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然来了,不如去看看,许是像那位大娘说的一样,还能找到些大哥曾经呆过的迹像。
生怕营帐内还有人呆着,她放弃了小路,转身进入了路旁一人之高的荒草丛中,慢慢的向营帐靠近。
原本应是戒备森严的军营,此刻显得格外的安静。
她依在营帐之外,透过被利刃划破的一条缝隙向内望去。
帐内空荡一片,四处散落着被劈碎的桌椅条案,原本应该高挂的旗帜亦飘落在地上,布满了尘土。
静候了许久也未见半个人影,想来这军营真的如大娘所言,已是空无一人。
她提起裙摆,正打算绕到帐内去,才迈了一步,便看到原本空荡的营帐里多出几个人来。
定睛一看,不正是那个救她于水火之中的萧善祁么,他来这军营作什么?
手劲一松,握在手中的裙摆掉了下来,轻轻的盖在了杂草之上。
“将军。”里面传来一声叫唤,她忙凑近去看。
只见萧善祁挥了挥手,示意属下禁声,而后四下张望了一下,扬起一抹浅笑。
“事情可都办妥了?”他的手轻抚过兵器架,沾染了一手的尘埃,却只是随意的瞄了一眼,轻呼了一口气吹了吹。
“属下已经按照将军的意思,将东西送了过去,”那名下属抱拳说着,“只是将军,那敌军的将领该如何处置,是杀还是放?”
“杀?他还不配本将军亲自动手,本将军只要那个人的项上人头。”萧善祁恶狠狠的说着,大手发了狠一般的用力的一握,兵器架上的长枪应声而断,发出一声巨响。
锦容看得一惊,险些惊叫出声,忙伸手捂住了双唇,生怕自己会一个失控出声而引来他们的注意。
“萧靖,将那个姓秦的绑在北城门口,我要让溪平的百姓看看,他们最敬重的易王给他们派了一个怎样的废物将军。”
“是,属下立刻派人去办。”
萧靖手一挥,站在营帐口的两个士兵立刻走了开去。
锦容转身蹲了下来,不一会儿便看到两个士兵走出了军营,上了小路,然后向更远处走去,应该是去带那个秦将军了。
侧头,营帐内一时间没了声音,几人都静静站着。
她看着那个仍站在兵器架前的男人,他背着对她挺身站着,如山一般硬冷的身姿一看便是长年行军之人,而她,又怎会忘了他的身份,他又岂是那种手不染血之人呢。
看来,那个战败被掳的秦将军有的是苦头吃了。
还是趁他们还未发现她,早些离开吧,若是不小心被发现了,或许下一个吃苦头的人就该是她了。
弯着腰,她提着裙摆,轻手轻脚的拔开长草,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外挪去,不时的回头留意身后的营帐,留意着帐内之人可有交谈。
屏着气,她走出了数十步之远,而后停下步子回头,看着依然平静如初的军营,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倏地快步向前狂奔起来。
她要快些离开。
“将军?”
萧靖抬头看了萧善祁一眼,看着他只是木然的站着。
为什么,将军会选择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
“我知道,不妨事。”萧善祁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笑着,而后走出了营帐。
远处,一眼望去都是泛着黄意的枯草,在寒风中瑟瑟颤抖着,像是在凭吊着生命的逝去。
抬头,他遥望向溪平的地方。
那原本是个不堪回首的地方,只是,他却选择再次踏上了这片布满了血泪的伤心之地。
这里,充满了他的恨,他的不舍,他的男儿之泪,亦载满了他的誓言。
终有一日,他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萧靖从帐内出来,便看到他在艳阳之下,覆手而站着。
他知道将军在想着什么,这么多年来,他已记不得有多少次看着将军遥望着那个地方沉思着,眼中有着血恨,有着思泪,太多的东西溢满了眼眶。
从他跟随将军那一日开始,他便知道,将军背负在身上的担子有多么的沉重,数年来一如往昔。
“萧靖,回去吧,否则夜将军可是要发脾气了。”
他听到萧善祁说着,唇边是止不住的笑意。
第五十章、乞丐
眼前是一抹从始至终的枯黄,耳中是自己急喘不停的呼吸。
锦容一路向前奔狂,在齐人高的荒草丛中奔跑着。待她停下步子,按着急喘的胸口弯下身来时,才发觉自己已不知身处何处。
过了许久,她才踮起脚尖四处看着,漫无边际的荒草,罕无人烟的平原,即便是残破的城楼皆不知去了何处。
她四处转着,茫然不知自己到了何处,到是远远看到了一条小道,便奋力推开草丛,向小道走去。
原来应该是平整的路面,上头满布车痕蹄印。
回望来去,道路的两头不知通往何方,而她站在原地,亦不知该走哪一边。
许是只要她走错一步,那么,她走向的或许便是一条不归之路。
眼看着日头便要西下,她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以为离开京都,只要能平安到达溪平,便能找到父兄有所依靠,却万万没有料到会是如今这种境地,她不但未能找到父兄,连亲如姐妹的紫儿也不知所踪,也不知她是否安然脱险。
夕阳之下,她孑然一身,无所归处。
颓然的坐倒在路旁,她怔怔的看着冬日的日头快速落下,暮色渐起。
寒风夹着夜寒阵阵吹袭着她的身子,简单的衣衫根本挡不住寒意,犹豫再三,她准备步入荒草丛中,或许那里会稍微暖和一些。
起身,便看到小道一头缓慢走来几道人影,在渐暗的暮色之中渐渐行来。
锦容一动未动的站在原地,看着三五道人影慢慢的清晰起来,原来是清晨她在城门口遇到的那几个乞丐。
他们走过锦容身旁,纷纷转头看了她一眼,却未停留,越过她的身旁慢慢走着。
“姑娘,”身侧突然冒出一道低沉的声音来,将她吓了一跳,猛的回头,看到一张被发遮盖着的脏兮兮的小脸,看到她回头,那人说着,“姑娘你是不是没住处啊,跟我们一道走吧。”
那人露齿笑着,伸手将杂乱覆在脸前的长发往后撩了撩,露出精致小巧的脸形,她定睛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了凝惑的神情。
“你…你是女人?”
