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岚刚离开,绯墨就来了。她手里撑着把大伞。雨水从伞布上滑下来,落在青石路砖上。我没熄房里的灯,一矮身钻进伞低下,沉声说了句:“走吧。”
“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也是来得及的。”绯墨看了眼我,轻声道,“你最近总爱犯困,应该早些睡。”
“我想大约是春困,你们总不让我做事,我没事干自然成天昏昏欲睡。”我一语带过绯墨这个话题,“陆皓双那边么,就得早些去,趁热打铁才有效。否则等他缓过劲来,就没有这个效果了。”
我们提着盏灯笼到了执法堂,严君平那处我早吩咐过了,留了盏灯深夜不睡也只得我与绯墨来。他亲自拿了地牢的钥匙,把牢门打开,放我与绯墨进了去。
“这两个总算解决了。”严君平冷哼一声,瞥了眼漆黑的地牢,“还差个小的,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只点了点头,便走进了地牢,心想严君平倒底还是小看慕容嫣。她不但能掀起风浪来,而且以往有她兴风作浪,还做了不少大事呢。
绯墨拿出灯笼里的蜡烛,把墙上的火把点燃了。我听见黑暗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声,寻着声音看去,只见陆皓双平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身下的稻草染红了一片。他身上有两处大伤,外加不少的细小伤口,严君平并没有命人帮他包扎,而是直接将他扔了进来。
他肩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着鲜血,如果不包扎,他很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严师伯。”我回头朝门外唤了一句。
严君平从外面走进来,问:“凌师侄有什么事情?”
“麻烦严师伯去医堂寻名大夫来,替陆师伯包扎包扎。”我指了指陆皓双对他说道。
“什么?帮他包扎?”严君平听完话瞪大了眼睛,语气夸张地问,“凌师侄你开什么玩笑?这种人还要大夫帮他疗伤,早死晚死还不是死路一条?”
言外之意是陆皓双他这种叛徒无论是重伤死掉,还是被青城山处死,横竖再没活的希望,不必再浪费钱去救他。
我当作没听见他的话,他眼睛瞪得铜铃大,直直望着我。
绯墨骂道:“让你去找大夫就去找,废什么话!”
严君平一愣,见绯墨也能凶她,被气了个脸红脖子粗,一步步重重踱着脚走了出去。
“凌不凋……你来这里做什么?”这时,躺在稻草上的陆皓双幽幽转醒,嗤笑了一声问道。
“我是来看你的笑话的。”我同样笑了一声,语带嘲讽地回答他。
陆皑双被我这么一激,狠狠地咳了几声,咳出几口血来。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张大了嘴巴无声地笑着,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
“你知道么?冯愈前不久就是躺在你现在躺着的地方,但他现在已经死了。”我寒声对他说。
陆皓双闻言道:“你的意思是我也会死?我既然来了青城山,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陆师伯是聪明人。”
陆皓双冷哼了一声。
我继续说道:“只可惜是小聪明,何况聪明反被聪明误,为不值得的人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皓双皱紧了眉头,突然间又想起什么似的,立马接道,“呵,我知道了,你们是将婉儿送到了其他地方,骗我到她的院子里去,其实她根本不在院子里是不是?”
我低头看着陆皓双狼狈的样子,突然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要自欺欺人,做人活成他这副样子,实在是太过可悲了。
“你这副表情看着我干什么!”
我瞥了他一眼,不想再看他:“我是笑你拿泥糊了自己的眼睛,自己骗自己。”
“你信不信,你的婉儿虽然一切依靠你,其实恨你恨到入骨,恨不到将你挫骨扬灰?”我顿了顿,看着陆皓双冰冷的眼睛,“你信不信秦婉儿她根本没有病,为的就是帮我将你骗到青城山,她要亲眼看着你死?”
“呸!”陆皓双仰起头吐出口血水,“凌不凋,你以为你那下三滥的招术骗得过我?”
“呵,下三滥?”我冷笑,冲着他摇了摇头,“比起陆师伯来说,我还是望尘莫及。你何不仔细想想,你那样对秦婉儿,她又因你而死。以她的性格,她真的完全不恨你?”
陆皓双愣了愣,眸色暗了几暗,抿嘴了嘴唇,最终又恢复到一开始的警惕和冰冷。
“大夫到了!”严君平在外面喊了一声,面也不露就把一个人塞了进来。
我趁那大夫还没到,低声对他说道:“陆师伯如果不信,大可和我来验证一二。”
那大夫在两个执法堂弟子的陪同下进了牢房,他先是将陆皓双的伤口亲理干净,敷上疗伤的金创药,作了简单的包扎后就离开了。
“陆师伯既然没有异议,那就随我们来好了。”绯墨方才出去了一小会儿,带回来几个人把陆皓双从牢里抬了出来。
陆皓双紧闭着双眼,并没有挣扎。我也不怕他使诈,严君平那样对冯愈,对他也不会心慈手软,早应该把他的武功给废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最想表达的就是……把一个禁欲派冰山一样的人,一点一点剥开融化开来……但人称限制,还有一些技术性失误,似乎效果不是很好OTZ,有些侧面描写用不了。我还是比较适合写情感戏之外的东西么= =7月10号晚留……上来把存稿又改了改
☆、秦婉儿之心
谁也不知道我们把陆皓双从地牢里带了出去,包括严君平也只看到我与绯墨带了一群人走了,他令人落了锁自己站在屋檐底下目送我们离开。
“谁啊?”闻见敲门声,替秦婉儿撑伞的那个女弟子在房里问了声,她平日里就在秦婉儿房里伺候着,秦婉儿睡下了才能离开。
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她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大师姐?”
