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一听,吃惊的抬头,愣愣的看着独孤铭。
☆、040为他神伤
今夜,夜静如水。
冬雪静静的跪在勤政殿边门的角落里,安静的剪着烛花。她守的那个烛台,靠近殿门,根本不能给殿内添多少光明。少它一支,大殿依旧光明通亮。
烛火明亮的勤政大殿上,只有寥寥几个宫人守着。
大殿北面正中的高坐上,身形日渐消瘦的明殷帝,正俯首在长长的案前,认真专注的翻阅着眼前堆摆的竹卷。听说,每日酉时不到,他就迫不及待的来到勤政殿处理朝事。一坐下,就不愿离开。
冬雪坐在最靠门边的偏僻角落,借着无人察觉的地利,她甚是肆意的望着那个令人心生怜惜的君王。
远远向里望去,只见消瘦了一圈的人,神情专注,不觉疲惫。案前的折奏翻了一本又一本,朱笔挥挥洒洒已不下百遍。
殿外甚至隐约传来虫子知知作响的节奏声,像在提醒未歇息的人——已经到了虫子开歌唱会的时刻,不懂欣赏又碍事的人赶紧睡觉去。
可是,那个埋首翻阅竹卷的君王,露在竹卷上面的,还是一双异常炯亮的眼睛。
夜夜面对如此投入专心的君王,冬雪很难将他跟那个中蛊发狂、借药昏睡的明殷帝连接起来。勤政殿里的他对政事认真慎重,不怕苦累,案前认真埋首政事的分明是勤政爱民的好君王。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他蛊毒发作,没有看见过蓝玉在他脑后利索的扎下一针,冬雪会坚定的认为——他还是原来的他,一如既往的贤明睿智,所有关于他的非议皆是空穴来风,是巫族故意针对一个勤勉政事的君王。
亥时将近,作司丽青仍然跪坐在长案边专心的磨墨,其他的宫人,安静的守在他限制的距离之外。一青衣宫娥轻轻的从门外进来,淡淡的、熟悉的香味飘过,冬雪动容的眨了眨眼。
她静默的看着青衣宫娥步履轻盈的走向御案附近的屏风,悄悄俯身。放下手中的香炉,拿好手里的香块,熟练的点燃。袅袅的轻烟飘起时,青衣宫娥,还有案前磨墨的作司丽青,静静的走到其他宫人守候的地方,恭敬的低首等候着。
冬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专心致志的君王,正神色严肃的思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看见他忽然豁然开朗的提起朱笔,心急的想将心中流畅的思路写下。
啪的一声。手中的朱笔抓不稳,跌落在竹简上,响起轻而脆的声音。随即,那个思路开阔、用心正浓的人毫无预警的垂首趴在案上,沉沉的昏睡过去。
低首守候的宫人,眉头随着那一声微弱的脆响动了动。仿佛那一声响,是个心照不宣的命令。朱笔一落,作司丽青便带着四名守候的宫人向伏案昏睡的明殷帝走去。就在她们小心扶起沉睡的殷帝时,殿门口便有人抬着御撵准时的出现,越过静静跪坐的冬雪,往作司丽青等人走去。
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把人抬走,冬雪默不作声的走向御案。安静的捡起那支跌落的朱笔,轻轻的搁在砚台上。掏出一方干净的绢帕,低首静静的擦拭着被朱墨污了的竹简。
将那份明殷帝来不及完成的竹简,小心的收好,专心的整理好案桌上的竹简。她才默默的退出勤政殿,沿着熟悉的小路,借着漫天繁星微弱的光亮,摸黑往日月殿走回。
悄悄的回到日月殿hou庭右边的一个院落里,冬雪独自一人坐在廊前的台阶上,仰头望着满天闪烁灿烂的星星。
那日独孤铭阻止她后,便让夏荷重新安排了她的住处。让她搬来后殿小院与夏荷一同住,日日在院里刻写竹卷。
罚她刻写书卷,只是个留住她的借口。那些书,其实是独孤铭专心挑来给她打发时间。知她爱书,只要有书在手,她就可以静心过日子。
只是,独孤铭不知,冬雪心中记挂着外面的事,根本静不下心看书。甚至没有好好读过一段他精心挑选的书,日日只是机械的刻着那些在她脑中构不成意思的文字。反倒是老太后那日的话,日日在脑中重复的划过:
服药昏睡……清醒难睡……烧香熏倒……杜鹃是明慧的女子,会站在他身旁默默支持……那女子的背弃,令陛下变得势单力弱……若不是那可恶的杜氏父女,陛下就不会有今日如此落魄的遭遇……今日境况,罪首是杜鹃!……
一句句刺心的话,时常回旋在心头、脑海。心悲苦,不能言,肠中宛如车轮碌碌转。那日唱给明殷帝的歌词,成了她近日最真实的心情。
想起他那日独自背对着众人,默默修补受损自尊的孤单身影;想起他转过身来努力展示给人看的王者风度;想起蓝玉给他扎针后那绵软晕倒的画面……
终于忍不住,她背着独孤铭,夜晚悄悄的出门,借着老太后的帮助,夜夜守在勤政殿。
天上的星星,最能给她平静心情的力量。冬雪抬望着星光点点的天空,她以为,眺望着那一颗颗闪耀的星星,心情就会轻松平静如常。
可是,一直悬在心头,日日堵塞在胸腔的忧伤,教她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夜夜在勤政殿上亲眼目睹明殷帝被香熏倒的情景,一遍遍在她眼前重复上演,任她怎么努力也挥洒不去。
