头自小就是我往哪儿走,她肯定跟做先锋。
“让开,让开,挤什么!”蓝雀的声音尖尖细细的,混在嘈杂声中,就像丝竹声淹进了鼓声里,没什么特别的效力。
见我们被众人推挤,小二子他们几个想上前帮忙,可根本走不动。没几下我跟蓝雀就被人挤到,腿上还被人踩了好几脚,心里又气又急,做好事做到这个份上,真有点悲凉。
蓝雀倒真是护着我,奋力用身子护着我的上身,防止被人踩到,嘴上也没闲着,叽叽喳喳地骂起人来,还好那位大少爷良心发现,拨开人群将我们两个提了起来,而后一脚踢倒了厨房雨檐的立柱,呼啦啦,雨檐倒塌,众人抱头躲开,一下子,四下出奇地安静,众人视线都看向我们这边。
“老幼妇孺到前面去,还想吃下顿的,都站好!”他的声音并不很大,却极有号召力,众人悄悄自成两队,我偷瞧他一眼,若严肃起来,这人还算是个不错的正常人,甚至让人觉得有那么点可靠。
这一眼却正好被他捕捉到,本还严肃的双目陡然变出一抹笑,一下破坏了那一刹那的好感,“这位是申屠夫人!”把我往众人面前一推,我心知这无赖弄不好又想出什么无聊的点子,“只要你们在这里守规矩,申屠夫人肯定不会赶你们走,一天三顿保证你们能吃饱!”
若不是从小被教导女儿家不可轻言诳语,我还真想找几个恶毒词骂骂这个无赖,我上哪里变出那么多粮食来,还三顿吃饱!
众人一听他的话,自然是对我又叩又谢,说什么好话的都有……
我真是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跟我较上劲?我又没得罪他!何况他还是申屠家的嫡长孙,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真要是把家底子都败光了,家里人还怎么活,眼下兵荒马乱的,什么时候能有太平日子还不知道,万一帛城真被乱军给占了,申屠家的房产、田产可就全完了,只能靠这点带出来的细软过日子,他这一做好人不要紧,全家都得跟着饿肚子,虽然我也不是不同情难民,可是同样,我们也是难民,而且我还是一家之主,总归也要考虑怎么不让家里人挨饿吧,我不过就是个普通妇人,谈不上什么家国天下,只要保住这个家的人,就算是对家国最好的报答了,我的能力仅止于此!
六 方示的八卦阵 二
“家里没存粮了,不是说钱给你,这些事都由你办?”撇开众人的视线,赶紧拦住他,这人一走就找不到踪影,我可没那么傻,让他趁乱溜出去。
“不出去怎么帮你找粮食?”提提马缰,破靴子在马背上荡来荡去,碍眼的很。
“二姐,我跟着大哥,你放心好了。”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连辈分都不分了。
“你今天哪里都不许去!跟小二子到厨房里劈柴去!”听蓝雀说他昨天夜里跑到后山一夜,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我不去!家里那么多人,干吗让我劈柴!”
“下来!”从舅母过世后他就一直跟在我和大姐身边,硬起脸来,还是能听话的,虽然很不情愿。
“不是你让我跟着大哥,别让他有空跑嘛!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不认账!”这小子真是一点秘密也守不住,当着众人面就拆穿我。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护院贾义跌跌撞撞地从门外跑进来,正好打破我的困窘,不过他这一叫喊不要紧,院子里倏然静得出奇,所有人的视线都瞅着我们这边。
“慢点说。”心想再坏也不过就是乱军来了。
“那些土匪又来了!”
在场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异样,除了那位申屠大少爷。
这事是他大少爷惹出来的,我自然不会引这个头自己找事,转身看他,他到也自觉,什么话也没说便出去了。
“小二子,把庄子里的青壮男子都叫到门口去。”小二子点头,尽管这事是大少爷一个人的事,但倘若他摆不平,遭殃的还是大家,虽说真打起来,这些难民未必是那些土匪的对手,可总归也能仗点人势,唬一下还是可以的。
小二子吆喝着招呼正在吃饭的难民们,这些人一听说有土匪,自然是吓得不敢上前,可这种时候不进则退,时势造英雄,也壮怂人胆,逼急了平民百姓,谁能说出不了一两个孤胆英雄!
这厢小二子刚招呼出来几十个壮丁,就见土匪已经进了庄门,在前的正是前日那个光头中年人,他身旁是一个青衫书生模样的人,而我们那位大少爷似乎跟这位青衫书生交好的很……
“嚯,大哥,两天没来,庄子里聚了这么多人!”光头土匪冲申屠破虏叫唤一声,叉起腰往众人面前一站,胯上的刀环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他这声大哥叫得我僵在原处,他们这么熟悉?!那就是说前天的事根本就是场骗局了?紧盯着申屠破虏,这个人竟然联合土匪威胁自己的家人,骗自己家人的钱财……那昨晚那些银子肯定也是白白交给这些土匪了。
真是后悔,干吗要相信这么一个无赖,还满心以为他会保护全家人!