我点了点头,回道:“嗯,我是来找秦师伯的。”
她忙侧了身子请我进去,低声道:“秦师伯平时这会儿早就躺下了,今晚也不知怎么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我笑了笑,向她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此处有我。”
方才陆皓双在院子里被与谢岚打起来的时候,她就在秦婉儿房里守着,如何不知道秦婉儿为什么睡不着?现下却与我打哑谜,但她装作不知道也好,不是有句话叫“难得糊涂”么?
偏生我就是不愿糊涂的人,才平白惹了一身的麻烦。
我想着,顺手带上了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秦婉儿以为是那女弟子回来了,对着妆镜直直地看自己的脸,唤了几声那女弟子的名字:“你来看看,我眼角是不是生出细纹来了?”
我凑近看了看,闻到她身上发出股浓郁的香味,立即便站直了身体远离那股味道:“秦师伯正值青春年少,怎么会有皱纹呢?”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秦婉儿显然被我吓了一跳,但那神情只在她脸上待了片刻,很快便敛了起来,冷着张脸问我。
我坐在她不远处的椅子上,看了眼墙上挂的水墨画,微微侧了身体道:“就在刚才,门开的时候。”
秦婉儿看了我一眼,转头去拆自己头上的发饰。以前的她我隐约有个印象,虽然娇纵了一些,倒也还有江湖儿女的风范。如今复活之后与我同样没了内力,打扮的却越发像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满头的珠宝首饰,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多有钱似的。
“我是来这里感谢秦师伯今日的配合的。”我从她那堆闪闪发亮的首饰上移开目光,看向她对着镜子的脸说道。
她此时正要去拔一根镶了许多颗蓝宝石的钗,右手还停在发钗尾部,将拔未拔的样子,侧过了脸来:“你今晚来我这里就是来膈应我的?”
我低笑了声,承认道:“也不全然是,我只是对秦师伯深感佩服,陆师伯在门外叫得那么惨,你竟能一声都不出。”
秦婉儿轻蔑地扫了我一眼,目光又回到镜子上,顺手拔下了钗:“呵,我若这点都做不到,如何当前掌门的女儿?”
“也是。”我应道,又对她说,“那么从明天起,秦师伯的病就能渐渐好了。”
秦婉儿没回过头来,镜子里上挑的眼角里含着讥嘲:“你确定了陆皓双死也逃不走了,再来同我说这话。”
我仔细看起那副水墨画,只见其上是一个裙带飞扬的女子,看侧面像是秦婉儿。那女子站在竹林之中,回眸一笑,尽现女儿家的娇美可爱。整副画被人精心装裱起来,更让人觉得可笑的是,画的右上叫有人题了行草书,隐隐可辨“陆皓双画”四个字。
以前没认真看,现在才发现秦婉儿房里还挂着一副,陆皓双为她画的画像。真不知道秦婉儿每夜入睡前,看着这副画会有什么感觉。
“我保证,陆皓双就算插了双翅膀也飞不出青城山地牢了。”我收回目光,向秦婉儿保证。
我对她说的话一向半真半假,现在这句保证可是万分真诚。不但秦婉儿希望他死,我也同样希望陆皓双不得好死。
“那陆皓双也真够蠢的,眼巴巴地要回青城山来,哪想到自己竟是自投罗网,有来无回了。”
秦婉儿此时已经卸下头上所有的首饰,又开始脱起自己手上的玛瑙镯子。我看她只穿着件中衣,外面披了件鹤氅,有要立即歇下的姿势,却也不急着离开。
“当然,若不是秦师伯的配合……”
秦婉儿不耐烦地打断我的话,蹙眉喝道:“够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怎么处理陆皓双就是了。”
“秦师伯喜欢什么方式?就来我说,废去他的武功,将他从思过崖上扔下去如何?”我挑了挑眉,耐心地询问秦婉儿。
秦婉儿冷哼一声,把玛瑙手镯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哼,直接扔下去?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那秦师伯的意思……”
秦婉儿笑了,脸上如同绽开了一朵艳丽的罂粟。秦婉儿的相貌本就偏艳,往日打扮素净一些并不那么明显,现在盛妆之下尽数展露了出来。然而这艳丽之中带着一丝狠