若是她没猜错,眼前这个小乞丐同她一样,应该是个女人。
“小元,快跟上。”
前头的人回过头来叫了一声,而后继续顾自向前走着。
“嗳。”
叫小元的小乞丐应了一声,伸出同样黑乎乎的手一把扯住了锦容白皙的纤手,两只手在夜色中依然是黑白分明。
“走吧,我那会儿没地方去,也是前头的那位乞丐大叔收留我的,做了乞丐的,那还用得着分男女啊。
锦容不再作声,只是由着小元拖着自己一路向前行去。
现在看来,他们刚才来的方向应该是溪平的方向,而现在,他们应该是去往城外的某个栖身之处。
现下她没有可去之处,跟着小元他们,的确比起孤身一人要来的好。
天完全黑了下来,等了许久也不见月儿露出面容,看来今晚将是一个无月之夜。
锦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小元身后,不时的抬头看看天际。
走了不多时,他们终于停在了一间歪歪斜斜的木屋之前。
“进去吧,这里原本是一家农户的屋子,前些日子打仗的时候,这家子的人都死了,所以我们晚上就住到这儿来了。”
小元拉着她跨进了木屋,看到先前进来的几人早已找着地儿坐了下去,她便找了个角落铺着草的地方坐下,看着他们熟练的搭起木堆点起火,围坐在一起烤火取暖。
她窝在角落,感觉到火堆散发出的一阵阵暖意,整个身子都松驰了下来,倚着草堆眯着眼打起盹儿来。
昨晚一夜无眠,受惊不少,白天又奔波了一日,她早已累的难以支撑,若不是遇到了小元有了这么一个栖身之处,说不定今夜她就会在那荒草丛中昏睡过去,也许就再也见不着明日的晨曦了。
意识昏昏沉沉的像是在天空中飘浮一般,一股香气悠悠的钻进了她的鼻子,牵动了肚子里的馋虫,发出一连串的咕噜声。
好饿,她已经一整天都没吃过一点东西了,现在在眼前飘过的,都是自己曾在秋府或王府时吃的美味佳肴,还有那次宫内的皇宴她未能好好品上一口的美食,仿佛连那味道,她都能闻得清清楚楚。
原来离开了京都,她什么都做不到。
“姑娘,姑娘。”有人在推她。
她猛的睁开眼,到是把蹲在她身旁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正是小元口中的乞丐大叔,手中端着一碗看不明白是什么的东西,热气冉冉的上升着,在寒冷的冬夜里是那么的令人渴求。
“没什么吃的,勉强填填肚子吧。”
他把有了缺口的破碗搁在她的掌中,而后起身走回到了火堆旁边,堆起一碗慢慢的喝着。
小元看她怔怔的看着碗中的东西发呆,便端着碗起身走到了她的旁边坐下,看了她一眼说道。
“吃吧,这是我们今天在镇里头讨了一天才要到的东西,现在正在打仗,能要到这些已经不错了,大叔把昨天的包子和今天要来的一个饼,还有我在菜地里偷的一棵菜都放了进去。”她又凑近她的耳畔说着,“我跟你说,我还放了一点肉沫在你的碗里,快吃吧,要是让小虎看到了,就没你的份了,快吃吧。”
她推着她的手,让她快些趁热吃。
锦容看看她,再看看坐在火堆旁边的一群人。
并不是她嫌弃这一碗热腾腾的东西,而是,他们辛苦才要来的东西,却毫不吝啬的分了一碗给她,在这兵慌马乱的溪平,这群食不能饱肚的乞丐,令她无言以对。
端起碗抵在唇边,她哽咽的喝了一口如汤水般的食物,许久才咽了下去,而后一口接着一口喝着。
一股暖流随着热汤缓缓的滑下,慢慢的延伸至她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