“蓝雀,到后院去,让二爷他们赶快收拾一下细软。”压下愤怒,低声交待蓝雀。
蓝雀机灵得很,应声隐到明华跟孙管家的身后,慢慢往后院挪,见她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这才再抬头,微微凑近孙管家,我想确定他有没有把申屠家的老底告诉这个吃里爬外的大少爷,“孙管家,凤家票据的事,可曾跟大少爷说过?”
孙管家哆嗦着抬眼看我,那眼神似乎正在辨析我的意图,不过很快他轻摇头,我心里便也有了底,凤家是绝对信誉的商家,因为娘家的关系,我深知凤家的保险,这才敢将一些贵重东西交给他们保管,申屠家的人都想知道家底子到底还有多少,但知道的人仅只有我一个人,而知道我将一些贵重东西寄存在凤家的人只有孙管家,因为老爷子辞世时说过,孙管家最可以信任。
“方大哥。”众人到了跟前,明华上前对那个青衫书生微微一福礼,似乎跟这人很熟悉。
那姓方的书生笑着点点头,视线掠过我这边时,我只得轻微一低头,算是打了招呼。
“哈哈,这位就是小婶娘了吧,那天怪我放肆,口无遮拦,小婶娘不要怪罪啊。”那光头土匪来到近前,对我作揖,我微微后退一步,什么也没说,转过脸看一旁的申屠破虏,相信我的怒气都写在眼里,不怕他看不出来。
“大哥,你看,真生气了,你快点给我解释解释啊。”光头捅捅申屠破虏的胳膊。
“光头,你先带兄弟们到厨房里找点吃得,明华,你带方兄到书房等我。”这人的神色较之前两天正常不少,不过还是显得有些随意,而且嘴角那丝笑意让人看了十分碍眼。
众人都散开,方圆几丈内只余我们两个,小二子领着那帮难民站在厨房门口,望着我这边。
“大少爷果然是有魄力啊,连自家人都不放过!”虽然也明知道他不会还。
“那些钱对你可能很有用,但是你不觉得对他们来说更重要?”视线从远处那些难民的身上转到我的脸上。
“这就是你欺骗亲人的借口?跟土匪联合威胁自己的家人,讹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如果我直接开口跟你要,你会给吗?”笑得张狂。
“会,但肯定不是给你和那些杀人越货的土匪!”转身就走,不想跟这种人再去理论什么,我所能做的就是守住那份承诺,尽我最大的力量,这也许是我人生唯一能做得有意义的事——保护一个看上去与我并没有太多感情的家。
“不是说请我保护这些人,怎么,这么快就想自己先溜了?”慢腾腾地跟在我身后。
懒得再跟这种人做任何辩解,那些钱就算是送给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了,我已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乱世之中,大家都是一样的,只能自求多福了,这麽说虽然很没人情味,但却是个不争的事实,我很想帮人,可关键可能连自己的人都帮不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吧,战争从来不是普通人能发动的起来的,但却是普通人必须承受的,就像这里的每一个人。
拐到去马厩的木廊,我要确定我们的车马都还在,他依然跟在身后,看着我解马缰,看着我艰难地拉着马往车辕上绑,竟倚在廊柱上看笑话。
“老爷子让你管家,还真是没找错人!”笑着上前帮我把缰绳套到马上,“这么多年,你还是申屠家第一个这么抠门的人!”套完马缰,拍拍马脖子,“山外乱得很,带那么多珠宝在身上不安全,要不然把你那些珠宝首饰都留下来,我替你保管吧?”
拉过马缰,往后院牵,心想天色尚早,下了山往南还能走个十几里地,我记得那附近有个小镇子,可以暂时借住,如今之计,看来只能到京城投奔父亲跟大姐了,虽然知道父亲肯定会不高兴,但起码京城很安全。
正想着到了京城怎么跟父亲说,马却突然不动了,回身看,他正抓了马车的车驾,“要是还念着自己曾是申屠家的人,就放手,别忘了,这些人里有你的至亲。”
“就是因为你们是我的家人,我才不能让你们下山。”眼神变得严肃,“颖川已经被乱军占了,山外到处都是土匪,你们这么出去,根本走不出十里路就会被抢劫一空。”
直觉是他又在骗人,看他一眼,“你不就是土匪嘛!”甩下马缰,“如果颖川被占了,我们现在还能安闲地站在这里说话吗?为什么乱军没来这里!”别以为我能被唬住。
“你信不信都行,反正这里只许进不许出!”
“我今天还偏就要出去!”推开他的手,拉着马快步往前走,没走几步,腰就被一双大手举了起来。
“放我下来!”又羞又恼,这个无赖不但不尊长辈,还不顾及男女之妨!
院子里除了我抓狂的叫喊,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