“冬雪,你终于回来了。”
当她望着星星黯然神伤时,一抹浅白的身影立在厢房的廊前。冬雪定睛一看,是夏荷。她收起眼底的伤怀,温和的朝她笑了笑: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今晚酉时,公子曾问起你。我说你白日刻书太累,早早睡下,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转身离开了。”
夏荷把今天晚上的事简单说完,就朝冬雪坐的地方走来,继续说道:
“冬雪,以后不要再去了。万一公子发现,他会很生气。”
夏荷与她同住一室,她的去向,夏荷一开始就知道的,还帮着她隐瞒。
自从那日罚她在日月殿禁足刻书后,独孤铭一直以为冬雪日日安分的在刻书。他怎么也想不到,才过了两日,冬雪就瞒着他,夜晚悄悄的出了日月殿。
“我只是晚上出去,天亮之前一定回来。只要你不说,公子不会知道的。”
冬雪坚持道。
“冬雪,公子说得对,你当真是欺着他眼瞎。为了帮你,我已三番四次辜负公子的信任。”
夏荷正色提醒道。冬雪不勉强,低头想了想,便轻轻开口:
“放心吧。明天起,我等公子睡下才出去。公子不会发现的,回去睡吧。”
她们三人对独孤铭的忠心维护,冬雪很清楚,她不愿勉强夏荷。只要自己小心一点,独孤铭不会发现自己曾经走出过日月殿。
冬雪说完,拉着夏荷往屋里走。在冬雪整理好床铺准备睡下时,夏荷忽然认真的坐在她面前:
“冬雪,你夜夜守在勤政殿,除了亲眼看着明殷帝吸迷香晕倒,你能做什么?公子说过,那个明殷帝无药可救,你帮不了他。就算想帮,也是徒劳。一个受蛊牵制、迷乱心智的君王,不是合格的君王。虽有大巫师不计较的帮扶着,迟早有一天,他还是会被赶下帝座。老太后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你若拒绝,她会理解的。”
是啊。除了眼睁睁看着他被香迷倒,为他心痛,她能做什么?无药可救的他,值得帮吗?
冬雪满心彷徨,愣愣的看着前方。
☆、041 为什么无动于衷
那夜答应过夏荷更加小心后,接下来的每一日,冬雪都表现得十分安分。想起五年前独孤铭的情意,她始终不能坦然的面对。因此,自那日独孤铭点破她的存在,用惩罚留住她后。白日里,冬雪听话的留在院子里刻写书卷,连每日膳食都是端来院子吃。
不知是最近独孤铭比较忙,还是心思敏锐的他察觉冬雪的刻意,连日来不曾与冬雪碰过面。倒是春花夏荷三人,闲暇时便来找她,跟她分享每日听来的趣事。
这天午后,夏荷她们各自有事。空旷的院子里只有冬雪一人,坐在树下,拿着刻刀,凑在一卷崭新的竹卷前,认真的刻划着。
“可怜的丫头,你当真那么听话的刻书?!”
一把和蔼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扬起,老太后竟然独自一人,拄着拐杖立在院子门口。冬雪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拍下裙角上的竹屑,上前扶着老太后。
本想带她到屋子里,谁知老太后朝着树下走去。冬雪连忙搬过旁边刚好放着的新蒲团,给老太后理了个舒服的位置,才扶着她坐下。然后俯身把木案上摆放的东西往左边一推,便有日月殿的宫娥端着准备好的茶点走来。冬雪转身接过,轻轻的放在案上,捧了一杯清茶递给老太后。等宫娥离开后,冬雪便在木案的另一边跪坐下来,收拾案上的竹卷。
“冬雪近日过得可好?”
老太后突然莫名投来一句关怀,冬雪知她意有所指。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
“挺好,无烦扰缠身,又得老太后庇佑,无人刁难,冬雪过得安虞。”
她意有所指,感谢着老太后在勤政殿给自己的关照。老太后看着她,故意一叹:
“听闻近日哀家的陛下夜夜在勤政殿埋首,拒绝宫娥靠近,禁令在大殿上点香。连宫人好心准备给他润喉的清茶,都被他怀疑的推到一边。”
老太后的话,让冬雪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心知老太后借故埋怨,她低头微笑着。
或许是那夜明殷帝在思路最通畅时被香熏倒的事令他事后惋惜懊恼。第二晚,将近亥时,他便警觉的留意着殿上宫娥的举动。一见有人捧着一个香炉走近,他立即挥手,命令大殿上所有的宫人全部退到门口守候,没有吩咐不得入内。
生怕宫人会想出其他的办法,他甚至命令那个时常潜伏在暗处的忠实护卫光明的守在自己的身边,替他提防不测。
做足了充分的防备后,明殷帝便安心的埋头处理政事。夜夜借着那异常的清醒,尽情的翻阅竹卷。直到天微亮,上朝时间将近,他才不舍的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